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靠在了床上,闭上眼睛,彭长宜感觉他心情很沉重,他忽然说道:“郄老,您还记得我给您照的照片吗?”
“记得,你说给我送来,结果好长时间也不给我送来。”老人愠怒地责怪道。
彭长宜说:“太忙了,您走后,我们就开始修路,博物馆开工,一大摊子的事啊。”
“理解,基层的同志要说辛苦,的的确确是辛苦,事无巨细,事必躬亲,我完全理解。照片呢,我看看。”老人睁开眼睛说道。
彭长宜赶紧从手包里掏出一大一小两个纸袋,小的纸袋是彭长宜在桃花谷给老人拍的,大的纸袋里有一张放大的照片,就是老人背对桃花谷的那张,老人精神矍铄,神态自然,有一种笑看众山小的气度。老人对这张照片爱不释手,说道:
“小彭啊,我照了那么多的照片,穿军装的,不穿军装的,年轻时的和年老时的,只有这张我最喜欢,一来背后是我曾经浴血奋战的地方,二来这张神态真的很放松,很自然。呵呵,怎么样,这个老头还是能拿出去吧?”说着,就把照片离远了看。
彭长宜说:“当然能拿得出去,一看就是经过枪林弹雨的老革命,有一种岁月沉淀后的镇定自若、达观随性的胸怀和气度。”
“哈哈,你很会恭维人啊!”郄老高兴地说道。
“我说得是事实,谁都不能否认的事实,连本人都不能!”彭长宜坚定地说道。
“哈哈。”老人听出了他话里有所指,就笑着说道:“好,我收回我刚才的话,博物馆里关于我的内容,你们愿意怎么搞就怎么搞吧。”
彭长宜也笑了。
老人又说:“我记得在三源的时候,我曾经给过你一个承诺,就是趁我在有生之年,还没有糊涂、说话还有些影响的时候,给你办一件事,我告诉你,你要是再不张嘴,等哪一天我真的见了马克思你可就后悔了?”
彭长宜很感动,说道:“我不后悔,您给了我精神力量,就是对我最大的惠顾。”
老人判定彭长宜不会提任何要求,就说道:“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干?”
“今年不打算有新动作了,保持目前所有工程项目的正常进行就行了,当前最关键的是保持干部队伍的思想稳定,另外,我明年打算重修一个废弃的水库,这个水库我还没有时间研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被废弃,我想在冬闲的时候,研究一下这个水库,如果不是地质原因的话,就想把它重新修好,作用可以说是巨大的。”
“哦?那邬友福为什么不修?”郄老问道。
“呵呵,这个我目前还不知道,早就有这个想法,一直没顾上,准备回去后调研一下。”彭长宜是不能随便评论一个下台的干部的,而且还是在老革命面前。
“我这个问题有些幼稚可笑,呵呵。”老人自嘲地笑了,说道:“这样,调研工作归你,如果立项困难的话我可以帮你,我天生就不是能闲着的人,总是张罗着一些事情。”郄老说道。
“太感谢您了,等我组织专家论证完后再跟您联系。”彭长宜说道。
彭长宜担心老人的身体,没有和他再聊下去,别了郄老后,就从北京赶了回来。为了弥合跟沈芳的距离,晚上,他想带沈芳和孩子出去吃顿饭,可是沈芳由于晚上单位还有招待任务,彭长宜就只好带着娜娜出来吃。
第二天,沈芳仍然要上班。彭长宜早上就早早地出去买了早点回来,不想,好心好意地想让沈芳省点力气,结果又挨了埋怨。沈芳说外面的不干净,彭长宜说油饼是经过高温炸过的,有什么不干净?有多少细菌也被炸死了。
一大早上两个人又不欢而散。
彭长宜见沈芳往出搬自行车,就上赶着说道:“我送你吧,别骑车了。”
沈芳没好气地说:“你送一回半回的管什么用,晚上我怎么回来?”
