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乡长他已经胜券在握!朱士珍的这个表态让我一阵窝火。还没投票,鹿死谁手还不知道,你还真以为我一门心思在做生意赚钱啊!
我装作感激的样子说:“到时候还需要朱乡长多关心关心我。”
“放心。小陈。”朱士珍爽朗地笑:“我看人的眼光一直没出过错。你这人,实在,有想法,有能力,是个干大事的人。”
我谦虚地笑着说:“朱乡长夸张了。我这人,就是个不思上进的人。”
聊了一阵,朱士珍说要去找郭伟签字,免得误了事,告辞要走。我赶紧告诉他说:“郭书记去县里了,刚走。”
朱士珍疑惑地看着我,我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反正走得很急。我跟他打招呼都没听见。”
朱士珍停住了脚步,回过头说:“怕是县里有什么新的指示吧。”
我说:“县里这几年,特别关心我们苏西乡,政策也是一个比一个好。所以有些什么新指示,一点也不奇怪。或许,等郭书记回来,又会给我们带来一个天大的喜讯。”
朱士珍忧心忡忡地说:“也许不见得都是好事。”
我还是嘻嘻一笑,说:“只要不死人,就都是好事。”
“死人”这个词显然触动了他,朱士珍把脸凑过来说:“女记者这段时间没找过你吧?”
我摇摇头说:“朱乡长,有些事你也别放在心里。天大的事,你当初也只是个代理乡长。”
他就释然了,说:“我也不是放在心上,只是那件事,天意注定的,我能有什么办法?她们做记者的,天天缩在城里,哪里会晓得我们基层干部的辛苦。”
我连忙称是,附和着他说:“其实,基层干部是社会稳定的基石,没有基层干部的付出,老百姓吃喝拉撒的事就够得上大领导喝一壶了。”
我们两个人同时嘻嘻哈哈笑起来,在外人看来,我们是多么亲密的一对战友啊。尽管一件选举的事就是你死我活的事,可表面上我们还是和气一团,至少看不出我们之间有任何的罅隙。
柳红艳远远地过来,看到我跟朱士珍在嘻嘻哈哈,眉头一皱,厌恶地想转身。我喊住她说:“柳书记,忙啊!”
她不自然地笑了一下,说:“再忙也没有你们领导忙。”
朱士珍明白自己跟柳红艳不对付,找个借口走了。
我看着一脸忧郁的柳红艳,她的脸色苍白没半点血色,小腰在宽大的衣服里更显得弱小,倒的胸脯,又恢复了女人的挺拔。
“去哪呢?”我问。
“去我房间找点东西。”
我才想起她很久没来宿舍住了,从医院出来,她连班都很少来上,郝强这段时间也很少出现,倒是他的派出所,年后分来了两个年轻的警察,天天开着边三轮在外面转悠。
“我陪你去吧。”我说,不由分说就在前面带路走。
柳红艳四处张望了一下,低声说:“你不怕薛老师吃醋啊?”
我笑道:“吃什么醋?我还没卖给她呢。”
一前一后去了她的宿舍,柳红艳从柜子里找出一沓证件说:“我要转行了。”
我惊讶地看着她,她轻轻一笑说:“我去派出所做户籍警察,已经批下来了。”
我的心里一顿,柳红艳是乡政府妇女主任,再怎么说,也算是个有级别的干部,去派出所做户籍警察,算什么?
我故意打趣说:“你们准备开夫妻店呀。”
她苦笑一下,没做声。她在床边坐下来,勾下头看着脚尖。这个当年青春无限的女人,如今显得沉稳而娴静,一股让人不可侵犯的气息扑面而来,生生灭了我想要暧昧的冲动。
“这次你参加选举,也是你要熬出头的表现了。”她抬起头轻轻地笑着说:“也真难为你了,陈风,一个名牌大学生,又是城里人,在我们穷山恶水的苏西乡,一呆就是四年多。你真的让人佩服。”她的脸上浮上来一层红色,把苍白的面容瞬间幻化成五彩云霞一般,小女人的楚楚可怜顿时就活色生香起来。
我无奈地说:“我也是没办法啊。”
柳红艳嫣然一笑说:“不是你没办法,而是你有抱负。”她咬着嘴唇想了想,像下定决心一样说:“陈风,要不是我爹,今天坐你面前的就不是柳红艳,而是你的老婆。”
我心里一阵感动,又莫名其妙。
“我爹早就看出来了,说你不是能栓得住的男人。所以,我爹坚决反对我们在一起。”她突然嘻嘻笑起来,站起身说:“你的那位薛老师,我倒要看她有多大的本事。能栓住你这个男人的心。”
我终于明白过来,心里一阵唏嘘。
我双手扶住她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说:“红艳,让你受委屈了。”
她凄然地一笑,说:“陈风,一切都是命,我们谁都不要怨。命中注定,半点不由人。”
我就将她搂紧怀里,她安静地贴着我,良久,抬起脸来,满脸泪水横流,幽怨地说:“陈风,你是个好男人,我知道。”
我帮她拭去脸上的泪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小妹,人生不如意的事太多。或许一时的失去,换来的是永久的安宁。”
她突然挣脱我的怀抱,盯着我的眼睛说:“陈风,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
我呆呆地看着她,她转而一笑说:“可惜我没有金玲姐的胆量。”
我顿时明白了她这句话的意思,心里一阵翻滚,差点就要软下身去。
第130章 差额与等额
乡长选举的事突然就平静了下来,原本要张贴的宣传标语全部束之高阁。这些标语都出自我的手,写毛笔字,我有不错的功底。三岁那年我娘就开始逼我学写毛笔字,到八岁,我在同龄的人当中,毛笔字无人出我右。
读大学期间,虽然才子多,大家都会弄几个字,但像我这般中规中矩吸取了祖先精华的人不多,所以学校搞活动,宣传标语还是有很多从我手下诞生。
毛笔字是书法,书法是艺术。艺术总会有令人意想不到的惊喜和不解。
一摞的标语纸我写了一下午,变换了几种字体,从行楷到行书,从颜体到柳体,春风得意马蹄疾。谁知道突然宣布不贴了,等通知,搞得我老大不高兴。
不高兴归不高兴,县里来电话叫我去,说有领导找我约谈。
约谈这个词内涵非常广泛,干部升迁有约谈,干部落马还是要约谈。我怀着揣揣不安的心理搭上孙德茂家的车,在车上闭着眼睛设想了几十个结局,想到好的自己就裂开嘴笑,想到坏的自己就咬牙切齿,转念又使劲往好的方面想,最后自己给自己打气说,被约谈不见得就会死人!
约谈我的是县委一个副书记和县人大副主任,我进去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抬眼看我,搞得我心里一团乱麻,正眼也不敢看他们,找了个地方远远的坐下。
副书记先开口,沉着脸问我:“陈风同志吗?”
我忙点头答应,屁股欠起来,不敢扎扎实实地落座。
副书记看我紧张的样子,展颜一笑说:“别紧张,放松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