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长宜继续说道:“小炼油当时全省有那么一个契机,所以就有一个很冠冕堂皇而且是必须清理的由头。但是规范拆解市场的工作,尽管国家也有过这方面的文件,甚至也搞过清理整顿,但是我没赶上,现在的工作不都是这样吗,这拨儿过去了,你在翻旧账拿过去的旧文件说事显然力度差多了,执行过程中肯定打折扣不说,还容易造成虎头蛇尾,甚至是烂尾。我的性格是要么不干,干就干利落,干痛快,腻腻歪歪汤儿泡饭猫儿盖屎不是我的性格。”
江帆笑了,说道:“长宜,我听出来了,你之所以有这个心结,完全是因为当初关昊跟你说的那两句话,他说的一点都没错,让你关注,并不是让你马上就东手术,关注的目的还是规范经营,我看,你大可不必这么心事重重,每一个行业之所以成为行业,都是在不断演化、规范而成的,不知你为什么要这么放在心上?”
彭长宜说道:“市长,您不知道,现在东北的、河南的,好多外地的人都到亢州这条街上租地盖门脸,专门从事这个生意,不过,我来了后,命令禁止外地人,但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空子让他们钻,他们雇当地人当法人,然后注册公司。关昊说的话的确是一直装在我的心里,这是事实,但是我感觉他这个话不是平白无故就说的,肯定是他意识到了什么了,要知道,他是省委的书记的人,每一句话都不是想说就说的。我感觉他说这句话是善意的。只是,我到现在还是不开窍。也可能是站位的差距,我还没有意识到废车市场存在的危机吧。”
江帆笑了,他想起跟丁一说的话,就说道:“有的时候,人过分把一种潜意识不断强化,就会在心中形成一种执念,我看你现在可能把关昊的话当做一种执念了,别太纠结了,遇到什么问题解决什么问题就是了,我们的工作不就是这样吗?”
彭长宜听了江帆这话,心里放松了下来,说道:“是,道理我都懂,就是心里一直放不下,您说的对,可能是一种执念了……”
彭长宜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又响了,是锦安市公安局主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武荣培打来的。
彭长宜猜测武荣培这个电话肯定跟刚才小乐说的事有关,他接通电话后,果然没容他寒暄,武荣培就向彭长宜通报了这个情况。
彭长宜实话实说:“老兄,不瞒你说,我听说这事也就是刚有五分钟的时间,因为我出门了,后半夜手机没电了,刚换上电池,就接到了我们的人给我打的电话,才听说这件事。”
没想到武荣培却一幅公事公办的口气,他说道:“彭书记,我跟您说的是,您可以通过这件事搞一次治理活动。谁都知道亢州是全国偷盗车最大的销赃地,作为政府有时不光是装样子,真的打击一次也未尝不是好事,免得到时被动。”
彭长宜一愣,他很难接受武荣培这句话的意思,就说道:“老兄,不对,吴副局长,您这话就欠妥了,我做事什么时候装过样子?再说了,政府的工作如果都变成装样子,那以后谁还会相信政府?这个账儿我还是能算清的。问题是政府所有的工作都是有由头的,也就是说都是要有理论依据的,当然,打击刑事犯罪是不需要任何依据的,这是公安工作的常态,硬往政府身上扯是不是有些牵强?”
彭长宜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客气,果然,武荣培的话就软了,他缓和了语气,说道:“彭书记,我不是这个意思,可能对废品一条街的情况你还不太清楚……”
彭长宜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从你刚才的话里我已经清楚了,亢州是全国偷盗车最大的销赃地。”
武荣培知道这话刺激了彭长宜,就赶忙说道:“对不起,我收回,我的意思是想说你们别让它变成全国最大的销赃地,后来怕你不重视,临时就变成了肯定句式,我向你道歉。”
“不敢当,你是打了一巴掌还不忘给我揉揉呗?”彭长宜也放缓了语气,但是话里还是有些不满意,他说道:“亢州随时欢迎市局领导的监督和检查。你该是了解我的,我干事,从不装样子,我回去就让公安局拿个方案出来,让他们上报给武局。”
“彭书记,是老兄我见外了,不该说刚才那话,你别这样好不好?我也是想引起你的重视而已,没有指责你们工作的意思。”武荣培知道惹着彭长宜了,也知道他是有名的“缠巴头”,以后碰面无论是话语还是喝酒,他都会得不到好的。
彭长宜心里忽然有一种莫名其妙地烦,他就说道:“老兄,我都不介意,你就更不必介意了,市领导从来都是这样。”
“长宜,我说你还真是缠巴头啊,我就这么一句话就惹你不高兴了?要说市领导,你才是真正的市领导。”武荣培赶忙说道。
武荣培这话说得对,自从亢州升格后,彭长宜和另外两个扩权市的市委书记,成为锦安市委的常务委员。
听他这么说,彭长宜就笑了一声,说道:“不过长宜还要感谢老兄的及时敲打和提醒,接下来我们会有些措施和动作的。”
武荣培说:“彭书记,我知道整顿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这条街给亢州带来的效益,但是我们也必须要看到一些问题,不能因为……”
“老兄,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放心,亢州的繁荣绝不能靠不正当的行业繁荣,这话,好说不好听是不是?”彭长宜说道。
武荣培说:“我也只是给你提个醒,具体怎么做就是你们自己的事,反正国家的确三令五申要整顿甚至是取缔这样的市场。”
彭长宜不耐烦地说道:“长宜明白,老兄的好意我领了。”
挂了武荣培的电话,彭长宜也没有胃口再吃下去了。他匆忙跟江帆别过后便踏上了回亢州的路程。
回到亢州后,彭长宜回住处换了一身衣服。
老顾早就等在大楼门口的外面,因为他预料到车子会很脏,但是出乎意料,他的车很干净。老顾哪里知道,头天江帆的司机就把彭长宜的车洗干净了。
彭长宜见老顾等在路边,就停住,问道:“有事吗?”
