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遍了。”看着桌上刚刚响铃停歇的手机,段成满脸笑意,“着急了,那小子着急了。”
“叮呤呤”,铃声再次响起。
上身略微前探,段成看到,来电显示还是那个号码,笑意更浓:“第六遍。看你还能打过十遍?那我真服你了。”
“叮呤呤”、“叮呤呤”一通铃声响过,暂时没了声响。
“叮呤呤”,同一号码,第七次响起。
“你还真要打十……”话到半截,段成忽然一楞,下意识的看了看门口。然后拿起手机,快速起身,到了门口。
缓缓拉开屋门,把头探出门外,转头四顾后,段成按下接听键。同时脚下急速踩踏,发出“咚咚”的声响,他喘着急促的气息,“喂”了一声:“县长。”
手机里传来声音:“怎么回事?情况怎么样?”
夸张的喘了几口气,段成使劲咽了两口唾沫:“县长,我刚才……”话到半截,“咣”的一声关上屋门。
迈着“咚咚”的脚步,段成走向办公桌,接着刚才的话题:“我刚才下去了解了一下,是这么回事。来的这些人都是城郊农民,为的是‘美我环境生物技术公司’征地的事。前年‘美我环境公司’与县里签署了……”
“以前的经过我听说了,你不用再讲,就说今天的事。”对方打断道。
段成微微一笑,但语气依然显得很急:“那好。这次农民们来,就是因为‘美我环境公司’环保整改的事。前几天,县里按照企业以前的手续,责成企业进行整改,但企业现在的项目是对废旧物品二次利用,应该算是环保项目,双方产生了一些分歧。也不知怎么的,就传出县里要求这个项目下马的传言,农民一下子急了。要是项目下马,他们剩下的四成征地补偿款怎么办?于是他们就来找政府,要求给说法。刚才他们可是说了,要是不能给出答复,就直接找县长。尽管刚才给他们做了好多工作,可是我仍担心他们去你办公室呀。”
手机里静了下来。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略有急促的气息声,段成嘴角浮上了一抹笑容,那笑容里分明写着讥诮与不屑。
第一千六百四十八章 我不急,有人急
对方声音忽然传来:“你刚才是在哪见的上访农民,是怎么了解的?”
正暗自讥讽对方,忽然听到这话,段成不由一楞,赶忙道:“担心那些上访农民胡说一通,我下楼后,没有暴露身份,也没直接找他们,就在门口听着。我让秘书找他们了,当然是以旁观路人身份,与他们闲聊,给他们做工作。可他们根本不听,就吵闹着要县里给说法,还扬言要找县长。”
对方“哦”了一声:“听你走路山响,说话吁吁带喘的,我以为有人追着你,正准备派人去看看呢。”
“追倒是没人追,可我这心里着急,替县长着急呀。”停了一下,段成又说,“刚才担心影响了解情况,我把手机调成了静音,上楼后正准备拿手机跟县长汇报,才看到你的来电。县长,怎么办?”
“你说呢?”对方反问。
“我说……农民也不容易,就那么些地,还让企业征了,到现在也没拿完征地补偿款。当然了,就是没拿到钱,县里也不可能拿钱出来,没有这个道理。不过项目毕竟是县里引进的,县里又是一级政府,农民来找也是正找。”段成斟酌着用词,“关键这次农民上访还是因为项目整改,要是没有这事,农民应该也不会来。要是项目能够马上开工,企业立即把补偿款给够,农民应该也就没什么说的了。”
手机里“哼”了一声:“开工?项目符合环保标准吗?企业按要求整改了吗?”
段成故意做出一副胆怯神情:“可农民都还在楼下,扬言要找县长,这又马上过春节了,我们得考虑影响呀。”
“此事都是由企业造成,立刻召企业负责人前来处理。”对方声音很冷。
段成迟疑着:“找企业?远水不解近渴呀。他们可是嚷嚷着找县长,恐怕要对县长不利呀。而且这事又是由环保整改引起,我担心……”
“县里进行环保整改,有法可依,有文件可执行,有省里指示可遵照。有什么可担心的?谁的事谁处理,该谁责任谁负。赶快去办。”对方声音至此,戛然而止。
不对呀,他该担心才对,不应该这种态度吧?手握话机,段成眉头紧皱,疑惑起来。
这次农民上访,虽然是由于企业未按时支付征地补偿款造成,但农民现在可是来的县政府,不是企业驻地。而且项目毕竟是县政府引进,事情起因也和项目整改有关,农民还嚷着要找县长,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县长都处在风口浪尖上,楚天齐应该极度着急才对。因此,楚天齐应该让自己尽量安抚民众,尽量以劝走民众为出发点。可他为什么偏偏要浪费时间,让自己找企业负责人呢?
