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设身处地的话,谁也不会认为基金会会有风险,老百姓不知道哪个是国家正式的金融机构,哪个不是,都冲着基金会的高利息来的,把活命的钱都存进了基金会,可是结果又怎么样了呢?这些钱放给了许多不良的企业,实难追回,这种情况下不出事就怪了。眼下,彭长宜没有心情跟寇京海解释基金会的事,也不好说埋怨的话,想了想就说:“你听我信儿吧。”然后挂了电话。
彭长宜给李春雪打了电话,李春雪接通后,就听里面声音特别嘈杂,彭长宜让她找个清静一点的电话给他打过来。过了一会,李春雪电话打了过来,她说:“叔儿,我在施主任的办公室给您打电话,您有什么事?”
“春雪,你们那里情况怎么样?”
“嗨,叔儿,别提了,吓死我们了,早晨刚付了两笔就没钱了,刚想从信用社调款,市委书记就来了,他下令停止兑付,等开会研究后再说,结果外面这些人就都挤了进来,把窗户都砸了,现在,来了好多派出所的民警,在维持秩序,我们已经关门了。”
“哦,钱还能支吗?”
“不能了,一笔都不许兑付了,等开完会再说。”
“春雪,我这里有一笔,两万,你看什么时候方便你想着给办了。”
李春雪说:“行,把存折提前给我,我们村里也来了好几个人找我,我都没敢应他们,我就给叔儿办,不过现在别来,现在外面都是人,等下班的时候再来,让人家看见不合适。”
彭长宜默默地挂了电话,他想到了电影《林家铺子》。林家铺子就是这样倒闭的,有权有势的债主们涌进林家铺子,争夺封货,而穷苦人张寡妇和朱三太那些老弱孤寡的债权人却被警察阻挡在林家铺子的门外,他们的血汗钱白白被林老板拐骗走了,在疯狂拥挤的人流中,张寡妇的孩子被踩死了,张寡妇则完全疯掉了……
彭长宜的心突然被什么东西揪住一般,他想到了李春雪说得的本村人找她支钱她没有应的话,就想再给李春雪打个电话,可是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他苦笑了一下,自嘲地说,我这是怎么了,那时是什么社会,现在又是什么社会,哎——
林家铺子是矛盾先生的经典名著,被夏衍改编成电影后,成为那个年代的经典影片,参加过香港举办的世界经典片展。文学家和艺术家总喜欢研究这部影片的文学价值和艺术价值,而在彭长宜面授期间,特地请来的金融学教授却给他们讲述了里面金融学的一些内容,其中就讲了“挤兑”。
挤兑,是银行业中一个固有的名词,一般指存款户集中地大量的到银行提取现金。当一家银行的信用发生动摇,准备金不足,银行兑现发生困难时,往往就发生挤兑现象。挤兑可以使一家银行倒闭,甚至波及到整个银行业。
这位教授还给他们讲了胡雪岩,胡雪岩纵横江湖,富可敌国,经常出入朝廷庙堂之上,但是这位近代史上的商业奇才,却在短时间内事业崩毁、身败名裂,在历史的舞台上上演了一场“楼起楼塌”风云突变的悲喜剧,尽管他的失败有着其特定的历史原因和官僚之间的内耗争斗,但是由于他的野心过大,急于扩张,其中一个最直接的杀手就是遭遇挤兑,使得他庞大的商业帝国瞬间轰然倒塌,再次说明了挤兑的恐怖性。
不过现代银行都有一套完备的预防挤兑的危机系统,但那是银行,显然地方金融组织的基金会做不到这一点,那么,政府就会成为最大的买单者。这次钟鸣义亲自出马,即便能度过眼前危机,但基金会还能活几天?
他闭上了眼睛,想起刚才部长说的话,在心里默念着,北城跟我没有关系了,我这是干嘛呀?他靠在椅背上,心情很灰暗。就在他患得患失的时候,手机响了,是陈乐。
他接通了陈乐的电话,不等陈乐说话,就说道:“你该不会在基金会也有存款吧?”
陈乐一听就笑了,说道:“有过,不过早就取出来了,前段给老人看病,也没有多少,就几千块钱。您怎么了,情绪不高?”
彭长宜说:“我情绪挺高的,你有事?”
“嗯,有事。”
“什么事?”
“电话里说不清,您要是有时间,我去您办公室说吧。”
彭长宜想了想,反正现在也没事,叶桐在接待室休息,自己也不好进去再打扰她,就说:“你现在过来吧,这会没事。”
彭长宜撂下电话也就是连五分钟都不到,陈乐就敲门进来了,彭长宜看着陈乐说:“这么快?”
陈乐说:“呵呵,给您打电话的时候就在大门外面。”
彭长宜笑了,说道:“那你不直接进来。”
陈乐说:“我不是怕领导不方便吗?”