彭长宜说:“我明天起早走,晚上我接你。”
沈芳犹豫了一下,这才同意彭长宜去送。
彭长宜让娜娜在家等他,送完妈妈就回来,娜娜点头。
半路上,彭长宜说:“你这个工作太辛苦了,不行的话我去找找你们领导,你还是回局工会吧?”
“干嘛?你什么目的?”沈芳尖声反问。
彭长宜一听,尽管眉头不由地皱起,但还是笑着说道:“我能有什么目的?唯一的目的就是希望你不要太累,能多照顾一下娜娜。”
“我就知道你是这个目的,自私!”沈芳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这叫自私吗?”彭长宜有些气。
“怎么不叫?你在外面干得有声有色,凭什么我就得窝在家里给你们当保姆?告诉你,我眼下非常喜欢这个工作,这个工作让我认识到了以前不曾认识到的人和事,我觉得非常有价值,有意思,长了许多见识,而且跟外面联系也很广泛,现在,只要有人说我这是彭长宜的爱人,我就来气,好像我沈芳一直生活在你背后似的?我要扭转这个局面。”
彭长宜没好气地说道:“说你是彭长宜的爱人怎么了?彭长宜这个名字不至于给你抹黑吧?”
“抹黑到不是,我是说,这几年总是在你背后,给你当保姆,你的知名度大,以后,说不定我要超过你的知名度,就连省里来人都说我们局长,说他找了一个能干的办公室主任。”沈芳洋洋自得起来,
彭长宜感觉沈芳对社会的认知的确幼稚,但在这个问题上,他们夫妻俩的确很难在短的时间内达成一致意见,就说道:“好,好,我希望你超过我,我希望以后我再回到亢州,别人见了我说,这是沈芳的家属。”
“哈哈哈。”沈芳不由得开心地笑了。
彭长宜叹了一口气。
送完沈芳,彭长宜回到家里,娜娜在看动画片,他跟娜娜说:“你写完作业了吗?”
娜娜说:“我下午再写。”
彭长宜说:“这样,你写作业,我去打扫院子倒垃圾,咱俩比赛,等你写完作业,我干完活儿,我们一块看电视好不好?”
娜娜一听,很高兴地起身关掉电视,走进了她的屋子。
彭长宜找出一件洗得很干净的冬天烧锅炉穿的蓝大褂,穿上后,就拿起扫帚开始打扫院子,娜娜从门口探出头,说道:“爸爸,妈妈说了,第一遍用扫帚扫,第二遍用笤帚扫,这样才干净。”
彭长宜说道:“是的,遵命。”
娜娜咯咯一乐,就缩回了头。
彭长宜扫着扫着就放慢了速度,他放下了扫帚,就把蓝大褂脱在外面的晒条上,进了屋,从手包里拿出那个写着江帆电话号码的纸条,拨通了电话,但是,响了半天也没人接。他在心里埋怨道:市长,你说你没家没业的还歇什么礼拜天呀?不好好在单位值班。他叹了口气,就又拨了丁一的电话号码,丁一依然关机。他对着电话发了会愣,又重新出来,穿上蓝大褂,继续扫院子。
扫完两遍后,他刚要把垃圾车推出去,就见刘忠进来了。彭长宜便放下了垃圾车,说:“你先进屋,我洗把脸。”刘忠就走进了屋子。
彭长宜进屋后,首先把女儿的房门关上,然后给刘忠沏了一杯水,递给他烟,说道:“最近忙吗?”
刘忠说:“还好,你们是不是特别忙啊?好几个礼拜我看你都没回来,要不就是回来一天就走了,想找你聊会你都没工夫。”
“是啊,出了这么大的事,眼下又是非常时期,哪有时间往家跑啊。”
“三源这场事影响不小,没你什么事吧?”
彭长宜笑了,说道:“我哪敢呀?那是人家的地盘,咱可是不敢乱来的。”
刘忠说:“胆小点好。你嫂子还磨叨呢,说,应该和长宜没多大关系吧?我说,长宜是谁呀,别看他有时咋咋呼呼的,心里有准儿呢。”
“哈哈。”彭长宜笑了,说道:“你和林岩配合的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