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哪去了?”瘦记者转头四顾着,然后用手一指,“肯定是去那了,他脚上有伤,不去包扎怎么行?”
“走,去诊所。”胖记者一拉瘦记者,“慢点,等等我,可别那么跑了。”
一胖一瘦离开了,很快便没了声响。
躲在树林里的楚天齐长嘘一口气,他知道,暂时是消停了,胖子和瘦子势必要再找寻一番。他还知道,孟玉玲没有再跳水,否则不可能没人看见,也不可能没人呼喊,肯定是离开了这里或是躲起来了。
脚掌一阵钻心的疼,楚天齐不禁吸了口气,转头四顾着。看到右前方有块石头,他点着脚走过去,坐在了石头上。
楚天齐弯下腰,抬起右腿,用手轻轻去脱鞋子。尖厉的刺痛传来,让他不由得又深吸了口气,暂时停了下来。稍微缓了缓,他把右手伸进鞋里,牵住了鞋垫的边沿,左手一点点的褪去鞋子。右脚从鞋里出来了,带着鞋垫一起出来的。
抬起右脚,掀开鞋垫边沿,借着树缝间透进来的火光,楚天齐观察着自己的伤脚。他发现,右脚上满是黑红色的血渍,脚掌部分的袜子有鸡蛋大小一块和鞋垫相连。以现在这种情形,到就近诊所请医生帮忙,动用医用钳子、镊子、剪刀、酒精,把鞋垫、袜子与伤口分离,再上些止血药物,适当简单包扎一下,才是最正确的方法。可听胖瘦二人的话,他们很可能在那里守株待兔,自己若是上门,岂不是自投罗网?即使到别处去找,也难保不被那二人发现,势必还得躲避,对伤口更为不利。
楚天齐之所以躲避记者,不愿意张扬只是次要原因。更主要的是,以自己的身份,以自己与孟玉玲的关系,以自己与张氏父子的过节,一旦这事被宣扬出去,还不知会生出怎样的事端呢?自己何必自找麻烦?
既然不方便去诊所,那就自己处理一下吧。这样想着,楚天齐在裤子口袋里摸了摸,然后打开口袋二层夹缝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塑封袋。打开塑封袋,取出一个小纸包,再轻轻拆开小纸包,纸片上是一小撮棕色泛绿粉沫。这些粉沫是父亲自制的外伤良药,楚天齐一直随身装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双手把纸片折出小凹槽,左手抬起右脚并掀开粘连部分边沿,右手小心翼翼的把药粉缓缓倒入了边沿处。然后右手轻轻在边沿处按压,让药粉尽量钻入到袜子里,又过了一小会儿,才重新穿上鞋子。脱下左脚鞋子一看,也有伤,只是伤处要小一些,楚天齐如法炮制,完成了上药过程。
坐在石块上,楚天齐脑中再次出现孟玉玲那无助的眼神、决绝的表情。
自分手后,楚天齐已经三次看到过孟玉玲狼狈的样子,每次她都是脸颊青肿,伤痕累累。那两次毕竟还只是看到他的悲惨、挣扎、悔恨,而这次却亲眼目睹了她跳水自杀与绝望。竟然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可见她活着有多么艰难,真是身不如死。在刚才跳河的过程中,竟然没听到她的一声呼救,可见她已经抱定了必死的信念,这个信念连求生本能都抑制了。
楚天齐明白,刚才孟玉玲不愿意让自己帮忙,那是不想连累自己,也是她的一种深深悔恨。即使她刚才没有再次跳进那条雁云河,更大成分也是在“可怜”自己,不想因她的举动而让自己受伤。说不准什么时候,她又会走上不归路。想到这里,楚天齐不禁心中一痛,感觉眼角都有些湿润。
仰起头来,楚天齐内心感叹不已:多么善良的女子,怎么会是这样的人生?你怎么就不让我帮忙呢?疑问一出,楚天齐又不禁茫然了,自己又能帮她什么呢?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他心知肚明,可自己又能给得了吗?给不了,根本给不了。
叹了口气,楚天齐又想到了刚才她的各种神情。他记得,孟玉玲趴在自己肩头的时候,脸上神情非常恬静,那种因死亡而解脱的恬静。他还记得,她在看到自己的一刻,曾有短暂的欣喜,随之既是平淡,抛却一切的平淡。他更记得,她在离开自己时,那决绝的语气和神情。他知道,他已经对生活不抱希望,她的心死了,哀莫大于心死。
第一千四百六十二章 你等着
想着孟玉玲的遭遇,楚天齐不禁深深自责。他知道,孟玉玲现在遭受的虐待与欺凌,与自己有很大关系。虽然当初孟玉玲背叛了自己,虽然自己没有一点加害于她的意思,但客观上,她所遭的罪大部分却是因自己而起。
