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绍恒的动作也算是迅速，第二天就根据聂飞提供的将要安放移动公厕的位置将通知下到了公厕所在的环卫所，果然不出所料，底下的人反弹相当地大，许多人都不愿意在本来就已经很累的基础上还得去给人打扫屎尿。
甚至许多工人都觉得这是上头在压榨他们环卫工人，而且这条件开得也太不合理了，如果说是每个月都增加五百块，那还有个说道，这就第一个月给五百，就相当于给你五百，今后你就一直负责这街道和厕所的屎尿，一直到你不做清洁工为止，这谁愿意去啊？
“一个人都不愿意去？”陈德满笑呵呵地问着回来报告消息的罗绍恒道，他又再次确认反问了一遍。“真的一个人都没有？”
“真没有！”罗绍恒就摇摇头，“关键就是聂飞开的这条件也太苛刻了，就只给五百块就让这些环卫工永久性负责清扫维护公厕，谁都不干！”
“嘿嘿，不干也得必须干！”陈德满就阴笑一声，“你亲自到移动公厕所在地的各个环卫所，将那些工人全部都聚集起来开会，强行指派人员，不想干的，就让他们滚蛋！”
“陈局，这恐怕不好吧？”罗绍恒心中一动，这陈德满是要逼迫这些环卫工人造反啊，这些工人其实本身心里就已经忍受着工资低，受到其实的巨大的心理落差了，要是自己这边再违反工人意志的情况下，强行指派工人去干这些事情，恐怕到时候一闹大起来，他自己也不好交差啊，毕竟环卫所是罗绍恒在负责。
“有什么好不好的？”陈德满就说道，“反正这是聂飞的意思，现在是创建，任何人都要服从创建大局，这不过就是增加一个扫屎尿的工作，有什么大不了的？告诉那几条街道的人，不愿意去的，直接开除，咱们手里攥着钱，还怕请不到环卫工？”
“这……”罗绍恒一低眉，脸上就浮现出一丝不忍之色来，那些可都是受尽歧视拿着最低工资的环卫工啊，这陈德满怎么能这么狠得下心呢？“行，我去办这件事吧。”
“抓紧办，越快越好！”陈德满又叮嘱了一句，“态度放恶劣点都没关系，如果到时候真闹出什么大矛盾县里追究起来，你就往聂飞身上推！反正聂飞来咱们这里过，咱们就说聂飞说的，一切要服从创建大局，如果哪个工人不愿意去，就直接开除！”
从陈德满的办公室出来，罗绍恒的脸色就显得患得患失，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把电脑打开，进入到文档软件里，罗绍恒的手放在键盘上很久，可始终就敲不下那键盘。
这种事情自己做了，那可就真的是缺德了啊，人家那些环卫工在这里工作，无非就是图个能赚点生活费，要不是生活所迫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工厂打工，谁愿意来当环卫工啊？可陈德满现在却把这些环卫工的情绪用来挑逗聂飞，这简直就是逼迫这些工人闹事嘛。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事情闹得小没发生什么事情还好，要是闹大了，弄出点人命之类的，这无疑又是给人家原本就困难的家庭雪上加霜啊！
直到罗绍恒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才将他的思绪给拉了回来，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罗绍恒便接了起来……
第二天，聂飞到了单位打了个卡就直接上街了，他来到了前天给那个清洁工付空调电费的那里找那个清洁工。
早上九点多的街道还算比较凉快，路上人来人往的，除了那些匆忙上班的人，就是那些家庭主妇或者一些老年人出来买菜，这垃圾就丢得相当多了。
那些上班族很多都是拿着早餐边走边吃，吃完了就把手里的白色塑料袋往地上一扔就算完事，然后从包里还掏出一张餐巾纸来擦嘴巴，擦完了也是揉成一团就扔街道上了，哪怕垃圾桶就在旁边也懒得多走两步。
