“我完全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做这个，自然也就毫无头绪。
“既然你给出了差不多的答案，那应该能明白他的想法吧？快给我讲讲！
“只要我们搞清楚他的思路，找到了相对应的处置方式，那四分之三的负面情绪不还是手到擒来吗？”
顾凡不由得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这个阿撒兹勒，有点东西啊？
虽然不知道这个点子是他自己想的，还是问了别人，但能想到这一点，确实有两把刷子。
地狱恶魔的一个最大问题是，对人间不了解，自然也就不太清楚具体有什么情景可以让玩家大量地产生负面情绪。
正是因为这一点，莉莉丝才要时常向顾凡询问、取材。
但阿撒兹勒在这方面，似乎确实比莉莉丝做得更优秀。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阿撒兹勒身边没有内鬼……
顾凡解释道：“横岗中学，被很多人称为‘人间炼狱’。阿撒兹勒要做的这个《恒岗中学模拟器》，显然就是取材于这个学校。他只需要把这其中的一些内容给做出来，就已经能够产生足够多的负面情绪了。”
莉莉丝不由得有些惊讶：“人间炼狱？至于有这么高的评价吗？
“我听说，某些网瘾戒除学校，那才是真的恐怖呢。”
顾凡微微摇头：“这二者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网瘾戒除学校确实恐怖，但正是因为它太恐怖了，所以过分的苦难很可能激发人在潜意识里的自我保护机制，玩家会逐渐适应这种强度，到后面反而不会产生太多负面情绪了。
“就像你们地狱里，罪人第一次下油锅的时候，他会觉得很恐怖很痛苦，但是如果他每天都在油锅里，很快就会习惯了吧？
“而且，这种不正常的苦难，其实很容易激发人的一些正面情绪，比如同情、怜悯、义愤……
“所以综合考虑，这个题材不一定划算。
“可能会收集到可观的负面情绪，但也有可能产生强大的批判效果，引发强烈反响，从而让游戏盈利，实现名利双收。”
莉莉丝认真点头：“嗯……确实。
“咦，现在对负面情绪收集的理解，好像都已经快超过我了嘛？”
顾凡轻咳两声：“咳咳，我这不是在其位、谋其政嘛，我是纯纯的地狱忠臣，想要收集更多的负面情绪，当然要深入了解守则了。”
莉莉丝问道：“那为什么换成这些所谓的‘高考工厂’，就不存在这些问题了呢？”
顾凡解释道：“很简单，把‘高考工厂’和‘网瘾戒除学校’做一个简单的对比就知道了。
“网瘾戒除学校太恐怖了，纯粹的、无意义的、过分的苦难会激发人潜意识里的自我保护机制，但高考工厂不会。
“它的痛苦，恰好介于‘纯粹的、无意义的苦难’和‘复杂的、有意义的奋斗’之间。
“网瘾戒除学校的行为从头到尾都是没有意义的，只是满足了无能家长情感需要，所以玩家们可以毫不犹豫地去批判这种现象。
“但是高考工厂呢？这个问题就更加复杂，它确实让很多学生考上了心仪的学校，对一些因此改变了命运的学生来说，这似乎确实是一种‘有意义的奋斗’。但从更高的视角来看，由于每个省的录取人数是固定的，所以这种奋斗实际上只是一种无意义的内卷。
“但问题在于，这是一种无解的困境，即便体验过这一切，你也很难说得清楚到底应该由谁来对这一切负责。
“如果你被网瘾戒除学校迫害了，你可以将矛头指向这所学校的校长和老师。
“但是如果你在高考工厂中度过了像是囚犯般的三年，你能将矛头指向谁呢？校长？老师？父母？但他们确实都希望你能考个好成绩、考上更好的大学。
“所以，即便是玩家们产生了大量的负面情绪，也始终找不到一个宣泄的出口，而只会单纯地感觉到憋屈。”
莉莉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第159章 概念原画（二更）
顾凡继续说道：“回到之前的问题，为什么我会认为高中阶段是一个比较有普适性的、不自由且痛苦的阶段呢？
“因为学生其实是最无力反抗的一群人。
“成年人虽然也各有各的痛苦，甚至大部分情况下在成年后所遇到的问题远比学生时期要更难解决，但成年人有一点不同，那就是他们相对自由。
“在这个社会，一旦他们下定决心想要躺平摆烂，那么外界其实很难干涉他们。
“但学生不同，他们还是未成年人，没有自主行为能力，要受到家长的控制。他们没有社会经验，在心态上也没有做好真正躺平的准备。
“所以才经常会有电子厂直接去专科院校里拉学生实习，给的工资比普通工人低得多，然后学生不去学校就不发毕业证……”
莉莉丝似乎有些明白了：“原来如此……看起来阿撒兹勒选择这个题材，还真是做了一番研究。
“这个《恒岗中学模拟》，还真是我们逆天堂的劲敌！”
顾凡点了点头，这次的游戏对他来说，也相当有挑战性。
因为在顾凡印象中，曾经有过一款类似的游戏，但那款游戏上架之后就直接‘差评如潮’，并且制作组直接跑路了。
不管是从收集负面情绪的角度来说，还是从亏钱的角度来说，都算是大获成功了。
如果阿撒兹勒真的做出了这么一款游戏，那说不定还真能打个翻身仗。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顾凡？”莉莉丝也颇为紧张。
顾凡表情淡然：“莉总你放心，我们还有时间，让我想想对策。
“另外，我需要你搞清楚一件事情，他这个游戏到底是以学生为第一视角体验的剧情向游戏？还是扮演校长的模拟经营类游戏？
