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公子人吃过饭没有返回单位，直接赶到市扶拖拉厂，就见厂部大楼门前悬挂着一根条幅：热烈欢迎市委副秘书长、国有资产管理公司董市长东方怡莅临考察！
扶拖拉厂二十几位领导和厂部干部，在大楼门前列队欢迎，吴永洲上前几步，轻轻一搭东方怡的纤纤玉，立刻像是被电打了一样缩回去：“欢迎东方董事长莅临考察！”
“市扶拖拉厂是清远市的优秀企业，吴厂长更是多次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还曾经是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我今天来考察谈不上，我们是来学习的！”
女人有点好奇，这个吴厂长很有意思，似乎把自己当成祸水。幸好东方怡准备充分，，虽然对吴厂长的表现有点莫名其妙，言语之间却要比吴厂长潇洒放松很多。
就凭当前的表现，谁也不会想到，几个小时之前，这个小女人几个电话，让清远市官场为之震动。果然是百变女人，出身团央宣传部理论宣传处的副处长，风度气质都远胜一筹。
舒艳云紧紧握住东方怡的：“东方董事长，东方副秘书长，幸会幸会！”
“您好舒厂长！你的大名我可是如雷贯耳呀！”东方怡笑容灿烂，只是在邓公子的眼，两个女人像是在较劲，很奇怪的感觉，“艳云厂长多次获得省市八红旗称号，在产品营销领域，独树一帜，有着销售女王的美誉。希望在以后的工作，多多沟通，多多指导。”
舒厂长一呆，实在没想到自己的情况对方会如此了解，丝毫没有荣幸的感觉，反而有着一点不舒服。舒艳云对扶拖拉厂的情况，远比其他人更清楚。
一直以来，女人就以一种淘金的心态，在销售赚取大把利益。因此，舒艳云对扶拖拉厂远远谈不上什么感情，更不要说主人翁精神。
也恰恰因为这样，才使得女人凭借一种超然的视角，观看扶拖拉厂的起起落落。早在扶拖拉厂困境的萌芽状态，舒艳云就有所察觉，精明的女人，第一时间开始运作。
如今舒厂长已经赚足好处，完全不用犯愁下半辈子的生活费，也就没有必要继续呆在扶拖拉厂。这是一艘即将沉没的破船，四处漏水，四处着火。
舒艳云并不认为，成立一个什么国有资产管理公司，就能把扶拖拉厂从绝境拯救出来。舒厂长是一个很现实的女性，她从来不相信奇迹存在。
因此，舒艳云早早开始运作，重回官场，不是企业的干部，而是真正返回清远市的权力核心，市委办公室。本来，市委副秘书长的位子，九成九是她舒艳云的，还是东方怡横空出世，夺走了属于舒艳云的东西。
不过，女人很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也只有邓公子这个变态才隐约察觉到，舒厂长的敌意：“副秘书长过奖了，对您我才是佩服之至！特别是淮阳四少的处理，您可是为民除害了呢，更是为众多女性解除了危险！”
吴永洲审视着身为国有资产管理公司副总经理邓华，此人如此年轻，纵然是早有所闻，正式见面还是让吴厂长感慨不已。搞技术出身的吴永洲，对去年劫胡招商引资工作有不同的见解。
眼前年轻人居然能够让来自港府的廖家，抛弃条件优厚的清远市，前往封闭贫困的古城县投资，能力不可谓不强。劫胡招商引资工作过后，清远市诸多经济界人士痛定思痛，着实对邓公子下过一番功夫。