而那些老年人也一样，虽然没吃早餐，但手上却是提着像一些空心菜之类的东西，一边走还一边择菜，将一些老的、黄的菜叶就直接扔地上了，聂飞看着就不禁摇头，心道这些人的素质也真是太低了一些，他也看到了那个环卫大爷。
正拿着一把扫把和簸箕，看见哪里有垃圾就赶紧过去扫一下，有时候挡着几个成群结队的小年轻的路了还要被人给骂两句，环卫大爷也笑呵呵地赶紧让路，看起来心态还不错。
“早已经习惯了！”聂飞走过去跟大爷攀谈的时候大爷笑着说道，不过脸上却还是掩盖不住一丝悲伤。”他们不把咱们当人，咱自己也不把自己当人，也就能想过去了。”
“其实您比他们思想道德更加高尚！”聂飞听见大爷这么说，心里也是一痛，这都是快能当自己爷爷辈的人物了，六十岁的人了，居然还被逼得不把自己当人，这得是要下多大的决心啊！
“对了，您那个堂哥家住哪里？您把地址给我。”聂飞就说道，他心里一直装着这事儿。“我看看去他去。”
“哎呀，那可不成！”老大爷急忙摆摆手。“你已经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了，不能再让你去看我堂哥，这太麻烦你了，所里领导都时常去看呢，就是暂时在家休养，等伤好了领导说还让他回去上班。”
“您就别推辞了。”聂飞就笑道，“您就算不告诉我也没关系，反正我公安局也有朋友，都能查到的，既然我知道了，我就一定要去看看的。”
“这……”老大爷就有些为难，但更多的还是感激，最后一点头。“那好吧，我把地址给你……”
下午的时候，聂飞就直接找了过去，老大爷的堂哥就住在城乡结合部马路边上的一栋小平房里，只有三个房间，一个是厨房，另外两间是卧室，供老人两口子和儿子居住。
聂飞走到那平房外面的时候，还发现房子跟前还停了一辆桑塔纳，而且还是公家牌照，聂飞就心道难不成是环卫所的领导过来探望了？
正文 第904章 心变
走到门边，那卧室的门是虚掩着的，里面还有谈话声传来，时不时地还夹杂着欢声笑语，不过聂飞听这声音却是有些耳熟，稍微把虚掩着的门给推开，聂飞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侧影坐在床边，居然是城管局分管环卫工作的罗绍恒。
床上还躺着一个老人家，那相貌看起来跟街上那个清洁工老人家有几分相似，坐在床边的还有一个老妇人，应该是他的老伴儿了，听到门这么吱呀一声打开，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特别是罗绍恒，看到聂飞出现在这里倒是显得非常惊讶。
“你找谁啊？”老太太见到聂飞，手里还提着一大口袋水果和营养品就走过来问道。“小伙子你是不是走错啦？”
“聂局？你怎么来了？”罗绍恒急忙站起来道，见到聂飞走进来就伸手将他手里的东西接过来，他知道这些东西肯定是聂飞买来送给老人的。
“我过来看看刘大爷。”聂飞笑着道，“正巧我跟刘大爷的堂弟也认识，就过来看看，算是表表心意吧！”
“刘大爷，大婶儿，这是咱们县水务局的局长聂飞，今天过来看您来了。”罗绍恒便急忙介绍到，可这老人脸上却是显得很惊艳。
“你就是聂局长啊！”刘大爷和老伴儿都说道，特别是刘大爷，本来还躺在床头靠背上的，也一下子就坐了起来。“赶紧，这里只能坐床边了，我听我兄弟说过你，好人呐！”
“咳，我这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聂飞笑着道，“不值一提，大爷您好些了吧？伤哪儿了？”
罗绍恒被刘大爷老两口的态度给弄了个莫名其妙，最后还是大娘给说了出来，罗绍恒对这件事倒是很意外，聂飞居然会掏八百块给大爷的堂弟付空调电费，这太不可思议了，不过听到这个消息，罗绍恒倒是对聂飞有些刮目相看了。
这件事其实跟聂飞毫无瓜葛，可是聂飞却能付出这么多，而且罗绍恒相信今天绝对是跟聂飞偶遇，因为他到这里来看望刘大爷，连局里的人都不知道，聂飞就更加不可能知道了。
