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有余从建筑老板摇身一变成酒楼老板,一板一眼的居然像模像样。
四张大圆桌,团团坐满人。桌子边站着几个俏丽的小媳妇,腰间系着围裙,头上扎着花手帕,脚下圆口布鞋。浑身上下,一股清丽的山里人打扮。
有酒有菜,天下皆欢。
干部们丢了矜持,一窝蜂围坐上去,也不等人招呼,各自拿起面前的筷子,朝着桌子中央的海鲜,就是一筷子叉过去。
开了一晚上的会,我也觉得饥肠辘辘。
钱有余却不让我大快朵颐,他替我倒了满满的一杯酒,自己也倒了一杯,举过头顶道:“大家都先停一下,我想说几句话。”
有人就嚷道:“钱老板,吃你一顿夜宵,还要听你演讲么?”
钱有余笑道:“就几句啊,不耽误大家吃。”
众人就都停下筷子,眼睁睁的等着钱有余说话。
钱有余憋了半响,一句话没说出来,只还憋了一个字说:“吃。”
众人大笑,骂着钱有余道:“钱老板,你狗日的说不出话还想猪鼻子插根葱啊。”
钱有余涎着脸笑道:“我看到领导就气短,怪不得我。”
众人也不管他了,拿起筷子一顿乱叉。
我忍着笑,拉着钱有余坐下说:“老钱,你有话就跟我说。”
钱有余迟迟艾艾半响,红着脸道:“其实也没大事,就是这次搬迁活动,食宿不是都安排在我这里么?我就想,以后镇里的接待,不如都由我们来负责。”
“很好呀。”我答道:“镇食堂今后要慢慢取消,老王也到了年龄了,该退休了。再说,也没有一个合适的人能接他的手。既然老钱你愿意,镇政府何乐而不为?我看呀,就按你的意思办,今后的接待,都在你这里搞。”
钱有余一听,乐呵呵的要跟我碰杯。我却不想喝酒,拿着酒杯递给雪莱。
雪莱接过去,在钱有余的酒杯上轻轻一磕道:“钱老板,我先干为敬啊。”
没等钱有余出声阻止,她已经一扬脖子喝了下去。
钱有余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只好跟着喝下去。喝了这一杯,知道我是坚决不肯喝了,也就不再劝,转身对其他干部们说:“大家吃好喝好啊。”
这一顿宵夜,吃到了凌晨。有些人已经醉了,趴在桌子上乱嚷。有一些人聚在一起,还在继续喝,把钱有余的宾馆,弄得杯盆狼藉。
一晚上,我滴酒未沾,此时再去看别人的醉态,显得自己无比的清醒。
钱有余喝了几桌酒后,已经像条醉鱼一般不能动弹。他仰躺在墙边的沙发上,紧闭着双眼,嘴里吐着粗气,嘴角泛起一串白沫。
我叫来宾馆的服务员,让她们把钱有余架走。
钱有余被挪动了一下身体,就像一坨牛屎被踢开一样,张着一张大嘴,哇啦哇啦地朝地上一阵猛吐。
混合着酒菜的胃液一古脑吐出来,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一股酸气,令人反胃欲呕。
我厌恶地摆摆手,让她们先走。钱有余却不依不饶地嚷:“我没醉啊,我没醉啊。”
月白过来,朝他的小腿踢了一脚,骂道:“喝不死你啊!”
钱有余嘴一咧,谄媚地笑,伸出一双手央求月白道:“你来扶我。”
月白眉头一皱,眼睛一瞪,呵斥道:“滚一边去。”
钱有余被骂了,不怒反笑,拍着头说:“骂得好,骂得好。我滚!”
说完扒开扶着他的服务员,一溜烟上了楼。
走到半道上,回转身说:“领导们想要休息的,就叫服务员开门啊。我失陪了。”双手抱拳,作了个揖,消失不见。
钱有余一走,有几个远村的支书就叫服务员,说黑灯瞎火的赶不回去,干脆就在钱老板酒店睡一觉,等天亮了再走。
由于钱有余有交代,服务员也不敢怠慢,带着几个支书去开房。
我推开脚边的椅子,准备出门回政府大楼。
刚出门,就看到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就看到雪莱追过来,问我去哪?
我指着不远处的政府大楼说:“我去休息一下。”
“一个人回去?”雪莱紧张地说,欲言又止。
“要不,你也一起去?”
“我才不去。人多嘴杂的,影响不好。”
“不敢去还问?”我取笑她道:“你也有怕影响的时候。”
雪莱正色道:“我怎么不怕?我是女人,而且是漂亮女人。漂亮女人是什么?就是导火索,就是催情剂。就是陷阱,就是天坑。”
她一连声的比喻,把我听得一阵糊涂。等到她说完了,我才淡淡笑道:“小雪,你的比喻都对。所以你们女人,永远都是男人的天敌。没有女人,这个世界就会没有战争。女人,是男人的天堂,也是男人的地狱。”
突然想起人事局招考的事,想起雪莱还蒙在鼓里,于是对她说:“小雪啊,这些话都不要提了,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怕考试吗?”
雪莱愣了半响,犹疑地问:“考什么?”
“人生大事。”我说,走了几步下了台阶,转身朝她招招手:“干脆,我们都不睡了,你跟我来,我跟你聊聊。”
雪莱不相信地看着我,看了一阵,抿嘴笑道:“就我一个人跟你去?”
我点点头,狐疑地问:“你还想谁一起去?”
“她不去么?”雪莱凭空指了一下。
我当然明白她指的是谁,但我装糊涂说:“还有谁?”
雪莱跺一下脚,佯怒道:“还有谁呀。”
我笑笑,不回答她的话,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雪莱跟了上来,与我隔着三拳宽的距离,问我:“你刚才说考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