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书记的目光,所有常委异口同声:“必须落到实处。”
“听到了吧,同志们,我和乔书记及众常委意见一致,执行部委文件不能打任何折扣,也不能故意错位,更不能阳奉阴违。”说到这里,楚天齐转向柯扬,“柯副县长,把全县涉及到部委文件要求的项目,按照分类宣读一下,要讲出所涉及的职能部门,推进时间进度要求一并宣读。”
“好的。”答复一声,柯扬拿起时间进度表,宣读起了上面的内容:“根据文件要求,我对所有涉及到的项目进行了分类,也已分发下去。现在再整体宣读一下,尤其相关部门要注意推进时间进度要求……”
柯扬所宣读的进度表,是由楚天齐最终审定的,上面所有内容都了如指掌,自是不用细听。他在柯扬宣读时,适时把目光投到相对应部门领导身上,看其有什么反应。在观察的过程中,他发现有人听的很认真,在讲到自己部门时,还专门做了记录;而也有人看似听着,但双眼发呆,显然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
在柯扬宣读完毕,屋门忽然推开,两个中年男子气喘吁吁跑了进来。
“站住,你们是谁?”楚天齐沉声道。
两中年男子收住脚步,转过头,看着主席台上。互相对望一眼,矮胖男人道:“县长,我是城建局老柴,柴永发。”
秃脑门男人回复:“我是交通局老焦,焦万利。”
“是二位局长呀,那你俩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正在干什么?你俩又来干什么?”楚天齐追问着。
焦万利回答:“县委第二会议室。”
“是县长你让来的呀。”柴永发气还很粗。
“身为科级局长,身为二十多年的公务人员,难道连最基本的常识礼仪都不懂?这里可是正在举行县委扩大会议,全县科级以上人员悉数在场,县委常委全部到会,县委乔书记亲自主持会议。但你二人,什么也不说,没有经过任何允许,推门就进,‘咚咚’乱跑,也太的藐视参会人员,太得轻视县委领导,太的不尊重会议主持人了。”楚天齐厉声质问。
“我……你……是……”柴永发支吾着。
“各位领导,我俩因为心急赶路,忽视了应有礼仪,特此道歉。”说着焦万利一拉柴永发,向外走去,“我俩马上出去,再重新进来。”
众人目光投到焦、柴二人身上,目送二人走出屋子。
“报告。”会议室外响起焦万利的声音。
楚天齐转头看着乔金宝:“书记,您看……”
乔金宝没接对方的话,而是直接说了句:“进来吧。”
屋门重新推开,焦万利、柴永发先后走进会议室。
楚天齐再次开腔:“二位,今天下午召开县委扩大会议,明确要求单位负责人必须亲自参加,你俩为什么不来?”
“生病了,病的爬不起来。”柴永发转过头,甩出了硬*梆梆一句话。
楚天齐嘴角微微挂着一抹笑意:“病的爬不起来?这可就麻烦了。现在正是落实环保文件关键期,更是攻艰期,时间紧,任务重。城建局身为众多整改项目的监管部门,还是环保局的上级主管局,更是责任重大。现在局长却病了,还病的爬不起来,副职却是事事需要请示局长,这怎么行?任务怎么完成?”
柴永发一梗脖子,呼呼直喘粗气:“人吃五谷杂粮,谁敢保证不生病?我请问……”
“拽个屁词。”乔金宝斥道,“柴永发,你就说现在病好没好。要是病好了,就继续当局长,要是还病的爬不起来,县里立即换人。”
“我……先还病的很厉害,刚才这么一路跑下来,出了身透汗,这病一下就没了。”说着,柴永发还活动着手脚,“没病了,好了。”
人们忍不住发出了笑声,既是在笑柴永发的滑稽样,更是在为今天的一系列情节而笑。看会议开始情形,应该是县委书记召集会议,可时间不长,会议便又被县长主导。更让人们觉得有意思的是,县长点名和批评的人,全是书记系的,不知是碰巧赶上,还是乔书记人马本就多,或是县长刻意而为。尤其柴永发、焦万利更是乔书记一直提携的人,竟然被县长要求跑步前来,还被县长当场质问。虽然柴、焦二人肯定是坐车来,但被要求“跑步前来”肯定已经坐实,势必成为安平官场的笑柄。
这是让柴、焦等人下不来台吗?似乎事情没那么单纯吧?正在人们狐疑不已的时候,乔书记却直接打断了柴永发的话,看似训斥下属,却又似保护嫡系,相当于堵住了县长的话,否则县长很可能会说出“停职”或“调离”这样的词语。这是怎么啦?似乎很诡异啊。人们心中各自盘算着,也在伺机观察着现场情形。
“我的病也好了。”焦万利随声附和着,“来之前已经好的差不多,我本已打算出院。”
“既然都好了,那就滚到座位上,认真去听。”乔金宝厉声命令着。
趁着书记发话,柴、焦二人找个边上空位,坐了下去。
本来还准备继续盯问柴、焦二人,但乔金宝插话卡断话题,楚天齐只得做罢,转入了下一环节:“今天这个会议,不是动员会,而是督促执行会,即督促各部门立即行动的会议。现在好多部门都没有详细的推进计划,那就按照柯副县长宣读的推进时间执行。如果有异议或是有更好的操作方式,就请当下提出来;如果没有,那就必须严格执行。会后,各部门必须在推进计划表上签字,各位副县长要配合柯副县长落实这项工作。副县长们,能配合吗?”
