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县长点到了“软肋”,楚天齐低下头,躲开了县长的目光,不再说话。
“行了,别装象了,抬起头来。”郑义平说到这里,面色一整,转移了话题,“小楚,今天叫你来呢,一是了解一下你的学习情况,二是老赵临走时多次交待要对你适当关照,三是和你简单讲一下工作调整的事。你明白吗?”
“来之前不明白,现在明白了。谢谢县长,谢谢赵书记。其实您一直对我挺关照的。”楚天齐诚恳的回答。
“哈哈,小楚,现在更会说话了。”郑义平继续说,“这次变动你的工作,也是经过多方面考虑的。你和陆勇平时在工作岗位上,都是做出了很大成绩的,这次更是有幸参加了省委党校特训班的学习,目前全县副科中,只有你俩有这个幸运。所以,对你俩的使用,县里也非常重视,这才把你由副科提为正科,而把他由普通副镇长,提为乡党委委员、常务副乡长。你肯定会想‘为什么会是我离开’、‘为什么我会变成非领导职务’,是不是?”
楚天齐心里话:是。但他不能这么说,便回答:“一切服从组织安排。”
“你也不用打官腔,也别不服。”郑义平的声音严肃起来,“因为你和宁俊琦的关系,所以必须有一个人离开,这就是把你调离青牛峪的原因。其实对于你俩来说,这样的结果有百利而无一害。如果任由你俩在一个单位的话,时间长了,这肯定会成为别人攻击你们的话柄。而且从你俩个人的关系来说,保持一定的距离也有好处,距离产生美嘛!否则时间长了会腻歪,会审美疲劳。”
楚天齐忽然觉得,现在和自己说话的人,不像是县长,更像是一位长者。
“可能你对于被安排非领导职务,有些想法。有想法倒也正常,但你更要适应。”说到这里,郑义平语气一缓,“说实话,你这两年干的不错,做了不少工作,也小有成绩。你从一进入仕途,就到乡里做了乡长助理,虽说官不大,却也是管人的人。在乡里,你经历了一些波折,但最终做出了成绩,还隐隐成为了一颗政坛新星。但是,你的经历也有短板,这不是单纯指你的履历,而是说你的岗位历练欠缺。这也并不是什么大事,也可能不是坏事,最起码省了一番周折,但从长远来看,却未必是好事。所以这次让你出任非领导职务,让你做一名纯粹的政府公务员,就是在补你的短板,补你做具体服务工作的短板。”
正这时,门被轻轻敲响,然后邹副主任走了进来。他来到郑义平桌前,轻声说了句“县长,时间到了。”
郑义平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邹副主任马上出去了,并随手带上了屋门。
“小楚,不多说了,自己慢慢感悟吧。县委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郑义平说到这里,转换了话题,“赶紧去组织部老武那吧,他上午还问你什么时候来呢!”
“好的,县长,那我走了。”楚天齐说着,站起了身。
“去吧。”郑义平挥了挥手。
楚天齐走出了县长办公室。
第四百五十三章 变脸比翻书快
刚走出县长办公室,就见邹副主任在向自己招手,楚天齐急忙走了过去,跟对方进了屋子。
“兄弟,一切小心。”邹副主任边说,边拿起了公文包,“我马上得跟县长出去了。”
“你忙去吧,谢谢邹哥!”楚天齐说完,走出了屋子,快步向楼梯走去。
楚天齐边走边想,想县长郑义平找自己谈话的事。县长提到了自己和宁俊琦的关系,提到了自己的短板,也肯定了自己做出的成绩。当然,提成绩既是一种鼓励,一种肯定,也是在为提出自己有短板在做铺垫。归根结底,无非就是告诉自己,要面对现实,适应现实。
虽然郑义平把对自己的调离,说成是客观条件使然。但楚天齐却明白,县委书记易人,才是导致这件事情发生的根本原因。如果赵书记不走,绝对不会对自己这么安排。
楚天齐承认自己和宁俊琦的关系,的确不宜长期在一起工作,也认可郑县长说的短板的事。但如果赵书记不走的话,完全可以用另外的方式解决。比如可以找自己严肃谈话,实在不行就调离,调到其它乡镇或是县里,不管到哪肯定应该还是领导职务。就是进县委的话,也可以安排自己做一个副科长。虽然同是做服务工作,但带“长”和不带“长”是完全不一样的,身边的人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现在正是因为赵书记的调离,县里才给自己来了一个明升暗降。当然,这也是因为自己确实做出了成绩,县里不能做的太过分了。更主要的,还是县长郑义平帮自己说话了,宁俊琦也给自己找领导争取了,否则不可能给自己“明升”待遇的。
县里要想收拾一个副乡长,太容易了,随便找一个错误,就能无限放大。实在找不到的话,可以立刻创造一个错误机会,让当事人明知火炕也只能跳进去。
现在自己能有这么一个结果,确实应该感谢郑义平、宁俊琦的努力。自己要适应,主动适应,其实几乎每个人都在适应,除非你有足够大的能量改变。适者生存,这是普遍的真理,县长郑义平何偿不是在适应。
楚天齐刚才注意到,郑义平鬓角头发几乎全白了,额头的皱纹更深了,神色也是非常疲惫。可能是工作太忙,可能是睡觉不足,但不可否认,肯定和县里政治格局的变化不无关系。楚天齐已经听说,最近一段时间冯志国挺活跃,和新书记也是互动频频,可想而知郑应平的压力不小。但就是这样,郑县长还在百忙之中,亲自找自己谈话,这让楚天齐内心既温暖,也感动。
“楚天齐,魔怔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楚天齐向发声处望去,见宁俊琦正坐在银色“现代”车上,透过半摇下的车窗冲自己招手呢。他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走出政府大楼了,看来刚才想问题太专注了。估计宁俊琦肯定是拿上文件,就直接把车又开到这儿了。
