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书记显然很意外:“他们怎么知道?”
我笑而不语,叫司机在他们面前停住,自己下了车,与小姨打着招呼。
何家潇也跟着下来了,围着车转了一圈,啧啧称赞。
小姨是何等聪明的人,笑眯眯地说:“是家潇吧?”
何家潇闻言抬起头看着我。我介绍说:“是小姨。我们的小姨。”
何家潇就跟着叫了一声,舍不得离开半步。
“要不,你来开?”姨父说着要把钥匙递给他。
何家潇倒是很爽快地接了,说道:“我有驾照的。在学校我就拿了。”
没等我制止,他已经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跟着我们走。”小姨叮嘱我,也钻进了车里。
我依旧上了何书记的车,看到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第194章 车震
小姨的车直接停在新开的林隐酒楼门口。
林隐新酒楼豪华阔气,单从占地面积,就比原来的老林隐要大上五倍还多。新林隐已经成为衡岳市的标志性建筑,楼高三十层,楼顶是中部省唯一的旋转餐厅。一楼是富丽堂皇的接待大厅,从大厅进去,妖娆无比的漂亮咨客会将客人带进各种不同风格的餐厅。
二楼还是餐厅,但厅都很大,主要用来安排会议接待和各种宴席酒会。三楼以上是客房,设有大大小小几百间豪华客房,其中有一套总统套房,据说里面一盏台灯就要十几万元。
四楼是KTV练歌房,有专门的声乐学院毕业的貌美女子陪唱。
五楼是桑拿,设有包罗万象的各种服务项目,传闻桑拿里有一个池子,里面养着指头大小的热带鱼,专门吃人身上的废皮屑。
新林隐一开业,衡岳市的人都蜂拥往里闯,开眼界见世面,都想在五星级的酒店里潇洒走一回。进去了才知道一杯茶就要收费百十块,吓得吐出舌头收不回,只好装模作样,灰溜溜出来,一步三回头地看,心里恨恨地骂:我崽我孙才在你这里消费。一杯茶要百多块,不是杀猪么?
偏偏衡岳市市委接待处看中了这个地方,市委原来有个第一招待所,改造后叫“衡岳宾馆”,几年下来,经营惨淡,到现在几乎门可罗雀。究其原因,衡岳宾馆的职工都是戴着公家人的帽子,饭菜好不好吃,管他屌事,床铺好不好睡,管他屌事。久而久之,来宾们宁愿花钱另择地方吃住,也不想受衡岳宾馆职工的鸟气。
市委接待,关系到面子的问题,市委接待处的老大想破了脑壳,衡岳宾馆的职工,谁都有来头,谁都有背景,谁也得罪不起。说不定锅炉房里就藏着某某书记的外甥,也许看大门的人背后就站着某某局长。
得罪不起这些菩萨,又要完成接待任务,接待处老大终于在新林隐酒楼开业后的第二天,就急急忙忙带人与新林隐签了合同,从此,但凡外地有宾客来衡,入住的地方必选新林隐。新林隐有了市委这尊大神,财源真如水一样源源不断流进来。
我听说过这个地方,但从没涉足。
小姨在车停稳后急匆匆跑到我们的车边,拉开车门先是叫了一声“哥”,眼巴巴地等着宛如舅妈下来,宛如舅妈施施然从车里下来,正在打量着新林隐,小姨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嫂子”。
要说宛如舅妈,其实对我们并不陌生。衡岳市有些什么亲戚,有些什么人,她心里明镜般清楚。
“你是晓月吧?”宛如舅妈收回眼神,笑吟吟地打量着小姨:“嗯,像你哥说的,漂亮。”
小姨羞涩地一笑,说道:“嫂子才漂亮。嫂子是真美人,我呀,无非就是沾了年轻的光,要是到嫂子年龄,怕是不敢出来见人呢。”
宛如舅妈矜持地微笑,并不接腔。
何书记刚从车里下来,大厅里面就冲出一个老板模样的人,身材矮胖,秃顶,扎着一条大花领带,手指上戴着一个硕大的戒指,点头哈腰谄媚地笑,对身后跟着的人喝道:“麻溜点,带路。”
何书记摆摆手说:“今日是家宴,我们自己安排。”
秃顶男人笑道:“何书记,来新林隐,您就到家了。家宴当然是我来安排。”眼睛看了一圈我们,狐疑地欲言又止。
“不麻烦你。我自己的家宴,怎么能要你安排?”何书记面露不悦,回转头对我说:“小风,你小姨安排好了吧?”
我老实地点头,冲着小姨喊:“小姨,进去说。”
小姨抱歉地笑,对咨客说:“我们定了三条8的房,张先生。”
咨客腰一躬,作了请的手势。
何家潇还在摸着方向盘,不肯撒手下车。
何书记叫了一声儿子,发现他根本就没听召唤,只好摇摇头对我说:“你等下带他上来。这小子,看到车,比看到亲爹还亲。”
跟在后面的宛如舅妈接言道:“他啊,自从考了驾照后,只要看到车,眼睛就发绿光。这次跟我来衡岳市,我可是许了他的,到家就给他买一辆。”
“就你娇惯了他,刚毕业,连个正式工作都没有,开什么车?”何书记叹口气,在秃顶男人的陪同下往前走。
我折回去,站在车边对何家潇说:“家潇,该吃饭了。坐了半天飞机,你不累?”
何家潇呲牙咧嘴对我笑,拍拍肚子说:“陈哥,我在飞机上吃过了。我可不愿意呆坐在酒席上虚情假意,烦着呢。”他看一眼还在副驾驶位上的姨夫,陪着笑脸说:“要不,小姨夫你先上去,等下陈哥和我一起上去?”
姨夫看我一眼,从车里下来,把我拉到一边说:“小风,你看着他,这小子,不是省油的灯。”
我笑笑,目送姨夫进了大厅。
姨夫一走,何家潇就拍着座椅叫我:“进来啊,站外边干嘛呢?进来,我带你去兜兜风。”
我摇手拒绝。一个才拿驾照的人,我可不愿意拿自家性命去陪他疯。
“陈哥你怕我技术不好?”他见我不肯进去,拍着方向盘说:“我数三个数,你不进来我就走了。”
随即喊出“一”来。这个太子爷,想让老子急疯!我无可奈何坐上去,还没坐稳,屁股底下的车子划出一声尖利的声音,像兔子一样窜了出去。
我吓得脸一白,声音几乎颤抖了:“慢点慢点,人多车多,注意安全。”
何家潇哈哈大笑着,拍打着方向盘:“陈哥,放心,我连赛车都玩过,还怕这玩意儿?”
我惊讶地张大嘴,好小子,赛车这东西,我只在电视里看过。
“不相信吧?”何家潇扭头看我一眼:“我跟你说,我在北京读四年书,有三年是在赛车场上过的。不过你老弟我聪明啊,从没挂过科,顺顺利利毕业了。本来我毕业了想在北京混,架不住我老妈,非得要我跟她来你们衡岳市,说我们再不回家,以后就会没有家。”
表舅的家事我不想知道,尽管这几年我一直对表舅一个人在衡岳市孤家寡人的过持有怀疑,我曾经猜到这里面肯定有故事。
“舅妈的意思很清楚。北京那么大,要混出个头,比登天还难。衡岳市才多大,像你这样从北京大学校里毕业出来的人,可是香饽饽,不出三五年,就能做出一番成绩。”
“陈哥,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啊。你知道我学什么专业的?市场营销,衡岳市,一个屁大的地方,我营销个毛呢。”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我自嘲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