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长宜拦住了他,正色地说道:“对不起,她是我带来的,不,是被我骗来的,您跟我说实话,那个……女人,是真的吗?”
江帆说道:“不是,我下来在跟你解释。”
彭长宜这才松了一口气,放过了江帆。
彭长宜之所以说自己骗了丁一,也是有道理的,因为之前江帆跟他说过有个女医生追求她,而且那次头来北京的时候还接受了女医生的爱意,但是彭长宜不相信江帆就这样翻过丁一这一页,他感觉,江帆还是深爱丁一的,尤其他跟江帆说丁一遭的罪时,江帆痛苦揪心的表情是显而易见的,彭长宜完全懂得。后来,当丁一和贺鹏飞来三源的那天,丁一见到江帆的摄影照片激动的表情,加之半夜他被江帆的电话吵醒,才知道他们彼此谁都没有忘记对方,这才让彭长宜决定为他们做点什么。才有了这次草原之行。
在做出这个决定后,彭长宜告诉了江帆,江帆当然是高兴,几次打电话问他们什么时候动身,尽管彭长宜没有再说起女医生的事,但是彭长宜想江帆应该明白,明白他带丁一去草原意味着什么,如果江帆真的接受了女医生,决定跟女医生百年好合,他就会跟彭长宜说明这个情况,就不会让他们来了,至少不会让丁一来,也不会在电话里给丁一希望,以至于让丁一充满了美好的希望。所有的一切都表明,江帆在草原等着他们,等着他的丁一,等着他唯一的爱人,所以彭长宜从始至终都没有跟丁一提过那个女人,也没再跟江帆提过。
但没有想到的是,被他们忽略的人,却在第一时间出现了,江帆和丁一都没有好好说上一句话,事情就发生了……
彭长宜觉得自己对不起丁一,心里懊悔的不行。
江帆和巴根开着吉普车,整整转到了天亮,都没有找到丁一。他站在草原上,对着空旷的大草原,大声地呼唤着丁一的名字,但是,大草原似乎还没有从沉睡中醒过来,只有惊醒的鸟儿和惶恐不安的小动物,不会有丁一任何的回应……
江帆痛苦地矗立在草地上,就跟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那么,丁一到底去哪儿了?
原来,躲在人群堆里的丁一绝望极了,她当时只有一个信念,就是不让他们找到自己,不想见到那个人,不听他的任何解释,她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离开那个人,离开篝火,离开人群,离开大草原,不让他们找到自己。
她猫在人群里,首先躲过了江帆,又躲过了彭长宜和小许,等他们转到别的地方的时候,她抽冷子就跑出了人群,跑出了灯光和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
她不停地奔跑,朦胧的月光下,似乎有一条小路,她就顺着这条小路跑,不停地跑,不管什么方向,也不管通向哪里,反正就是跑,疯狂地跑,每当想停下来歇会的时候,她就在脑子里放映刚才的那一幕,这一幕就会给她力量,就会更加刺激她跑下去……
等她意识到恐惧的时候,她早已经跑出了很远、很远了,篝火和人群已经不知在何方了……
漫无边际的大草原,比不得内陆城市,人烟稀少。她站住了,茫茫夜空,除去天上的星星,四周没有一丝亮光,只有灰蒙蒙的草原。白天看上去既壮观又美丽的大草原,此刻,是漫无边际的黑暗,半人高的草丛里,黑乎乎的,她试着往前走,这时,一只拖着长尾巴的什么动物,受到她的惊吓,从她的脚下噌地窜出,跑进了前面的草丛,她“啊”的惊叫出声,后背便冒出一层冷汗。
她不敢往前走了,无边的夜色笼罩着她,使她分不清东南西北,更看不到小路的尽头,她甚至感到,这条小路似乎不经常有人经过,狭窄不说,就连两边的草丛,都歪向了路中间,如果经常有人或者车辆过,就不会有草探向路中间了。
此时,站在茫茫的草原,她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渺小,深不可测的草原,让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刚才,自己不顾一切地拼命奔跑,只想不让他们找到自己,她完全忽略了这是在草原,是在茫茫的大草原,她完全低估了这个后果。但是,表面柔弱,骨子里却很倔强的她,此时在想,即便自己变成狼的食物,也绝不回头,因为,死亡,都比活着幸福……
想到这里,已经风干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很快变成了冰凉。草原的夜晚很凉,她感到了寒冷,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但是那件薄薄的针织衫根本就不管用,风,便从衣服的缝隙中钻进来,吹凉了她的身体。
事实上,她也不知怎么回头了,因为,她完全迷失了方向。她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抓紧自己背着的大包,包里,有她的记者证、身份证,有她这次出门带的钱,还有一部分小食品,更重要的是,里面,有唯一的自卫工具,就是钥匙上挂着的一把一寸多长的小刀。这把小刀,陪伴她多年了,还是当年在亢州,江帆和彭长宜他们喝酒喝出来的赠品呢。尽管她知道,这把袖珍小刀不起任何作用,但总比没有强吧。
她从包里摸出了钥匙,等她摸到小刀的时候,她绝望了,因为那把小刀,还不如她任何一把钥匙长。
她又握紧了其中一把比较长一点的钥匙,装着胆子,继续往前走。
她沿着这条小路,漫无目的的走,说是一条小路,其实,她已经拐上了好几条小路了,草原的路,就跟人的神经一样,枝枝杈杈的很多,她沿着自己认为的方向慢慢地走着,她相信,只要有路,就能找到人家。
四周,寂静极了,不时有猫头鹰的怪叫声和夜鸟受到惊吓飞起的声音。远处的山峰,像是一个张着大口的怪物,似乎要吞噬黑暗里的一切精灵……
突然,她停住了脚步,眼前,分明有两点亮光在闪动,幽蓝幽蓝的,她浑身的毛孔都竖立了起来,第一个感觉就是她遇到了狼。
她觉得自己的血液立刻就凝固住了,脚步钉在了地上,心跳似乎都停止了,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住了草丛中那两道蓝光,此刻,它分明在向自己移动,她想喊,喊不出也不敢喊,嗓子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而且,那两个亮光,也分明在警惕地盯着自己,她甚至都看清了它身上的毛发,在随风轻轻地飘舞着。它从草丛中站了起来,没错,就是狼,借着月光,她看清了它两股之间那条拖着的直直的尾巴,而且,似乎空气中还有一股血腥的味道……
它向自己走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难道,自己真的要葬送在这无人的大草原中?
