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眼不见,心不急。”江帆解释着说。
“这样啊——”丁一为难了。
江帆凑到她的跟前,说道:“宝贝,我没有那么大的自制力,在你家的那几夜,到处都是你家人的痕迹,还有你爸爸字画的痕迹,我就是用这些来强迫自己放下心中的念想,我不想也不敢想啊,但是回到我的领地,我就没有约束了,所以,再跟你共枕,我真得怕自己管不住自己了……”
丁一松开了手,她认为江帆说的有道理,就说:“那你等我睡着后再走。”
江帆一听,心想,这不是要命吗?但他还是附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道:“好的。”
就这样,在江帆的怀里,她睡着了。
的确,这段,她经受了身体和精神上的两重折磨,先是哥哥,后是自己,现在又是爸爸,她的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中,躺在江帆的臂弯里,她很快就睡着了,不知为什么,在乔姨家,她跟江帆在一起,心,始终都没有完全放松过,也可能正如江帆所说,到处都是家人的痕迹,而痕迹最少的就是她了,尽管爸爸在那个家里,但她始终都没当那里是自己的家,反而在江帆的住所,她倒了有了一种踏实、安全的感觉。
天快亮的时候,丁一才醒。房间里仍然很黑。
屋里没有江帆,以为江帆真的去另一间卧室去睡了,就赤着脚,悄悄地推开对面小卧室的门,见小卧室的那张双人床上也没有江帆,床铺依旧平平整整的,就连窗帘都没拉上。
她有些奇怪,退了出来,探讨向客厅望去,客厅里黑着灯,从窗帘的缝隙中,透出外面淡青色的光亮。她蹑着脚,向客厅一侧的书房走去,就见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有灯光。
果然,江帆换上一件棉睡袍,正伏案看着什么,他旁边的电脑也是打开的。听见响动,江帆抬起头,放下手里的笔,冲他伸出手。
丁一把手放在他的掌心里,感觉他的手有些凉,被他的拉到怀中,看到桌上是一张阆诸市的地图,还有一张细化了的阆诸城建地图,居然还有一张北京市地图,在北京市周边的行政区县的版图上面,被江帆标注了许多不同颜色的标识,再看他的电脑上,是江帆使用的文档,他好像在写什么规划。说道:“这么早就起来工作啊?”
江帆笑了,看了看大脑上显示的时间,说道:“我的确有早起的习惯,不过今天起的是早了点。”
他多年的习惯就是早上起来思考问题,谋划工作,晚上在单位忙了一天,应酬了一天,洗洗就睡了,有时连电视都懒得看。但是他有早起的习惯,无论头天晚上睡得多晚,他都会在五点种之前准时醒来,起不起是一回事,这个时候是大脑最干净、最清爽的时候,即便不起来,躺着思考近期的工作,效率也会是平常的两三倍。
丁一把他的两只大手,放在自己身前的睡衣上,双手盖住他的手,力图让他的手暖和些。
江帆笑了,说道:“现在不冷了,已经开始烧暖气了。”
北方的暖气是分时间段供应的,但这里是部队,只在夜间停几个小时,五点左右就有开始一天的供暖。
丁一知道他有失眠的毛病,就说:“是不是我吵了你,你失眠了?”
“呵呵,是啊,你的确具备这样的本事。”
丁一听了,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说道:“你还研究北京市地图吗?”
江帆说:“我不但研究北京的,还研究天津的,凡是与阆诸接壤的城市,我都研究。”
丁一笑了,说道:“你该不会像某某地方,来个全城重塑的大造城吧?”
“呵呵,你这话向我表明了你的倾向,某种程度上,记者观察问题判断问题是最敏锐也是最准确的,有时赛过那些刑警,所以我相信你的直觉。每个地域有每个地域的特点,政府无论出台什么样的政策,什么样的规划,都要遵循这四个字,那就是因地制宜,切不可盲目照搬。我是建筑学科班出身,的确对城市建设情有独钟,包括来阆诸后所做的调研工作,差不多都和城市建设有关。阆诸,已经经历了前几任的打造城市建设的活动,尽管每个规划都有明显的硬伤,都有不切实际、贪大求洋的地方,但也就那么着了,老百姓以自己超强的忍耐力,容忍了父母官们恣意在他们生活的城市上打下的各种和谐的、自然的、生硬的、突兀的印记,任何一个继任者都不会改变这些印记,因为改变,就意味着重复投资,就意味着劳民伤财,这也是许多官员热衷于在所供职的地方,强行留下印记的原因之一,也是彰显政绩一个立竿见影的手段之一。”
“我常常听老百姓说,谁谁谁来了还没干正事呢,城市一点变化都没有,也没有什么大项目。的确是这样,大变化、大项目是考量一个干部业绩的主要方面,只有大项目才能大发展。但是阆诸离首都这么近,我们捞不到大项目,许多大项目我们只能望洋兴叹,我们不能上核电,不能上高污染的项目,我们只能在优化环境上做足文章,做大文章,只能围着首都这个经济圈转悠,扮靓我们的城市,扮靓我们周边的农村,吸引那些想把项目放在北京又嫌成本过高的大中型发展中的企业的眼球,让他们到这里安家落户,成本却是北京的十分之一。”
丁一说:“我懂你说的在优化环境上做文章的意义了。”
江帆站起身,拥着她坐在书房对面的一个原木的罗汉床上,把她的双脚扳上来,又给她的后背垫上一个靠垫,自己也同样在后背处垫了一个靠垫,扯过一个毛毯,盖在两个人的腿上,继续说道:“是啊,这就需要我要为前几任的工作来一次梳理,做一次全面拾遗补缺的工作,你放心,在我这任上,绝不会在城市里大拆大建,但必须改造的工程,经过专家论证,市民投票,该做的还是要做,比如,改造棚户区,改造地下管网,市内的交通环境等等,这些工作必须要做。你知道咱们从省里回来后,谁在办公室等我吗?”
