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好推脱了,只好跟着他一起上了车。刚坐稳,一个领队模样的人开始点名。
一个个人都叫到了,唯独剩下我一个人没点名。邓涵原就急了,问道:“都点完了?”
领队看了看手里的表,疑惑地说:“点完了啊。”
“不对。”邓涵原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领队身边,指着纸上我的名字问:“陈风的名,漏了。”
领队笑道:“你没看备注吗?他在家结婚呢。”
话音刚落,车里响起一片笑声。
邓涵原急道:“结什么婚呢?人不都在这里么。”
他随手一指,全车人的目光就都齐刷刷看过来。
领队“咦”了一声,奇怪地问:“你就是陈风?”
我点点头,我倒是不怕全车齐刷刷的眼光。在领导岗位呆了那么几年,开了那么多的会了。每次开会不都是被齐刷刷的眼光盯着看么。
“你怎么来了?”领队还在奇怪地问,搔了搔自己的脑袋,喃喃地说:“他们怎么办事的?这点小事都出错误。”
我站起身说:“没事没事。我也是临时接到通知,取消了婚礼。”
“是吗?”领队狐疑地问,伸手过来与我握了握说:“我是省委组织部干部一处的,我叫梅华。我是负责你们这次学习的,以后你就叫我小梅就好了。”
他客气地笑,回头招呼司机开车。
我陪着笑脸说:“梅领导,辛苦你啊。”
梅华摇摇手说:“我算什么领导?我就一科长,你们的级别比我高的大把。你们才是领导。我就是个服务员,为你们服务的。”
我立即改口叫道:“梅科长,真是辛苦你了。”
从省委宾馆到省委党校,要走一个小时。省委党校在郊外,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我在读大学的时候去过,当时站在省委党校的门口就暗暗下了决心,这一辈子一定要争取来这里回炉。因为我知道,从这里走出去的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这个梦在我毕业的时候已经灰飞烟灭,我在一段时间里甚至堕落得只想找一个糊口的工作。
如今时过境迁,三十河东三十年河西。我闭上眼睛假寐,心里却翻江倒海,感概万千。
“今天晚上,大家一起参加音乐会,是省委宣传部招待大家的。”梅华打破车里的安静,站起身来安排说:“今天一天的安排就是,上午大家报到,安排住宿。下午省领导来看望各位,晚上省领导与各位共进晚餐。晚餐后,一起回市里,参加音乐会演出。”
车里一阵鼓掌,我也跟着拍了几下。
梅华突然停住了说话,看着我问:“陈县长,听说这个音乐会的主角还是你们春山县的。”
在我们没有正式任命新职位之前,按照规矩,大家还是称呼过去的官位名称。
我摇摇头说:“不是很清楚。”
梅华笑道:“你这个父母官不称职啊,县里出了个名人,你居然不清楚?”
我一时语塞。确实是,说我不清楚,别人怪我不称职。说我清楚,等下他再来要我说说故事,我该怎么说?
我干笑道:“这些文化上的事,我们有专门的对口领导负责。我过去不管文化战线的。真是不好意思。”
梅华也不继续追问下去了,对大家说:“我跟你们说啊,我每年都要负责几次干部培训,实话说,还从来没见过省长亲自参加开班典礼。你们这次啊,幸运咯。”
大家又一齐鼓掌,个个踌躇满志的样子。
我心里装着事,跟着他们一起鼓掌,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原来是你
车到省委党校,按流程报到登记。我在报到处见到了端木久明,他对我颔首微笑算是招呼了。
接下来分房间,我居然与邓涵原一个房间。
邓涵原进了房间大惊小怪地叫,啧啧赞叹省里就是不一样,一个党校的住宿设施,要比县里三星级的宾馆还要好很多。
他随身带着行李,一个行李箱,里面装着衣服,一台笔记本电脑。居然还有一袋子瓶瓶罐罐,我随便看了一下,是男士的各种护肤品。
邓涵原见我在看他的护肤品,放下手里的活过来问我:“陈县长,你的行李呢?”
他边说边从我手里接过一瓶“大宝”,似乎很随意一样放到一边的台子上。
我笑道:“我是赤条条过来的,没行李。”
“没行李?你不洗澡换衣服?”
“男人嘛,在乎那么多干嘛?只要舒服,无所谓。”我回答他的话,心里却在盘算下一步该怎么走。钱有余的车还在我手里,要还给他。再说,我能真的不换衣服吗?
最关键的关键,我来省城还没告诉黄微微。虽然过去我也有多次失踪的经历,但这次不同,因为我们要结婚,要举办一场轰轰烈烈的婚礼。
“男人也要保养的。”邓涵原嘱咐我说:“别看我们现在显得年轻,如果不保养,几年下来就是个老头子。”
我附和着他说:“确实是。邓书记保养有心得,我得向你学习。”
邓涵原不好意思地笑,翻出一瓶护肤品递给我说:“这瓶送给你。我看你的皮肤不怎么好,有点糙。”
我本来是想拒绝他的,但看到他殷殷切切期待的眼神,心里一软,接过来道谢说:“邓书记,恭敬不如从命了埃”
邓涵原咧开嘴笑,我从他的笑容里看出来此人是没心机的人。他的笑容很纯净,很坦荡,仿佛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一般,居然有些天真。
“陈县长,晚上去市里干脆不去看演出了,我陪你去买些衣服鞋子。这次我们培训的时间长,你总不能天天穿现衣不换。我无所谓,别让省里的人看扁我们了,说我们乡里人没素质。”
我心里一动,随口答道:“谢谢邓书记,到时候再说。”
省委宿舍是套间,一个客厅,两个住房。邓涵原选了一间向阳的房间,剩下的一间留给我。
我对房间的要求不高,当年在苏西乡的时候,踩着吱吱呀呀作响的木楼梯住了五年。与现在的房间比起来,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与邓涵原作别回到房间,一阵倦意袭来,再也支持不住,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近黄昏,一抹斜阳穿过窗棂,将身后的墙壁映照得一片橘黄。想起下午陈省长要来点名的事,身上不禁冒出一层冷汗。
匆匆洗了一把脸,我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