死亡的恐惧突然降临,她感到了眼前出现了漫无边际的黑暗,浑身剧烈地战栗起来,脑袋忽悠了一下,就失去了知觉……
等她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一户牧人家的蒙古包里了……
暖暖的被褥,使她不再感到冷,一股牛奶的香味,飘进她的鼻子,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就看见一位红脸蛋、一双细眼的蒙古族小姑娘坐在旁边,正咧着小嘴,看着她笑,白白的牙齿,和脸蛋的颜色是那么分明。
她一坐了起来,这才发现,下面,还站着一对蒙古族汉子,还有一位留着短辫的年轻的蒙古族大嫂。
大嫂告诉她,他们去妈妈家接女儿回来,半路上就碰到了昏倒在小路上的丁一,他们把她抱起来,放在马车上,带她回家了。
丁一睁着眼睛想了半天,这才想起自己刚才的遭遇,她说道:“谢谢大哥大嫂,谢谢你们,我是不是遇到了狼?”
那个蒙古大哥告诉她,她的确是遇到了狼,不过是一头吃饱了肚子的狼,因为在现场,他们发现了一只被吃光的羊骨架。据他说,应该不是一头,可能附近还会有,不过劝她不要怕,现在狼都怕人。
冷汗,再次从后边冒出,尽管大哥说得轻松,但是,如果那头狼没有吃饱呢?丁一吓得再次瘫在床上……
小姑娘吃吃地笑着,说道:“爸爸说,你把狼吓跑了,嘿嘿。”
丁一感到这个小姑娘很可爱,她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小脸蛋,重新坐起来,跪在铺上,冲着这对夫妇,弯下了身子,深深地鞠了一躬……
蒙古族大嫂赶忙扶起她,说道:“饿了吧,我刚熬好了奶茶。”说着,转身就去端奶茶。
吻着香喷喷的奶茶,丁一立刻就饥肠辘辘起来,她端着碗,尝了一口,还好,没有内地人常说的那股膻味,很快,一小碗奶茶入肚。
在她喝茶的当口,大嫂又端上一个托盘,里面摆着两三样吃的东西,大都是面粉做的,其中有一种油炸的东西,就像炸面条,吃起来很香。
小姑娘又给她端过来两个小蝶,里面是两种小菜,丁一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很咸。
吃了一点东西,大嫂又给丁一端上一碗肉粥,这个丁一怎么也喝不下了,但是,她不好拒绝,硬着头皮喝完了肉粥。大嫂高兴地笑了。
吃罢饭后,丁一的嘴里,渐渐地就有了一种羊膻味,刚刚吃下的东西就有点往上返。她感紧寻找自己的包,因为包里有薄荷糖。
那个蒙古汉子见丁一四处张望,就知道丁一在找她的东西,赶紧把包递给丁一,丁一说了一句“谢谢”后,便接了过来,她拉开包,把从超市买来的一些小饼干和果丹皮之类的小食品,全部掏出,塞给了那个小姑娘,小姑娘没敢要,看看背后的父母。
大嫂笑了,冲她轻轻摇了摇头。
丁一拉过小姑娘的手,强行塞进她的手里和口袋里,并给她打开包装,往她的嘴里塞。
当小姑娘再次看着父母的时候,大嫂就笑了。
丁一这才拿出一块“有个圈的薄荷糖”,迫不及待地放进自己嘴里,然后又拿出一块放进小姑娘的嘴里,凉薄荷的味道立刻让小姑娘咧开了嘴,伸出了舌头,并从嘴里把糖抠出,塞到了妈妈嘴里。
丁一笑了。
看着丁一恢复了精神,大嫂这才坐在她的身边,问她现在感觉怎么样?
丁一说自己好多了,多谢他们的搭救。说着,丁一就从包里掏出自己的记者证和身份证,告诉大嫂一家,自己迷了路,她要求大嫂他们想办法帮她离开这里。
蒙古汉子问道:“你去哪儿?”
是啊,去哪儿?丁一愣了一下,说道:“这里有火车吗?”
“没有,但是有长途车。”汉子说道。
丁一点点头,心想,有长途车就好。她忽然想起什么,就从包里找出了谢会长的名片,她打开了手机,给谢会长打了一个电话,自报家门后,问他们是否还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