企业负责人平时就不在,现在更不知道躲哪去了,上哪去找?笑话。怕是连负责人的影还没见,农民已经冲进县长办公室,或是早已到了省里、市里了吧?
现在已经一月下旬,离春节不足一月,正是极其敏感的时段。平时各级政府本就很怕上访,这个时段更是怕的要命。这时候发生上访,若是被上级过问,很可能一年工作就白干了,不但政绩可能会被忽略,怕是还要背个“维稳不力”的罪名。一个不慎,头上的乌纱帽都可能不保。各级官员辛辛苦苦几十年,费尽心机,图的是什么?不就是头上的官帽吗?若是因此丢官,多年的心血便付之东流,岂不可惜?官员们焉能不怕?
可刚才在电话中,咋就听不出楚天齐害怕,反而还穷横穷横,不但追问自己行踪,还让舍近求远找企业呢?是自己理会错了,还是这里边有什么说法呢?
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对话,自己并没听错呀,楚天齐就是穷横的很,这也太反常了。事出反常必为妖,哪这妖会是什么呢?
“什么呢?什么呢?……”连着自问一通,段成恍然大悟:楚天齐根本不是不着急,而是在装,在“瘦驴拉硬屎”。
段成忍不住“哼”道:“还赶快去办?唬谁呢?不过是给你自个壮胆罢了。”
想明白其中缘由,段成嘴角挂上冷笑,心中暗道:你小子就装吧,恐怕现在早愁哭了。
慢慢品了口香茶,段成连连点头,很是惬意。自一个小时前离开楚天齐办公室,段成就直接回到办公室,悠闲的品茶了,这已经是第三杯。他当时根本就没去楼下,刚才的说辞不过是信口胡诌罢了。
……
和段成的猜测不同,楚天齐根本没有丝毫愁苦之色,面色很是平静,好像嘴角还挂着微微笑意。办公桌上放着几张纸,正是环保整改推进计划表,楚天齐正用铅笔在上面做着标记。
“叮呤呤”,桌上固定电话忽然响起。
接通电话,是柯扬打的,要来当面汇报工作,楚天齐同意对方现在过来。
不多时,柯扬来了,脸上带着焦急之色。
“老柯,什么事?”楚天齐放下铅笔,抬头问着。
柯扬坐到椅子上,上身微微前倾:“县长,楼下农民上访,你知道了吧?”
楚天齐淡淡的说:“知道了。”
柯扬看着对方:“人们已经来了两个多小时,在楼下又吵又嚷的,这么下去可不行。影响办公事小,要是时间长了,出点什么差错,就麻烦了,得想个解决办法呀。”
“是呀,肯定不能这么一直下去,肯定得想办法。我已经让段成联系企业了,这事因企业而起,他们按时支付拆迁款,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柯扬马上接话:“企业负责人还不知道在哪,现在肯定跑的更没影了,远水不解近渴呀。”
“难找也得找。总不能政府出这笔钱吧,无论说到哪去,也没有这个道理。”楚天齐道,“你说呢?”
“理是这么个理,可农民是在政府楼下闹腾,口口声声让政府给他们做主,吵吵着要见县长,老是这么吵嚷下去,对县长也不好呀。”停了一下,柯扬又说,“据说农民之所以到这里上访,也是因为一个要让项目下马的传言,如果证实这个传言为虚,或许他们也就走了。”
“几乎所有到政府的上访,都嚷嚷着要找政府主官,又不是冲着我个人,这没什么。”楚天齐摆摆手,“农民上访主要是因为没拿到钱,和什么传言并无直接关系,如果硬要和项目整改有牵扯的话,反而不正常了。以这家企业即将开展的项目看,一旦开始生产运转,对农民肯定是弊大于利,他们根本就没有支持的理由。我们没有向农民击碎传言的义务,也根本无从入手,根本就不能向农民提及,否则又不知道会传成什么。而且只要我们直接一插手,那上访者立刻就会把矛头对准我们,要求我们满足他们的条件,可我们根本不可能满足的。”
“可……话虽这么说,不过现在可是春节前,是每年最敏感时期,若是市里过问,没准就给扣个维稳不力的帽子,首当其冲会影响到县长的。”柯扬不无担心。
“如果闹出事端或上访连续数日,可能涉及到社会稳定的事,若是就这么一次,市里也不能随便扣这种帽子。每年春节前,全市各县都要出现规模不等的数次上访,市委、市政府也不能例外,假如真扣帽子的话,那就帽子满天飞了。若是大伙都被扣帽子,和没扣帽子又有什么区别?”楚天齐不以为然,“关键这事是因企业而起,又不是县政府自身工作不力。”
“毕竟企业也是政府招商而来,尤其这次还掺和上了项目环保整改的事,一旦市里过问,还是会找到政府麻烦的,这也是好多同志的担心。”柯扬语重心长,“县长,你要三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