几人坐在一起聊了一会，聂飞也只是对刘大爷和大娘嘘寒问暖，对罗绍恒丝毫没有提起环卫工的事情，而且也没问大爷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毕竟是件伤心事，聂飞不愿意让大爷提起，要不然就有可能让刘大娘哭天抹泪了。
等到差不多时候了，聂飞才起身告辞，罗绍恒也是一样，大家都是抽空过来看望的，都上着班呢，刘大娘将聂飞二人送到门口，再三劝阻之下才进屋。
“聂局没带车过来的话，不如我送你一程？”罗绍恒见聂飞站在马路边上便道。“我一会还得去南城环卫所，正好也顺路。”
“那就麻烦罗局长了。”聂飞笑着道，拉开了副驾驶坐了进去，罗绍恒也坐了进去，发动车子将空调打开，但并不急于开走。
“刘大爷的腿想要好的话，估计得大半年了。”罗绍恒说道，显得一脸的沉思。”环卫所给垫付了全部的医药费，不过打人的人还没找到，刘大爷有个儿子和儿媳妇在外地打工，回来照顾了一个月，但家里还要用钱，刘大爷躺在床上也得要营养品，儿子儿媳又走了，就剩下老伴儿照顾他，怪可怜的，聂局你以后可以经常过来看看他们。”
“我会的！”聂飞点头道。“看来罗局长也是如此关心下属啊，我倒是挺钦佩的。”
“都是爹娘养的，人心也都是肉长的。”罗绍恒笑了笑，一脚油门踩下，车子调转了头便朝着水务局的方向驶去。
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而且也都是各怀心事，聂飞觉得他没必要再去问环卫工的事情，从今天的事情看来，罗绍恒这个人还是有良心的，既然是有良心的人，那做事也就正派，正如李明亮所说，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先不要把罗绍恒给逼得太急了吧。
而罗绍恒的心里对聂飞的看法也在发生改变，至少说对聂飞的看法转变往好的一方面发展了，作为分管环卫工作的副局长，罗绍恒的工作有些举步维艰，因为他分管着全县最大的一群弱势群体。
作为一个领导，罗绍恒自然想提高环卫工人的待遇水平，哪怕是每个工人一个月能加一百块工资都好，又或者能管一顿午饭都行，可是他改变不了什么。
罗绍恒心软，当他看着自己的工人每天起早贪黑还要遭受白眼，那双手冬天龟裂还要冒着严寒掏垃圾桶，夏天被垃圾桶里的啤酒瓶碎片或者其他东西割得满目疮痍，罗绍恒心痛啊，谁都是爹妈生的，特别是像罗绍恒这样年纪不大，爹妈岁数跟清洁工差不多的，更加能唤起他的同情之心。
就拿刘大爷来说，被小混混打伤了，直到现在凶手没抓到也就算了，环卫所好歹是挂靠在城管局下的单位，你陈德满作为最大的领导过来探望探望是应该的吧？可他没去，局里的其他领导也没去。
聂飞是除了环卫所所长、罗绍恒之外唯一过来探望的领导，罗绍恒并不认为聂飞这是在作秀，他能看得出来聂飞的那份真诚，还有他自掏腰包帮工人付两个月电费的事情，虽然这件事情不是很大，但的确很暖人心。
罗绍恒有些不太愿意帮助陈德满针对聂飞了，他的心里就在纠结挣扎，对于一个好人，罗绍恒真的不愿意去加以刁难，他知道陈德满和聂飞之间因为为什么而引发的恩怨。
不过罗绍恒却很纠结，陈德满是他的顶头上司，而且这家伙江湖习气太浓烈，平日里在单位那就是一言堂，一言不合还有可能动手，说不定哪天下班还要被人从背后下黑手，罗绍恒不敢得罪陈德满啊！
怀着心事将车子停在水务局门口，聂飞道了声谢就下了车，罗绍恒摁下车窗望着聂飞的背影。
“聂局！”罗绍恒喊了一声，他突然想告诉聂飞陈德满想利用环卫工人躁动来针对聂飞，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他实在不太敢出卖陈德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