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时明白了过来,难怪我的差额变成了等额,我早就想过,单纯靠陈萌的一篇报道,绝对起不了大作用,这个变化背后一定有高人。
“小陈啊,你现在是一乡之长了,身上的担子就重了许多。要有成绩让老百姓信服,要有人格让同事佩服,你自己好好把握。”黄部长语重心长地说:“我黄山也是从乡长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我相信,人只要努力,就会有机会。”
我唯唯诺诺,心里一阵紧张接着一阵紧张。双手从膝盖上放下,额头上冒出浅浅的汗水来。
“不过,你的这个事我跟何书记汇报过了。今后啊,千万不要给何书记丢脸。”
我的汗水越来越多,差点就要汇成细流滚滚而下。突然感觉到我的手被一只如棉的小手握住,侧眼一看,黄微微笑意盈盈地看着我,眼睛里尽是鼓励。我会心地一笑,握着她的手用了一点劲,给她传递着自己的信心。
陈雅致局长显然看到了我们的举动,不动神色地咳了一声,我吓得慌慌张张地撒开手,黄微微却紧跟着过来,再次握住我的手。
“上桌吧。”黄部长起身站起来,看也不看我们,径直走到桌边坐下。
我松开黄微微的手,指着郭伟的土特产说:“黄部长,这是郭书记托我带来的,想请部长您尝尝。”
黄部长微笑着说:“郭伟这小子人不错嘛,还记得我这个老头。”转脸对陈雅致说:“郭伟你还记得吧?”
陈局长笑眯眯地说:“记得,每次来家里都要陪你下几盘棋的年轻人啊。现在乡里做书记,还好吧?”她问我,眼睛看也没看土特产。
我忙着汇报说:“郭书记很好。有能力,有魄力。”
黄山赞许的眼光看着我说:“能在背后赞扬别人,是做人的美德。不错。”话锋一转说:“小郭这人呢,城府很深。不是一个乡党委书记就能满足的,小微过去推荐他,是对的,这人适合做官,而且会是个不错的官。但官心太重,反而会欲速则不达。”
黄山的这番话让我大吃一惊,按理说,像他这样级别的干部,每说一句都是有根据有来由的,当着我这个外人的面,评价他人,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黄山似乎感觉到说得太露,沉着脸说:“这话,只在家里人之间随便说说,不能放在心里,更不能挂在嘴上。”
我是一惊一乍啊,怎么我又成了家里人了啊?
陈雅致撇开这个话题,转而问我说:“小陈,家里都有什么人啊?”
我一五一十地具体汇报一遍,当然,我把表舅何至也列为家里人。
陈雅致听完,舒口气说:“老黄啊,微微的事,我们做父母的,参考参考就好了。”
黄山点点头,叮嘱了一句说:“小微是个没政治抱负的女孩子。这样也好,今后就安安心心做个贤妻良母。但她的另一半,我们还是要关注。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陈雅致说:“老黄,你放心。我老陈会有安排。”转头对我说:“小陈啊,改天请你父母一起来坐坐吧。”
我正要推辞,桌子底下黄微微踩了我一脚,她似笑非笑的样子看着我,脸上变幻着捉摸不透的神色。
陈雅致的这话不是简单的客气,请我父母见面,就是暗示儿女亲家见面。我能不明白?
“这样吧,小陈,趁着你这几天在市里,你安排一下,我和你黄伯伯也好安排个时间。微微你自己有空陪小陈去趟陈书记家。”
我简直就好像被棍子敲晕了头,茫茫的分不清方向了。突如其来的黄家示爱,而且毫无商量余地的要求见面,让我一下子懵了。
一餐饭我吃得寡淡无味,脑海里一直显现着薛冰的影子。如果我现在答应他们家长见面,将来薛冰的事暴露出来,我会不会遇到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欢喜?何况,薛冰在我心里占着不能动摇的位置,我心里早就把她当做了老婆,那么,黄微微怎么办呢?
第137章 灵与欲
我一般不想女人,想女人伤肾。
从林隐酒楼出来,我的脚步就开始踉跄。我拒绝了黄微微送我的好意,只是非常礼貌地与黄部长夫妇告别,出门就叼起一支烟,像孤魂野鬼一样准备游荡这个城市的夜空。
街灯都亮了起来,几个时装店的音箱声嘶力竭唱了一天后,开始放出有气无力的情歌,给微暗的夜晚平添许多的暧昧。夜晚是暧昧的,是收拾一天心情的时间,是缩在小小的一隅舔伤口的时刻。街上走着匆匆的人群,没有一个人看我,我像是遗弃在沙滩上的一枚贝壳,孤独地等待潮水把我带入深海。
街边新栽的书耷拉着脑袋,原本满城的法国梧桐尸骨无存。这新栽的树,就好像新媳妇一样羞答答地张望着这个城市,在春寒抖削的夜空里努力伸展着身子,亦如新媳妇躺在新房的床上,等待丈夫带来紧张的甜蜜。
离开这个城市已经四年多了,我感觉自己已经认不出她的样子。四年前她就像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妪,满脸皱纹安静地看着怀里的孩子,如今她像极了一个初入人道的女子,涂脂抹粉,搔首弄姿,跃跃欲试地瞪视着身体的变化,虽然痛苦,但快乐着。
缺少了法国梧桐遮掩的大街像一条裸露在沙滩上的鱼,街上流动的车灯像裸露血管里流动的血液,把城市的影像压轧得支离破碎。我就像一粒沙子一样,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漫无目的地走。
我说过,我一般不想女人,想女人伤肾!