楚天齐明白,因为张鹏飞自身花天酒地、品行不端,那个畜牲就把自己和孟玉玲的恋爱关系想的非常不堪。因为到现在孟玉玲没有生下一儿半女,畜牲就怀疑她以前极其不检点,怀疑她是多次堕胎所致。因为畜牲多次和自己挑衅,可又几乎没有一次占过便宜,甚至败的很惨,便把一腔怒火撒到了孟玉玲身上,撒到了认为不守妇道但却非常单纯的老婆身上。
“明白了,明白了。”楚天齐轻声自语着。他想到了她这次遭虐的原因,肯定是和前几天的那次对决有关。当时自己把张鹏飞的丑行告诉了张天凯,张天凯肯定要对孽子严词申斥,甚至不惜大打出手。以张鹏飞的品行,肯定不会认识到自身过错,反而会把这些帐都记到自己身上,记到自己这个被动还击的受害者身上。尽管把自己恨的要死,但那畜牲暂时又拿自己没办法,自然孟玉玲就成了其最好的出气筒,也是唯一任其撒气的人。正是畜牲对她的非人虐待,也才让她丧失了活下去的信心,以期得到彻底解脱。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解脱呢?为什么不选择离开畜牲呢?问题刚刚出来,楚天齐便意识到自己的单纯,肯定是畜牲不同意离婚,就是要这样折磨她,让她遭受非人的身心摧残。这种情况下,谁都没法真正帮到她,而且越帮会让她越是万劫不复。
就照这样的生活状态,孟玉玲真的活的生不如死。想着尽管背叛了自己,但却曾经爱的刻骨铭心的初恋情人,楚天齐没有对她的任何记恨,有的只是对张鹏飞那个畜牲的愤恨。
既然无法帮助她脱离苦海,那就要把这个苦海毁掉,让这个畜牲失去害人的资本。这不但是解救孟玉玲,也是在解救许许多多受这个畜牲摧残的女性,更是替社会除去一个为害无穷的恶魔。想到这里,楚天齐顿觉浑身充满力量,忍不住暗道:畜牲,你等着,早晚让你自食恶果,让你接受正义和法律的审判。
想到张鹏飞总有倒霉的那一天,楚天齐心境缓和好多,也不禁暗自庆幸,庆幸好几个巧合,今天才成功的救了孟玉玲。
今天本打算直接回去,结果汽车出了状况,自己只能留在雁云市,这才为救人奠定了第一条件。本来准备和大学同学共进晚餐,结果云翔宇、于涛出差在外,自己才独自吃了晚饭,而后百无聊赖,才到了河边消暑,为下水救人创造了直接条件。虽然自己水性太次,甚至紧急情况下都浮不起来,所幸比一般人高了十多厘米,这才能脚踩水底,头部能够露出*水面,也才能在水里行走。
自己有功夫在身,虽然水压前胸,稍微有些憋气,但还不影响水中行动;也正是有功夫在身,无论单手救人还是肩上扛人,自己都应付的从容有余,这也非常值得庆幸。还有值得庆幸的是,因为半袖衬衣乃有特制之处,自己才没忘脱掉衣裤,否则下水救人恐怕要很吃力,甚至危险。
正是这种种巧合与幸运,也才让救人成为可能,并成功的救起了自己的初恋情人。看来这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孟玉玲有此一劫,但又命不该绝,楚天齐不禁唯心了一把。
判断出孟玉玲命不该绝,楚天齐心情又好了许多。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这里很长时间,该出去了。按说那一胖一瘦,应该已经离去了吧。这样想着,楚天齐站起身来。
脚上传来一阵刺痛,不过好像比先前好多了,可能是药粉起了作用。想到自己受伤一事,楚天齐也不禁后怕,暗下决心,一定要尽快把游泳学好,也要学习必要的急救知识。如果自己会游泳的话,夜视能力强的特点肯定也能发挥出来,会为自己的水中活动增加更大的助力。
调整了一下行走姿势,楚天齐一瘸一拐的向树林外走去。在临出树林前,他仔细的扫视一番周边环境,没有发现胖瘦二人,这才走出树林。
站在树林边广场上,楚天齐再次看向远处的那个诊所,没有发现那两个记者,倒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所在——便利店。
怎么这么熟悉?树林也似乎来过?脑中一闪念,楚天齐想起来了。自己在省委党校学习期间,曾经和宁俊琦来过这里,还钻了小树林。正是在小树林里,宁俊琦第一次主动吻了自己,两人吻的很投入、很尽兴,若不是被他人打扰,不知要吻到什么时候。
想到这些,楚天齐脑中立刻闪现出宁俊琦的影像,不禁轻声道:“你还好吗?”
