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错觉吗？
为什么有一种被看见的感觉？
中年男人嘴角微微勾起，面带嘲讽，注视著她所注视的。
风翎立即意识到，这不是错觉。
对方确确实实可以看见她，隔著数公里，穿透钢筋泥土构建的丛林，直直地看著她！
荷鲁斯之眼。
风翎的心脏砰砰急跳。
这个中年男人，一定持有荷鲁斯之眼，所以才会察觉到她的窥视，所以……只要她杀了这个男人，就能得到荷鲁斯之眼！
男人的嘴巴张合，像在对她说话。
风翎听不见，只知道是三个字。
她满腹疑惑，不明白男人既然知道自己的位置已经暴露了，为什么还不离开？而且对她说话又有什么目的？故弄玄虚？还是拖延时间？
她思索片刻，虽然对这男人依依不舍，最终还是跟随红雾的指引离开了公寓，继续追踪蛊虫师。
同时给韩旭打电话，把追踪异种的事交给了他，这座城市的治安由他负责，相信这点小事他能解决。
风翎在电话里说：“位置变了，刚才它在万佳公寓，现在离开公寓过了马路，在一条街道上，我不知道街道名称，不过能看见街上有一台ATM银行取款机，旁边还有一家药房。”
韩旭让下属搜索万佳公寓附近的ATM机和药房，通过比对，很快确定街道名称。
“最近的巡逻队赶过去需要5分钟，异种现在是单独行动吗？”韩旭在电话里问。
“对，只有它一个，它没有交通工具，5分钟估计走不了太远，不过它的卡牌是蛊虫师，能够操控铁线虫控制任何活物，所以你的人最好远程攻击，保持安全距离。”风翎给了一些建议。
“明白，我会通知巡逻队。”韩旭立即著手安排。
简短且高效的通话结束。
……
几分钟后，货车来到公寓楼下。
风翎下了车，让所有人都留在车厢里，独自一人进了公寓大楼。
按照跟踪时的记忆，她很快找到异种曾经进入的那一间公寓。
门没关，屋里亮著灯。
一开门她便看见轮椅上的中年男人正对著门口，这种角度，就仿佛在恭候她的到访。
男人闭著眼睛，脸上一片死气。
风翎走过去，伸手按在对方脖子上，已经没有脉搏了。
死了。
但没有析出卡牌。
风翎嗤了一声。看来对方知道逃不掉，所以下线了。
还真是够干脆的。
这种身体情况，想逃跑确实困难了点。
不过也挺奇怪的，星星会的成员，应该不至于穷困潦倒到使用残疾人作为登录帐号吧？
皇甫妙妙曾经向风翎抱怨过游戏帐号的问题
玩家初次注册帐号时，第一次抽取角色是免费的，角色的性别会和玩家本人一致，年龄相仿，除此之外的条件完全随机。
而众所周知，在全球八十多亿人口中，那些漂亮的，高挑的，健康的优质人类，是少数。
也就是说，玩家抽到的第一个角色，大概率不能令人满意。
比如皇甫妙妙抽到的，是一个癌症小姑娘。
如果积分充足，当然可以抽第二次，第三次……抽到满意为止，但皇甫妙妙没有积分，所以她只能这样登录了。
在人类的立场上看，皇甫妙妙罪大恶极。
在玩家的立场上看，皇甫妙妙开局不利。
星星会的成员作为高级玩家，怎么会选择不利的开局？
风翎思考著这些，伸手掀开男人腿上的毯子。
毯子下方是穿著短裤的下半身，双腿伤痕累累，布满椭圆形的血痕，而且疮口向里凹陷，就像被人挖掉了那里的肉。
风翎端详片刻，好像明白了什么，她扔掉毯子，将男人的袖子撸起来，果然发现了类似的椭圆形疮口。
手臂上的肉显然没有腿上多，所以疮口的数量也少，但看上去依然狰狞。
她索性解开上衣纽扣，将整个胸膛也露出来，上身同样被挖得坑坑洼洼，没一块好肉。
风翎想了想，掏出自己收集的一串眼睛，取下一枚，试著放进尸体身上那些被挖掉肉的位置
大小，形状，都刚好合适。
风翎知道，越是匪夷所思的能力，越需要付出代价。
譬如苏郁清的分身，神乎其神，但分身也会造成他的极度虚弱。
而眼前这个中年男人，每次使用能力时，大概需要从身上挖下一块新鲜的血肉，只要将血肉放置在某个人的锁骨中间，便能生长出一只与男人意识相通的眼睛。
这是创造荷鲁斯之眼所必需的代价。
风翎心中不禁感慨：这张卡牌就该属于我，属于母巢，因为不管从我身上挖多少肉，我都死不了。
可惜，对方下线了。
手机在身上震了震，风翎情绪略有些郁结地接了电话。
皇甫妙妙在电话里问她：“上面什么情况？”
“没情况。”风翎叹了口气，“这家伙带著我的卡牌下线了。”
“哦……没遇到危险就好，你一直没下来，我们都很担心。”
“知道了，我现在下来。”
风翎挂了电话，转身准备离开时，看见地上有张写了文字的纸，顺手捡起来，离开了公寓。
她返回货车，许一鸣一见她就迫不及待地表达关心：“我看你上楼之后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忍不住让妙妙打个电话问问，没耽误你的事吧？”