楚天齐快步走到车旁,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谈完啦?县长找你谈了什么?”宁俊琦回头问道。
“问我在党校学习的事,谈这次工作调整,谈咱俩的关系。”楚天齐说到这里,“嘿嘿”一笑,“县长说了,‘你和小宁既然两情相悦,就赶快把事办了,要不,在一块工作也不方便’。这不,我就被调走了。”
“咯咯咯,编瞎话也不像,领导能像你这么无聊?你的逻辑也不通呀,骗谁呢?”宁俊琦笑着说,“这么说现在没事了?走吧。”
楚天齐一拍脑门:“哎呀,你不说我还忘了。郑县长让我去找武部长,他说武部长上午还问我了。”
“哦,是吗?”宁俊琦说着话,发动了汽车,“走,咱们去后边。”
“说不准一会儿保卫人员该找你了,你一会儿到县委,一会儿到政府,一会儿又到县委的。还以为你是女特务,在侦查情况呢?”楚天齐打趣道。
“去你的。”宁俊琦回了一句,把汽车开向后院的县委办公楼。
汽车停下,楚天齐说了一句“你在车上等着”,下了汽车,快步走进县委办公楼。
……
来到楼上,楚天齐找到县委组织部区域,去敲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武进忠的房门。敲了两遍都没人答声,他又打对方手机,手机响了好长时间,也没人接听。于是他心中暗道:领导不在,那就不赖我了。返身向楼梯走去。
刚下到一楼,一个声音叫住了他:“楚天齐。”
楚天齐觉得声音很熟,循声望去,原来是赵书记原来的秘书刘大智。他略一楞怔,然后快步向对方走去,并满面笑容的叫了声“刘秘书”。
刘大智没有像以前那样热情的伸出双手,甚至连看都懒得看楚天齐一眼,而是矜持的说了一句“跟我来”,就迈步向楼梯走去。
楚天齐刚犹豫了一下,已经走出两步的刘大智就大声喝斥道:“快点,找你有事,慢腾腾的。”
自己以后还要在这个楼里工作,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既然对方说找自己有事,那就跟过去吧。否则,就像父亲说的“得罪了人还不知道”,也枉费了县长郑太平找自己谈话的苦心。想到这里,楚天齐快步跟了过去。
对于刘大智今天这样的表现,楚天齐倒也看的开。他知道有好多人就是这样,带着好几张脸,尤其是做秘书的,平时把笑脸都给了领导,对别人也只能给冷脸了。而且他已经领教过对方的变化无常,尤其是近一段更是感触颇深。
从第一次路遇赵书记的时候,楚天齐就见过刘大智,当时对方就是一幅冷冰冰的样子,说话也是冷嘲热讽的。但楚天齐还是帮他们把轿车弄出了沟渠,主要是因为当时赵书记态度诚恳,而且楚天齐也不可能见难不救。
后来,随着赵书记对自己的器重,刘大智的态度立马变了,对自己那是热情有加,仿佛把自己也当成了领导似的。面对县里大秘的友好,楚天齐自然也非常高兴,并不时与刘大智联系,有时也适当的请对方坐上一坐,喝一杯。当时刘大智只要是有时间,就都赴约了,有时更是抢着结帐。慢慢地,楚天齐也就把刘大智当成了朋友,刘大智也经常向楚天齐提前透露一些内部消息。
前些天,刚刚回到乡里后,楚天齐曾给刘大智打过电话。第一次对方没接,也没有给回电话。第二次倒是接了,说话的语气非常生硬,而且还隐隐表示,以后不要打电话了。楚天齐当时就觉出自己是自讨无趣,甚至在自取其辱,之后再没给对方打过电话。
本来已经决定不再和对方接触,可今天对方主动打招呼,自己总不能不搭理吧。于是便拿出十二分的热情,回应了对方,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嘛!现在看来,是自己理会错了,对方根本就没给自己笑脸,而是自己热脸贴在了冷屁股上。
楚天齐也纳闷,既然你刘大智不待见我楚某人,为什么又要叫我呢?尽管想不明白,楚天齐还得在后面跟着,他知道对方肯定会给自己一个理由的。
就这样,刘大智在前边走,楚天齐在后边跟着。见楚天齐跟了上来,刘大智反而不紧不慢了,而且还倒背着手,走的四平八稳、趾高气扬的,好像特享受走楼梯的感觉似的。
楚天齐的状态就和刘大智完全相反了,走起路来谨小慎微的,而且脚步很快,但又没法超过前面的刘大智,就变成了小碎步。他之所以想快走,是想尽量避开熟人,否则在和熟人打招呼停留时,假如刘大智大声申斥,自己究竟要不要出言反击?如果不反击的话,那自己的面子往哪搁?如果反击的话,万一刘大智给出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自己不但折了面子,还只能暗气暗憋。所以他恨不得立刻到了目的地,脚下也就形成了小碎步,再加上他不想遇到熟人,尽量溜边走,又低着头,一看就像受气的小媳妇。
刘大智偷眼看了后面的楚天齐一眼,然后气势更足了,本不高大的身材,非要做出昂首挺胸的架势,试图要营造一种主子和下人的关系。
走在前面的刘大智,端着架子,活像《皇帝的新装》里的那个皇帝,既愚蠢而又自大。走在后面的楚天齐,个子高大,却又畏首畏脚、无精打彩的,就像大力水手生病了一样。两个人的样子滑稽至极,只不过他们都不自知而已,而且两人的感受也不尽相同,刘大智是一种唯我独尊的快感,而楚天齐却是一种憋屈、受罪的无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