吴厂长对邓公子的了解，丝毫不亚于对东方怡的了解：“邓副经理，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啊！”
“吴厂长过奖！您老才是我们年轻人的偶像，市扶拖拉厂能够成为清远市利税大户，正是以您为首的领导班子，白起家，艰苦奋斗的结果！”
第550章 窘境
“哈哈！”吴永洲没想到少年得志的邓公子，居然会如此客气，“惭愧惭愧，我们这一代人都老了，观念落后，厂子已经很难适应日新月异的市场。说起来，我对你在古城县的所作所为很感兴，如果对扶拖拉厂有什么高见，一定不要保守！”
很显然，吴永洲没有把邓华当成不谙世事的小年轻，而是把他当作经济强人来对待。前边的东方怡，眼闪过一丝异色，没想到邓副经理倒是名声在外。
刚刚王厂长对她，都没有这么重视，这可不是疏忽，而是臭老九习惯性的清高！五六十年的大学生，一个个个性十足，有着古华夏人的骄傲！
“东方董事长。您看是休息一下，还是到车间去？”
几位厂领导面面相觑，吴厂长始终是这个样子，他如此问，不管是谁，都无法不到车间里去。这也是吴永洲能力超强，贡献甚巨却始终得不到提拔的原因。
老吴太不通人情世故了，本来有晋升的会，却总是功亏一篑，和他的性子不无关系。曾经有一次市里领导来调研，这位刚好搞一个革新，居然把市委领导凉在办公室。这样的老干部，想要升迁，嘿，不是一般的难！
果然不出所料，听了吴永洲的话，东方怡淡淡一笑：“先去车间看看，回头去房和产品展示厅，上午耽搁了，下午要抓紧。”
保卫处处长白武消息足够灵通，他有几个战友都在市局或者分局，对上午发生的事情，几如亲见。几位厂领导自然也就知道，上午东方董事长那通电话闹出来不小的波澜，搞不好不只是政法系统，其他部门也要殃及池鱼了！
一路行来，吴永洲认真向东方怡人介绍扶拖拉厂现状，如果说从84年开始，扶拖拉厂度过辉煌的八年。那么这两年则是步履维艰，国有企业拥有的弊端，扶拖拉厂一个不少。
扶拖拉厂本部有千余名员工，另外在服务公司、销售公司和售后部还有着五百余名员工。这四千人不算，还有超过一千五百人的退休工人，靠扶拖拉厂开支。另外还有扶拖拉厂子弟小学、学和幼儿园，还有医院、消防队、商场等等，几乎就是一个小社会的缩影！
如此沉重的负担，不要说已经陷入困境的扶拖拉厂，即便是巅峰时代的扶拖拉厂，创造的效益，也无法承受。扶拖拉厂的现状，邓公子曾经耳闻，几天听吴永洲亲口诉说，终于理解了这位满头白发的老人。
不过五十出头，就满头白发，足见吴厂长对厂子付出的心血。东方怡注意到，吴永洲在和她汇报工作不假，只是那眼神一个劲往邓华身上飘。女人不禁有点气闷，如果不是她心胸足够开阔，还真要吃干醋了！
扶拖拉厂房和产品展示厅面积足够大，其实所谓的房，无非是钢骨架上面铺上一层石棉瓦。展示厅稍稍有点样子，四面用预制板围起来，地面铺上青石板，头顶是明晃晃的日光灯。
十几个品种的扶拖拉，齐刷刷摆放在房里面，每一台都色彩艳丽，上面一点灰尘没有，丝毫看不出在水田一身泥水的样子。
轻轻抚摸崭新的扶拖拉，东方怡轻叹一声：“从械制造厂到市扶拖拉厂，从为军工企业生产配套设备到生产扶拖拉，吴厂长，你们这一代建设者，的确是工人阶级的骄傲！”
女人给予如此高的评价，让正关注邓华表情的吴永洲一愣：“曾经的辉煌，难以掩盖病入膏肓的现实！”老吴幽幽一叹，“我很清楚，市里边也清楚，如果扶拖拉厂不加以改变，顶多五年，这家企业就会成为清远市市政府的沉重负担，没有任何侥幸！”