“我很好呀。”一个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好小子,可让我逮住了。”
谁?楚天齐第一反应是胖、瘦二记者,可声音又不对,忙转过身去。
一个身穿淡雅长裙的女子从树林边上绕过来,面带吟吟笑意到了近前:“怎么?还在回味英雄救美呀?”
看到来人,听到来人的话语,楚天齐脸上微微一红:“楚县长,你怎么来了?”
“你能来,我怎么不能来?”来人反问着。
楚天齐又问:“你怎么没有回去?”
“你可以不回去,为什么我不能?”来人再次反问。
“你怎么……”话到半截,楚天齐笑了起来,为自己问话的迂腐,也为对方的俏皮应对。
来人也笑了起来,笑的花枝乱颤。
来的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楚天齐曾经的同僚,也关系稍显暧昧的楚晓娅。
对于楚晓娅的出现,楚天齐虽然稍显讶异,但并不吃惊。因为两人今天见了好几次面,只是他不知道她也没回去。
因为分管许源县城建、土地工作,楚晓娅也参加了今天的会议。其实今天开会时,见了好几个老熟人,除了楚晓娅外,王晓英也是其中之一。王晓英已经升任玉赤县副县长,从黄敬祖手中接过了全县城建、土地工作。
担心笑声招来胖、瘦记者,楚天齐停止发笑,问道:“你怎么会找到这儿?”
“我呀,缘分呗!”讥笑一句话,楚晓娅又“咯咯”笑了一阵,才说,“也是赶巧了……”
听完楚晓娅的说辞,楚天齐才知道了事情经过。
原来今天开完会后,楚晓娅因为和朋友有约,也没有直接回县里,吃完晚饭后,就和朋友到广场散步。结果,刚到广场,朋友因临时有事匆匆离开。楚晓娅也准备离去,却听到有人投河自尽,又被人救起的议论。平时对于这些新闻,楚晓娅并不热衷,可是今天她听到人们说起那个救人英雄时,立即想到了楚天齐。
众人口中的英雄,身高、品格、样貌和楚天齐高度吻合,而且楚天齐今天也参加了建设厅的会议,只是不知回到成康没有。于是,楚晓娅拨打了楚天齐电话,想要进行确认,结果却怎么也打不通。她便打了厉剑的号码,问他们回去没有,楚市长在哪。厉剑告诉她,汽车出了状况,今天没回成康,还说楚市长就在雁云公园广场那里。听到厉剑如此一说,楚晓娅认定,那个人应该就是楚天齐。于是根据市民们的指点,她便一路寻了过来,不想正好遇到楚天齐。
刚讲完找寻的经过,楚晓娅便笑吟吟的接着说:“楚市长,听说你救起的还是一位美女?我就疑惑了,如果要是男性的话,你还会不会下水救人?”
楚天齐也笑着道:“楚县长,你这就小看楚某人了,我一向都是见义勇为,根本不存在男女之分。”
“是吗?”楚晓娅语含八卦,“我怎么听说你和被救女子是老相识呀,莫非你俩还有点故事?她不会是为你跳河吧?你俩就没好好叙叙旧?”
楚天齐神色一暗,缓缓的说:“我们的确是老相识,但我下水前根本不知道是她,她现在并不愿见我。”
看到楚天齐神色凝重,楚晓娅错愕一下,换了话题:“对了,你怎么钻到树林里了,就你一人吗?”说着话,楚晓娅向树林里探头张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