老顾笑了一下,跺着脚说道:“没事,我觉得车子肯定会很脏,没想到挺干净。”
彭长宜这才意识到是江帆的司机洗了车。来到院子里,彭长宜把车子交给老顾,他披着大衣拿着包就下了车。老顾上车后,他调好座位和所有后视镜的位置后,低头便看见了高速路的收费条,他拿起一看,市委书记果然去了德山。他把这几张收费条撕碎,把纸屑塞进了口袋里,准备一会扔掉。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书记去了德山。
彭长宜走了进去,吕华早就等在门口,他们提前通过电话了。
吕华随他上了楼。来到办公室,彭长宜发现屋子里多了两个加湿器。一个在沙发处,一个在自己办公桌的旁边。
彭长宜说道:“买这个干吗?”
吕华说:“小宋说你屋子干,嘴唇都裂了,我就跟姚斌请示了一下,给每个领导的屋子都配备了一个。”
“那我这里怎么有两个?”彭长宜不解地问道。
“是我临时将我屋子里的拿过来了,等你这个屋子有了湿度我再拿回去。”吕华说道。
听了吕华这话,彭长宜忽然就想了部长的那句诗“垂竿万马钓周公”,难道,他的这个周公暗喻的是吕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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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未雨绸缪
不过平心而论,吕华不愧在樊文良跟前历练过,性格低调、内敛、沉着,而且这个人耐得住寂寞,经得住考验。在清理整顿基金会的工作中,彭长宜跟他就有过接触,发现南城的基金会是最干净的,吕华和方莉在基金会没有任何染指行为,也是最干净的。这一点让彭长宜就很佩服。
钟鸣义和韩冰时期,吕华一直都是默默无闻,没有过密的朋友,也没有敌对的人,不扎堆,在科级干部中,哪个圈子也没有他的影子。彭长宜回来后,把他调到政府,又调到了市委,他似乎除去跟彭长宜关系密切一些外,还真找不到再密切的人了,尽管跟彭长宜关系密切,但外人是看不出什么来的,甚至有时彭长宜都认为他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一个秘书长应该做的,他会这样,别人也会这样,甚至比他做得更好。但只有彭长宜心里知道,这里面有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许多细节工作是吕华用心做出来的。当然,加湿器不算,这里指的更多的是一些工作细节。
随着樊文良去省里任职,这位樊文良的前任秘书身边也渐渐热闹起来,但是彭长宜从未听见过吕华公开谈论过樊文良,更没有拿樊文良说过事,似乎在他的经历中就不曾有过这一段。不过从王家栋的嘴里,或多或少地带出,吕华从未间断过跟樊文良的联系,他的性格和樊文良一样,都是一个行事低调的人。就连朱国庆都有意无意地在一些场合中大谈跟樊文良的关系,但是吕华却从来都没说过。其实,朱国庆再怎么吹嘘,也不如吕华跟樊文良的关系密切。
这和吕华的性格有关系,也和他的做人标准有关系。在对一些事情进行决策的时候,吕华往往能在关键时刻把握自己的意见,对于这样的人,彭长宜当然会信任也会重用,所以才在很短的时间内,把他从政府秘书长变成了市委秘书长,市委常委。
对于樊文良的前任秘书,彭长宜始终都是怀着一种尊敬的心情,而且吕华本人做事做人也都是值得他去尊敬的。于是,他请吕华坐,说道:“有个事想听听你的意见……”
话还没说完,宋知厚就敲门进来了,他跟彭长宜说道:“公安局马局长问您出差回来了吗?他说有事找您。另外,卢书记和张书记也来电话问过您。”
张书记是亢州政法委书记张栋梁。彭长宜点点头,心想肯定都是一件事,就说道:“让他们过来吧。”
他说完就回过头,看着吕华,说道:“这样吧,下午四点开个常委会吧,有几件事咱们议议,讨论一下政府工作报告。国庆在家吗?”
“在。”
吕华见彭长宜欲言又止,说道:“您刚才想说什么?”
彭长宜说道:“傻二的事你听说了吧?”
吕华一愣,没想到书记的的确灵通,这件事他也是刚刚听说的,估计卢辉和张栋梁找书记也是汇报这事,甚至包括那个马文博,可以肯定的是,这几个人提前都没有向书记汇报过。所以,一定是另外有人告诉他的。
想到这里就说道:“我本来跟您上来就是想说这件事。早上我听说后,想给您打电话,但是算计时间这会您应该在路上,就没给您打。”
彭长宜点点头,说道:“废车一条街的事情,我们要干预一下了,你下来琢磨一下,帮我想想,拿出个意见。然后提请常委会讨论。”
“咱们拿意见合适吗?”吕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