“什么事?”
“您的事?”
“我的事,我有什么事?”
陈乐收住笑,走到门前,把门关死,站在彭长宜的桌前,说道:“您还记得去年你夜里被人暗算的事吗?”
彭长宜一愣,心说,是不是陈乐有了什么线索?就点点头。
陈乐继续说道:“我调查清楚了,是贾东方雇人干的。”
“嗯。”彭长宜点点头。
陈乐见彭长宜根本就不吃惊,说道:“您知道了?”
“我早就琢磨了个大概齐。”彭长宜不能跟任何人暴露出王圆。
“你琢磨没有证据,我有证据。”
彭长宜说:“坐下,慢慢说。”
陈乐搬过来一把椅子,使自己尽可能地凑近彭长宜,说道:“我们看守所上个星期送进来一个犯罪嫌疑人,外号叫二猴,是东北人,据他跟号头说,他有个哥们,也是东北人,半夜曾经受雇于人,和另外一个人,参与了追杀一名副市长的行动,据他讲,这个副市长就是这里的。我听后,就找了一个机会,和这个二猴接触了一下,他向我提供了这个人的线索,这个人在北京一家夜总会当保镖,名叫‘青头’,我就找了北京几家夜总会,后来在一个很有名的夜总会找到了青头,开始没敢跟他说二猴进去了,怕吓跑了他,只是跟他说是二猴介绍我来的,想跟他一块混饭吃,他说如今打手的饭也不好混,有的时候也未必能挣到钱。我就往这上边引他,他就说了这个差事也有危险,遇到顽强抵抗的,他们还有可能受伤。一来二去,我们就说到了这个事上。”
陈乐喘了口气继续说:“据他说,那天他们喝一个哥们,正在外面吃饭,被老板突然召回,让他们去酒店等一个人,这个人是长的什么样,开什么车,叫什么名,统统告诉了他们。他说他来亢州没几天,就碰上了这个活儿,平时打个架,教训个人,要条胳膊,从没失过手,可是那天这个人太不好对付了,人高马大的,而且顽强抵抗,在混战中,他们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两个人就下了狠心,想做死他,尽管老板有交代,不能要他的命,但是这个人手里拿着一个狼牙棒,却往死里打他们,一副拼命的样子,他们也必须拼命,就在这时,这个人来了援兵,他们就落荒而逃了,还把一辆汽车丢在那儿了,因为没有完成任务,他们连钱都没敢要,就躲了起来,他没敢回老家,而是躲在了北京,一是怕老板要他们的命,二是怕这个姓彭的人要他们的命,他说他几乎一个月就换个工作。我又进一步问他,那个老板是谁?他有这么厉害吗?他就跟我说了是贾东方,那天晚上就是他亲自布置的任务。”
彭长宜说:“你留下口供了吗?”
“我身上带着录音笔,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当做证据使用。
第37章其亡也忽
[第5章 第四卷精工仕途乘青云]
第37节
彭长宜说:“小乐,这件事就烂在心里吧,我不想追究了,至于为什么我不便说,你也别问。”
陈乐生气地说:“为什么不追究,难道您这一刀就白挨了吗?”
彭长宜笑了,说道:“你别激动,许多事搞清楚也未必是好事,再说我也没落残疾,你看,这胳膊挺好的,我是说目前不追究,也不排除在合适的时候追究他,所以,这事你不要调查了好吗?就当过去了,听我的,我有安排。”
陈乐有些不服气地“嗯”了一声,低下头不说话了。
彭长宜乐了,他知道陈乐跟自己的感情,就说道:“跑北京去调查的费用怎么出的?”
“这个,您别管,正格的了,我现在大小也是领导,这几个小钱还是能想办法的。”
彭长宜严肃地说道:“小乐,看守所的所长你一定要当好,谁都知道那里有油水,既然都知道有油水,你就更要格外的当心,不该沾的油绝不能沾,沾了就是隐患,就给想取而代之的人提供了打倒你的证据,别让我瞧不起你。”
陈乐的脸有些红,说道:“您放心,在这一点上我有分寸,想当初,我只是工地上的一个小工头,流的是臭汗,一年到头有时候连工钱都拿不到,我现在月月有工资,还有职务补贴,转了正,上了学,当了官,我十分的知足,我媳妇就说,我家祖坟在我这辈算是冒了回青烟,我知道这一切都源于认识了您,莲花村的人没有一个像我这么幸运的,所以您放心,冲着您,我也会好好干的,绝不给您丢脸!”
彭长宜说:“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还指望你又更大的进步,将来沾你的光呢,千万别让我指望不上你。”
陈乐笑了,说道:“市长,可能我一辈子就这点出息了,但我还是相当的满足,我发现嫉妒我的人不少,我不能再进步了,先忍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