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局促地坐着,摸出烟来点上。
实话说,像这样的局面,我在十多年前有过。我小时候就很喜欢吃外面的东西,以至于我老娘说我是一条养不亲的狗。
大学毕业回来时,我又没工作又没钱。很多时候也是一个人跑到这样的小摊前吃一碗面,或者一碗汤粉。
我在参加工作后就再也没有这样吃过东西了。因为我认为,我是个体面的人,一定要体面的吃东西。
陈萌喝完碗里最后一口汤,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
我差点笑出来。陈萌的这些动作在过去可是半点也看不到,别说听到她打饱嗝,就是能看见她擦嘴都很不容易。
她毫无顾忌地打嗝,招招手叫女人过来。
我以为她要买单了,赶紧掏出钱包准备付账。
陈萌摆摆手说:“不忙。”
女人过来站在陈萌身边,细声地问:“吃饱没?”
陈萌夸张地说:“饱啦,好饱呀。”
她拖着女人的手在我对面坐下,借着灯光我才看清这是个眉清目秀的女人。年龄大约在四十岁左右,皮肤很好,但眼角的鱼尾纹已经很多了。
她的额头很光洁,一缕头发盖住了,如同一张白纸上画出的一缕烟云。
“我给你介绍介绍。”陈萌对我说:“她就是老残的老婆?”
我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瞪着陈萌说:“你开什么玩笑?”
陈萌淡定地笑,敲着桌子说:“我没开玩笑,她就是老残的老婆。”
我顿时呆了,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原以为陈萌带着我坐摩托是暧昧,想想到她挖了一个坑让我跳埃
我收敛心神问:“这是怎么回事?”
陈萌脸上一片忧伤说:“你真想听,我就告诉你。”
我十分肯定地说:“当然想听听。”
老残还有老婆?这个女人是什么路数?从哪里钻出来的?之前我可从没听说过他有老婆!
她又怎么认识了陈萌?又怎么在这个小巷门口开了一个夜宵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一下坠入了迷雾里,再也无法自拔。
第五百四十六章女人素雅
女人叫素雅,广西人。长着一副典型的两广女人的脸孔,颧骨高而突兀,嘴巴宽阔,两道眉头稀疏而杂乱,一双眼睛显得无半点精神。只有在看到陈萌后,眼里闪出一线希望,随即又消失不见。
素雅小时候随伯父去了澳门,由于手续不全,一直没有办到澳门的户籍,在澳门是个黑户。
素雅的伯父有个朋友是开赌场的,在葡京有几间贵宾厅。素雅伯父一辈子就在赌厅里做事。他一生未娶,把素雅带过去,也就是想给自己留个后。
素雅从小就在赌厅里长大,看惯了各种各样的赌术千术。到大了时候,自然也就成了赌厅的荷官。
老残去素雅赌厅玩的时候,素雅正是第一天上班。发错了几次牌,叫错了几次号。输了的一方就摔东西骂娘,素雅本来不想不想惹事,被骂得实在难受了,才轻轻嘟哝一句说:“积点口德吧,先生。”
谁料到就是这么一句话,捅了马蜂窝。输家一脚踏上赌台,反手一把抓了素雅的头发,拖倒在地就拿脚去踹。
老残是赢钱的人,叼着一根烟看输家发飙,也不说话。看到把素雅踹到在地了,他才从椅子上站起来,兜胸一把扣住输家的衣服劝道:“算了吧,小女孩子,不懂事。”
输家不依不饶,非得要打素雅个鼻青脸肿。赌厅的保安也不敢来拦他,皆因此人是内地去的一个干部,是赌厅的常客,每次出手都是十分的豪绰,是赌厅的衣食父母。因此没有人敢得罪他。
老残不懂底细,仗着江湖义气出手,于是两个人怒目而视,最后在赌厅的协调里各自分开。
素雅免了一顿打,从此对老残就上了心。
老残不是赌客,而是有着非凡手段的千术之人。他专为别人上场赌,曾经创造过一把赢五千万的记录。在澳门小岛上,算得上一个风云人物。
也合该他命绝,与内地干部结下的梁子始终未能解开。老残不在乎,反正一年回内地也没几回,即便回去,不见得就能撞见冤家。老残出千的手段人人皆知,但没有一个人能找出他的纰漏,因此老残活得很是逍遥,只要赌桌上他一坐上去,除了他就没赢家。
内地干部不知从哪里找了一个高手,与老残约定在素雅的台子上对赌。前几把各自放松,也不弄手段,到后来老残发现,与他对赌的人,不是一般的人。于是暗起了心,使出了千术的手段,对方就在等他出手,果然,老残一动,就被人抓了个正着,当场在赌厅里就被放了血。
赌场出千是最让人狠心的事,恰如一只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一顿打下来,老残七窍流血,断了手脚,碎了头盖骨。
到最后,人家切去他的一根手指,泡在双氧水里,说要造一个黄金展柜,将他的手指在赌厅正中央展出来,以警示后人,切不可动歪念。
素雅亲眼目睹了老残被打,无奈她一个弱小女子,眼睁睁的看着却不敢出声。直到老残被扔出了赌厅外,爬在街头剩了最后一口气,素雅才下了决心,要救他一命。
素雅知道老残的住处,也知道他有一个漂亮的女人。等到素雅架着老残赶到他的住处时,发现他家房门洞开,已经看不到女人半点影子。再进去屋里,触眼一片狼藉,才知道女人听闻老残出了事,卷了金银细软消失了。
老残一下变得一贫如洗,他平常就没有存钱的习惯。按他的说法,他的银行就在赌场里,什么时候缺钱了,人进去玩几把,就能潇洒过几天。
钱没了,人又快要死了,素雅心一横,干脆带着老残回了自己的家,精心细养了一段时间,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捡了命的老残再想进赌厅,却是万万不可能了。所有赌厅都对他挂了免进的牌子,只要他敢进去,就必定站着进去,躺着出来。
老残不敢拿命去搏,呆在澳门几乎没任何活路,就想着要回大陆。
还是素雅帮他想了办法,两个人坐了一条偷渡船,在海上漂了几个小时,踩在了大陆的土地上。
老残老家没人了,回到大陆也不知道往哪里去。又是素雅出了主意,两个人回到素雅的老家,寻了一套房子住下,准备安安生生过下半辈子。
老残经过这么一折腾,发现世界上除了素雅,再也没有人对自己的真心的。于是便向素雅求婚。素雅也没多想,两个人请了几个亲戚,吃了一顿饭,就算成了家。
成了家的老残在家无所事事,混在一堆乡间小民里玩几块钱的牌,每回都是输少赢多。这样又渐渐出了名,直到有一天有人找上门来,要请老残出山。
素雅本来是拒绝的,但老残感觉别人请自己,证明自己还有价值。再说他这一辈子,除了赌,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老残走的时候留给素雅二十万块钱。钱是来请他的人给的,算作是老残一个月的工资。
后来,就出现了老残在春山县建了一座麒麟山庄的事。
素雅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低,以至于我提醒她说:“能大声点么?”
陈萌推了我一把说:“你声音小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