邓华暗暗钦佩，不愧是强人，眼光很独到很精准。如果扶拖拉厂不改制，按照前世的发展轨迹，这家厂子在1999年底正式停产，只是因为某些政治上的原因，厂子留下一些人留守，依旧保持扶拖拉厂的编制。
后来，在2011年，扶拖拉厂爆出丑闻，有人贪占退休工人薪水，冒领死去员工的退休金，贪占下岗职工再就业补偿款。这一系列的丑闻，终于让市委市政府痛下决心，让扶拖拉厂走入破产程序。
“难得吴厂长的危感和使命感会如此强！”东方怡搓搓指，上面没有沾染一点灰尘，这里的样车显然时刻有人打扫清洁，“扶拖拉厂的困境，和绝大多数国有企业是一样的，只不过有些人还躺在过去的荣誉上，根本没有看到面临的危！”
不愧是清远市利税大户，这里诸多的车间，几乎消耗大半个下午的时光。只是邓华注意到，如此巨大的厂子，居然没有能力生产柴油！
难怪厂子会濒临倒闭，作为扶拖拉唯一具有技术含量的组成部份，却需要从外厂引进。也就是说，扶拖拉厂根本没有一点优势可言，那些乡镇企业完全可以和它竞争。
对此东方怡也是感慨颇深：“吴厂长，厂子没有核心技术，没有必要的技术支撑，仅仅是组装工厂，很难适应市场大潮。如果厂子引进柴油生产技术，能不能让厂子起死回生？”
“柴油生产线？”吴永洲嘴上和东方怡说话，眼睛却盯着邓华，“引进技术资金是一个问题，另外仅仅是最简单的柴油，并不难为厂子带来多大竞争优势。不能形成批量生产，不能形成规模效益，柴油的生产成本甚至比采购成本还高！”
几位厂领导脸上都是苦笑，吴厂长真是耿直的过份，如此说话，让眼前这位女领导的面子往哪里放！果然，东方怡尴尬至极，没想到自己会犯下如此低级错误！
第551章 女人何必为难女人
“哦！”吴永洲苦笑，“对不起东方董事长，年纪大了做事欠考虑，已经这么晚，就请位一起到厂部食堂就餐，千万不要客气。说真的，我还希望，几位能够给厂里提出金点子，让扶拖拉厂起死回生！”
原本东方怡想要拒绝，只是吴厂长期盼的眼神，让她不忍拒绝，尽管心没有一点打算。刚刚想起一个点子，却成了让自己出丑的话，东方董事长这顿饭有点难吃。
扶拖拉厂厂部食堂很敞亮，应该是在厂子最辉煌的时候建成的，很有气势很大气。餐厅里面的陈设，也彰显几年前扶拖拉厂的富足。
食堂是二层楼，下边是工人用餐的地方，楼上是来宾和高层干部用餐所在。不过那些都是曾经的过往，眼下就连一楼餐厅都空空荡荡，饭点都有人在用餐。
吴永洲看着空无一人的餐厅，叹口气：“订单最多的时候，厂里班倒，这里免费提供餐，现在，嘿，餐也只有百十人吃，每人一张桌都坐不满。”
餐厅里面没有单独包房，东方怡看着一尘不染的餐厅：“扶拖拉厂的管理水平很好，最难得工人有强烈的主人翁精神，如此有素质的工人，扶拖拉厂只需要一个契，就会再度崛起！”
“东方董事长，您您是说……”
东方怡的话让吴永洲眼前一亮，东方怡却把目光看向邓华：“邓副经理，你觉得扶拖拉厂的出路在哪里？”
“这个……”邓华还真被问住了，这一下午走下来，他很清楚扶拖拉厂最大的毛病在哪里。这里有最熟练的工人，有最负责任的管理者，只是没有适应市场的拳头产品。
重生一回，后世市场走向邓华的确清楚，只是就凭扶拖拉厂现有的条件，生产任何产品都不具备实力。只是东方董事长和吴永洲两双眼睛，紧紧盯着他，似乎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他邓某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