但现在我必须要想女人,我要把肾拿出来肢解。
黄部长不怒而威的形态已经充分说明,他能礼贤下士一家人陪我吃饭,其意不言而喻。我不知道黄微微究竟看上了我那一点?仅仅因为郭伟在她之前有个女朋友?仅仅因为黄奇善不善言辞?而我,除了少有的沉稳之外,其实我很木讷。
有女人看上自己是种幸福,甚至是种得意。得意的人往往是摔得最惨的人,有时候连个葬身之地都会没有。而黄微微的垂青,让我在某一时刻得意起来,想起郭伟和黄奇善挖空心思去爱一个女人,谁能料到我会渔翁得利在后边,幸福来得太突然,我手足无措起来。
我突然发现自己是个滥情的人!仿佛天下的女子我都愿意去爱。我又是个最禁不起诱惑的男人,在情欲来临的时候根本就无视规则的存在。
从四年前到苏西乡遇到金玲,到现在黄微微几乎表白的家宴,我盘算了一下几年来生命中的女人,一算吓了一跳。
吴倩是我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我们在同一天从懵懂的青年变成了男人与女人,但我无法抓住她,她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从我眼前飘远。而金玲,就像雨夜里冒雨而来的娇俏少妇,诱惑了我这个古佛青灯下的老僧,结出的一段孽缘,如同罂粟花一样娇艳。我们都知道有毒,却谁也没办法拒绝她的诱惑。
盘小芹和奚枚竹,就像两条涓涓的山溪水一样,清澈透明,纯净而灵秀,让人不忍释手,更不想去破坏水的纯洁。她们终日流淌,洗涤残留在我们心里的污垢,让人在不知不觉间纯净起来。我仿佛就是山间小溪里的一块石头,我必须千年屹立在水中央,她们在我的身边奔腾一番后,终将流过去,汇成一条大河流向远方。
脑海里冒出月白的影子来,这个不甘屈服命运的女人,在挣扎了许多年后,终于完成了身份的改变。而这个改变,让她失去了生命中最值得托付的人。我不知道她是否值得,我只是感觉到当我们水乳交融的时候,她嘴里喃喃吐出的词语让我周身如同被刺扎了一样的难受,“大牯牛,大牯牛”,她喃喃叫道,十指掐进我背上的肉里,让我在激动的边远突然看到自己的卑劣与渺小。她趴在被窝里雨打梨花一样的凄哭让我的心像刀扎一样的难受,虽然她十分的爱恋我,但却能清醒地知道,我不是属于她的,我只是她生命中一个驿站,她在累了的时候,能休憩的一个地方。
山花一样浪漫的柳红艳,曾经是我孤苦下乡生活中的一线阳光。我在若干个深夜醒来,躺在黑漆漆的房间里,静静地聆听隔壁传来她轻柔的呼吸。她仿佛昙花一样,还没容我闻到她清幽的芳香,就凋残在深秋的黎明。
这些女人都曾经在我灵魂的深处驻扎过,她们带给我很多的安慰。在孤苦的乡村生活里,她们就像一杯醇酒,又像一朵朵的花儿,伴随着我走过无数的黎明和黑夜,也在我孤独要死的时候让我看到光明。她们亦像牛奶般的月色,铺撒在我的床前,让一颗躁动的心,能在静谧的夜里找到方向。
只有薛冰,一个如水般的女儿,如一朵凌霄花一样,飘扬在我生命的天空里。
想起我们的一点一滴,我的心犹如刀绞般的痛。这个把自己托付给我的女子,我现在拿什么来爱你?
我想要拯救我们的爱情,但面对黄微微沉静的笑脸,面对黄山部长的不露声色,我感觉到力不从心,我几乎要奔溃于自己!
女人,是生命中重要的一半!
嘴里念叨着这句话,我像个流浪的人一样,仿佛这个城市里举目无亲。
而带来这一切的,无关乎我自己。我明白!
我审视自己起来,身高不算伟岸,面庞不算俊朗。只是五官端正,心怀坦荡。一个人的气质不在乎外貌的俊美,在于个人的修养和谈吐,在于这个人的胆量和见识。我不是个很优秀的人,但我有着很多优秀的气质,正如小姨说我一样,一个外貌十分平常的男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让女人无法拒绝的男人味!
或许就是看不看摸不着的男人味,让这些女子痴迷起来,以至于到现在,小老板盘小芹还暗示我,只要我需要,她随时都是我的人!
可是我能吗?我不能让一朵娇艳的花儿遭受任何的摧残,就好像我偷窥的枚竹一样,我的心只在她美丽的酮体外表徜徉,不敢深入到让自己迷失的地方。
远处楼顶上的霓虹灯亮了起来,就好像这个城市的眼睛一样,俯视我们底下的芸芸众生,看人间悲欢离合,赏万物春夏秋冬。
黄微微的电话打了进来,我犹豫了一下,摁下了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