感受着今天怪异的会议氛围,迎着县长凌厉的目光,所有副县长纷纷给出了肯定答复:“能。”
“好,谢谢各位副县长的配合。”冲着各位副职微笑点头后,楚天齐神情再次冷竣,“对于涉及到文件执行的部门和负责人,县里会根据执行情况进行奖惩,具体奖惩方案还未出台。但要提前告诉诸位,我会建议,对未按时完成或是完成不力的部门,要参照相关条例,给予负责人和相关责任人最严厉处罚。对完成情况的评定,既看实际工作情况,也看工作态度。对于那些推诿扯皮、敷衍塞责的人,会给予处理,尤其对泡病号的人肯定严办。我还会向县里建议,在推进这个事项期间,如果有人泡病号,那就责令其主动辞去现岗,该住院住院,该病休病休,县里会让身体能胜任的同志去落实。”
听到楚天齐这样的表态,好多人都把目光投向乔金宝,想看乔书记有什么反应,但他们却看到一张阴沉的黑脸。
“各职能部门必须要对照各自工作职责,认真落实部委文件精神,坚决执行县委、县政府要求,打好这场环保攻坚战。”说到这里,楚天齐换掉严肃语气,变成和缓口吻,“书记,我讲完了。”
乔金宝没有与对方互动,而是虎着脸扫视全场,然后发了话:“县委已经达成共识,责成县政府具体督促整改。各职能部门必须对照文件要求,相关项目该下马下马,该停止申请就停止申请,不能有任何含糊。今天把丑话跟大家说在前面,如果哪个部门还是置若罔闻或是蒙混应付,那对不起,县委会请该部门党、政一把手下课。这不仅只针对科级干部,处级领导如若执行不力,县委照样提请市委进行处理。”停了一下,乔金宝沉声说了“散会”二字,立即起身,向门口走去。
有人面面相觑,有人疑惑不解,可从书记的背影却看不出来什么。
身为会议发起者和主持人,乔金宝尽管步履依旧稳健,但内心却并不平静。本来自己要通过会议补救漏洞,不曾想却成了楚某人借此发威的场所。他怎不懊恼?更令他懊恼的是,自己还不得发作。
第一千六百四十四章 受的委屈值了
第二天,乔金宝起床晚了一些,等他洗漱完毕,坐到椅子上时,已经上午八点多了。尽管起的晚,但他的头依然昏昏沉沉,看来这闷酒真不是喝的。
屋门轻轻敲响,秘书吴海亮走了进来。看到书记在座,直接来在办公桌前,把手中一份文件递了过去:“书记,会议纪要。”
乔金宝没有伸手去接,而是面无表情的示意了一下:“放下吧。没你事了。”
“好的。”回应一声,吴海亮放下手中纸张,退了出去。
重重嘘了口气,乔金宝拿起那份《纪要》,浏览起来,越看越来气,直接把《纪要》摔到桌上。
拿过电话,按下电话免提键,乔金宝在上面摁着数字。他要打给做《纪要》的人,质问对方为什么写成这样,为什么总是“县长怎么说”、“县长如何强调”,把自己这个县委书记放哪了?
拨到只剩最后一个数字时,乔金宝忽又停下来,关掉了免提。自己实在没有质问《纪要》的理由,这份《纪要》已经适当淡化了楚天齐,怎耐会议基本事实却无法改变。事实上,昨天下午的会议,楚天齐已经成了真正的主导者,而自己却反转为配角。自己现在若要质问《纪要》出台者,显然就是无理取闹,更让人们小看自己这个县委一把手。
想到昨天会议的事,乔金宝就气不打一处来。本想及时召开扩大会议,给自己戴上一顶“严格执行部委文件精神”的贵冠,不曾想却成了楚天齐借题发挥的场合,自己那些老部下不但被收拾,脖子还被套上了绳索。也怪柴永发、焦万利等人太混蛋,竟然给楚天齐留下话柄。转念一想,又怪不得这些人,他们也是在执行自己的意图,也是在按既定方针应对;怪只怪姓楚的太狡猾,也太阴险,竟然硬生生的玩了一招反客为主。
姓楚的为什么会那么做?为什么在大庭广众下要那么强势,他依仗着什么?难道就是有特殊背景?可平时也没见他张狂到这种程度呀。难道他知道自己开会意图,明白了自己开会初衷?这个很有可能,其他人应该也能看出来。可姓楚的显然不像会上才明白,不但没被自己打个措手不及,反而似早有准备。自己给对方打电话已经很晚了,而且还故意没说明白,对方怎会立即猜出自己意图,又怎会有充足的准备时间?
昨天会后,乔金宝就在想这个问题,可一时却没想明白,接着就是喝闷酒,后来也就懒得想了。
现在想来,绝对不是偶然,否则姓楚的不会那么从容。细细想来,似乎不止他准备好了,柯扬也是有备而来,两人肯定提前商量过,那就是说,姓楚的已经先一步预知到自己要召开会议。这怎么可能?难道对方先于自己知道了那件事?这也很不可思异。自己知道那事的时候,省委、省政府还未得到报告,是“消息灵通人士”告诉自己的,姓楚的消息来源竟然能这么早?可除此之外,再没有能解释通的原因。
如果姓楚的真是先一步知道了利原造纸厂污水泄露事故,那也太能了,能得有些可怕。更可怕的是,对方不但料到了自己要召开会议,还有针对性的做出了应对措施,而且还掂量出自己不敢对其张狂进行发难。这还是个涉政不深的小年轻吗?这分明就是一条浸*淫官场多年的“老狐狸”呀。
自己想要借机抹粉的会议,竟然给别人做了嫁衣,让别人借机生事,自己反倒落了个大难堪,想起来真是憋屈,乔金宝忍不住又长叹了一声。
……
和乔金宝的唉声叹气不同,县长办公室却是另一番截然相反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