“这将会直接决定我们接下来的打法。
“此外还有一点，那就是一定要尽可能地把《恒岗中学模拟》的总体预算，压缩在100万以内。
“考虑到这游戏的售价，如果预算超了这个数字，恐怕就有些回天乏术了。”
所谓的总预算，就是开发、运营、购买美术资源等所有钱加在一起的数值。
这游戏售价仅仅6块钱，卖出一份的话，游戏公司只能盈利四块甚至更低，那么100万的成本就需要二十多万份销量才能开始盈利，这难度显然太高了。
莉莉丝点头：“可以，我会尽可能把这游戏的预算压低的！
“我继续去刺探阿撒兹勒那边的情报，你抓紧时间开发《飞升》吧！”
莉莉丝说完，充满斗志地离开了。
……
……
10月30号，周三。
《飞升》已经正式进入了开发流程。
虽说魏成杰对这游戏还有太多的不解，但考虑到‘逆天堂都市怪谈’的存在，他也没有去问顾凡，而是遵照周扬的建议，老老实实地按照设计方案上的内容来规划开发计划、分配工作任务。
顾凡看了一眼开发计划，大差不差。
魏成杰毕竟也是个资深的游戏制作人了，这方面的能力还是毋庸置疑的。
顾凡只是大致缩短了一下自己负责部分的工期，而后略微调整了一下几个程序设计师各自负责的工作任务，把一些相对重要的功能调整到了自己这里。
任务分配得很明确，众人也就开始各自忙碌起来。
相较于原本的编辑器，万象编辑器测试版的固定模板没有那么丰富，所以程序上的开发量也更大。
不过好在扩招之后，逆天堂游戏又多了几名经验丰富的程序设计师，所以大致还是能在两个多月的时间开发完成。
其实《飞升》的体量并不算很大，虽说是动作类游戏，但它的主要场景章节其实就也就五六个，还有一些场景可以复用。
两套世界观的设定造成的压力，主要还是集中在美术资源上。
“顾总，我画完一张图了，你看，这个可以吗？”
夏时晴弱弱地举手问道。
顾凡来到她的电脑前：“嗯，我看看。”
此时顾凡对夏时晴还有些心有余悸，毕竟顾凡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毫无征兆地变成夏弥尔。
不过好在变身前后两个人给人的感觉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只要不是夏弥尔故意搞事，应该不至于认错。
顾凡看向夏时晴画的这张图。
这是一个二合一的场景，一半是风景如画、猛兽横行的仙侠世界，一半是阴暗昏沉、满是机械的科幻世界。
画面上基本上把各种各样的元素全都画了出来，比如风景、建筑、人物服饰、交通工具、怪物等等。
而且两边的许多元素都一一对应。
比如在仙侠世界这边，建筑是悬浮在空中的亭台楼阁，而在科幻世界就是各种机械浮空城；
仙侠世界衣袂飘飘的仙人，变成了科幻世界的机器人；
仙侠世界有大量的浮空船，在法阵的催动下，风帆鼓起，船桨自然滑动；而到了科幻世界则变成了大型的机械飞船，船底喷吐火焰、冒著蓝光。
而仙侠世界中的各种猛兽和血肉怪物，也变成了科幻世界中的各种大型机械。
不得不说，这张图画得还是很有技术含量的。
这可不是简单地出两种风格就行了，要完成顾凡的要求，至少需要做到两点：
第一，两种风格在精神上必须要统一，就是都得带著点“癫”，让人看到就觉得san值在掉才可以。
决不能仙侠世界看起来仙气飘飘而科幻世界看起来科技十分发达，那就不符合游戏的内涵了。
第二，两种世界的各种元素必须严格对应，而且对应上之后，单看还得自然不违和。
因为这两个世界是会无缝转换的，同一个地方的地形基本一致，碰撞体积也都一样。
如果不一样的话，很可能会出现玩家切换世界然后卡进了墙里或者掉下去摔死的情况。
而且，如果两个世界的区别太大，那么玩家只会觉得这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而不会觉得是自己犯了精神病，如此一来，对玩家造成的精神伤害就大大减弱了。
但仙侠世界和科幻世界的建筑风格是有很大区别的。
仙侠世界的建筑都是华夏风的传统建筑，有牌坊、有寺庙，楼顶上还有飞檐，放在仙侠世界是挺正常的，但如果是在科幻世界中，一个机械高楼却有飞檐，这看过去就会觉得挺奇怪。
会让人自然觉得，仙侠世界是真，而科幻世界是假。
顾凡想要达成的效果是，让玩家难辨真假。
所以两个世界既要严格对应，还得各有特色，看起来都像是真的才行。
这确实不是一般的画师能够驾驭的。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夏时晴似乎很擅长这种风格。
“嗯，看起来不错。不过我觉得缺了点东西。”顾凡认真说道。
夏时晴有些疑惑：“缺了点东西？”
“对。”顾凡点头，“缺了点BUG！”
他指著显示器上的画面：“你看啊，虽然隐约能够从画面风格上感觉到一种‘癫’，但这种感觉还不够强烈。
“我觉得可以给这两个世界加入一些看起来就像是BUG的东西。
“比如，某座浮空岛发生了错乱，贴图出现了问题；一些场景中的元素穿模了，椅子镶嵌在树上；远处有个人拖著自己的肠子走在路上还在琢磨著要如何把肠子接起来；一个穿著古装的人正拿著一瓶汽油一饮而尽……
“多加入一些这样的元素，会更加贴合我们游戏的主题。”
夏时晴点了点头：“好的，顾总我明白了，我再改一下。”
她再次拿起数绘笔开始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