风翎现在就是他的主心骨，一分钟见不著他就心慌。
“没事。”风翎随手把刚才捡的纸放旁边。
皇甫妙妙见了凑过来，“这是什么啊？”
她拿起风翎不要的纸，认真念出上面写的字：“你……输……了……咦？这是谁写的？”
风翎嘴角一弯，“楼上那只下线的异种写的，它大概算出我想抢夺卡牌，没抢到，所以嘲讽我输了。”
皇甫妙妙瞪大眼睛，“他竟敢嘲讽你？！”
“其实也不算嘲讽吧，”风翎笑了笑，“准确的说，这个应该叫，精神胜利法。”
都被逼下线了，嘴还挺硬。
如果能抓只活的就好了，说不定能拷问拷问。
风翎给韩旭打了个电话过去，问：“抓到了吗？”
可以，才2点，今天可以早点睡了！
第207章 秘密
“既可以说抓住了，也可以说没抓住，”韩旭在电话那头回答，“情况有点复杂，你也过来看看吧。”
风翎觉得奇怪，因为韩旭说话一向干脆，不是会卖关子的人。
她让韩旭给自己发了定位，发现地点距离自己当初追踪的街道，至少偏离了有两公里。
这么短的时间跑了两公里，风翎心里感慨异种可真能跑呀。
她收起手机，让货车往韩旭那边开。
叶峥在车厢用严厉的口吻问她：“抓到异种没有？是不是被它跑了？你刚才就不该放走它！所有异种都该死！该死！必须斩草除根！全都该死！！！”
车里的皇甫妙妙和李青默不作声。
叶峥的情绪仍然处于波动中，“……万一被它跑了怎么办，万一它去袭击市民泄愤，万一它手里有挟持的人质，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风翎：“…………”
它逃命都来不及，怎么会有闲空去袭击市民泄愤？就算想泄愤，也应该是逃跑成功之后，再去策划报复吧。
不过话说回来，真不愧是受过严苛训练的监察员啊，变成污染体了，觉悟还这么高。
“需要我给你注射镇静剂吗？”风翎问她。
“我现在很镇静！”叶峥的面部有轻微扭曲，赤红著眼睛注视风翎，“你，不应该，放任异种逃跑！”
风翎沉默。
过了一会儿，她看著叶峥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其实我，不是故意放它逃走的。”
叶峥微怔。
风翎解释道：“当时我被那些会动的尸体包围了，蛊虫师距离我又比较远，就算使用精神威压也很难奏效，而且你知道的，我的速度不够快，因为知道自己肯定跑不过对方，所以提前做了标记，这也算一种弥补吧。”
叶峥不说话，看向风翎的目光充满怀疑。
风翎又好声好气地对叶峥说：“你看，刚才我们惊动了四十多只异种，想要一次性全部消灭，这种可能性本来就很低，只是跑掉一只而已，行动总体上还是成功的，我们应该多看自己的成果，而不是一直盯著自己的错处。”
叶峥若有所思。
风翎继续说道：“异种的行为不可控，让它逃跑确实是一个巨大隐患，它可能杀人泄愤，也可能挟持人质，但是……如果我们今天没有发现这个窝点，难道异种就不会杀人了吗？异种杀人是我的错吗？哪怕我已经杀掉了剩下大多数异种，也要为逃出去的那只异种犯下罪行而负责吗？我，还有你，真的有必要背负这么沉重的压力吗？”
叶峥缓缓往后退了半步，低声回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风翎呼出一口气，朝她微笑：“我知道，你只是一时情绪上头了。”
货车停下来，前面的司机朝车厢喊话：“到地方了！”
风翎看向车厢里的李青和许一鸣，“你们留在这里，我和小骷髅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随后她又看向叶峥：“保护好道长，异种们越是想要他死，我们越不能让他死。”
叶峥冷声回答：“放心。”
风翎朝皇甫妙妙招了招手，两人一前一后跳下车。
前面的马路有一半竖立著蓝色的工程围挡，几辆闪烁红灯的巡逻车停靠在路边，让本就狭窄的道路变得更加狭窄，货车完全开不进去。
风翎从巡逻车旁边经过，看见不远处有一队人马，领头的人应该就是韩旭。
皇甫妙妙跟在她身边，一边走，一边小声问：“原来你是不小心放他跑掉的啊，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的呢。”
风翎瞄了眼身后的货车，低声道：“我要不这么说，她会没完没了。”
“啊？……”皇甫妙妙一愣，抬头看风翎，“那，那你不怕吗？要是玩家真像叶峥说的那样闹出麻烦，人类肯定会骂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