“谁?”
“阳新县的书记魏克勤。”
“哦,我认识,上次开会的时候我采访过他。”
“就是他,他见了我第一句就是,江市长啊,您怎么把我们阳新忘记了?我说怎么忘记了?他说,开完会后,您转了好几个地方,我天天等天天盼,也没有接到您要来我们阳新调研的电话。”
“你答应去他哪儿了?”
“是啊,刚上任的时候,他找我来汇报工作,我们俩聊得很投机,那个时候我说等开完两会,就去阳新调研。”
“那你怎么没去?”
“宝贝,我哪有时间啊,就那么几天,你身体又是这么一个状态,我当然要找一些省事的,无关紧要的地方走走过场而已,而阳新,是我准备重点调研的县,又是贫困县,到了那个地方,我就不能走马观花了,要说出点真章了。”
“那你跟他说了这个意思了吗?”
“我哪能说我去别的地方是走马观花,我只能说,阳新将作为重点调研单位,放心,我根本就没忘了你们那里。老魏一听就高兴了。”
丁一笑了,基层干部,谁都喜欢听这话。
“我说,你现在回去,要给我拿出一份切实可行的改变贫困落后面貌的规划来,要在充分论证调研的基层来进行规划,必须切实可行,那些假大空糊弄洋鬼子的规划别让我看。等你们搞好这个规划的初步方案,我再去。”
丁一仰头看着他,说道:“你是不是对阳新已经有了想法。”
“是啊,不但对阳新,就是对我们整个阆诸也是有想法的,你看,咱们这个地方,一无大川名山,你搞不了大型旅游业,二无大江大河,这就注定与一些核电风电水电等大项目无缘,三五矿产,没有丝毫可以供我们挥霍的资源优势,四五深厚的文化积淀,你说这个地方打什么牌吧?资源牌,打旅游牌,打文化牌都不行,甚至连劳务输出都形不成优势,唯一的优势就是毗邻首都,交通便利,其它再无优势可言,我们要做的也就是刚才我跟你说的,只有优化环境,做大做足这篇文章,这就是我来这里考虑时间最长的一个问题。”
“阳新是国家级贫困县,守着京城这么近,跟彭长宜的三源比,要说早就该脱贫了,但就是发展不起来,究其原因就是那个地方干旱少雨,汛期内涝,粮食作物不值钱,温饱能维持,但是要想有大的发展很难。刚才我就想到彭长宜在三源时,我跟他说的话,让他打红色旅游牌,结果他采纳了,而且做得非常出色。他离开的时候,红色旅游带动起来的农家游已经非常成熟了。”
“阳新不能搞吗?”
“是啊,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阳新没有山区景色,只能搞农家游,农家游靠什么,就靠地上作物的景色。我查了一下他们那里的土质,几乎全部是沙土地,沙土地最适宜种油菜花了,我刚才在网上看到了一个摄友写的文章,他和一帮驴友曾由南及北追踪拍摄过油菜花,阳新,是不是也可以大面积种植油菜花来吸引观光客,有人来了,不就有消费了吗?”
“对呀,京津城里的人都可以到这里观光。”
“是啊,亢州举办过梨花节、采摘节什么的,阳新也可以效仿着做。”
“那都是表层上的,阳新也搞过,但后来就没再搞。很多事分人干,我当初只跟彭长宜说搞红色旅游,结果他呢,整出了一个博物馆,整出一个农庄经济的示范龙头企业,居然在全省都交响了。上边出的主意,有的时候真的只是建议只是参考,究竟该怎么做,还要自身的创造力,老魏是个听话的干部,老实的干部,但却不是一个能创造性工作的干部。”
“那就把科长调来好了,他抓旅游又有经验。”丁一脱口而出。
江帆笑了,说道:“你不会想让一个副厅级的干部来当阳新县委书记吧?”
“哦,是——”
“长宜能来,当然是我的幸事,那样我就省了一大块的心,这里要是锦安就好了。你别说,像他这样的实干型的干部,哪里都缺。对了,你怎么还管他叫科长?你就不怕他不爱听?”江帆饶有兴趣地问道。
丁一笑了,说道:“习惯了,再说他也说过,永远是我的科长,叫书记我不习惯。”
“哦,这是他说的话?”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