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机构设置》放到一边,楚天齐又拿起了《在职人员花名册》。他先从上到下浏览了一下人数,一共是三十一人,然后才开始看那些名字。
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名字,就是王文祥,职务一栏写的是“常务副主任”。第二个名字是冯志堂,这名字看起来有些眼熟,职务是副主任,第三个名字是方宇,职务也是副主任。第四个名字是姚志成,紧接着就是各股室的股长,然后是副股长和普通工作人员。排在最后的是一个叫苟大军的人,职务一栏写的是“安全员”。
从那堆资料里,楚天齐找到了《在职人员情况登记表》,这些表格是一套,每人一张。表格格式和县里各单位的表格差不多,最上方是一些基本信息,都是“姓名、性别、民族、籍贯、出生日期、政治面貌、学历、婚否、现任职务”等。表格下方是“工作经历、家庭情况、个人表现”等内容。
楚天齐肚子“咕咕”叫了两声,楼梯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脚步声,他意识到午饭时间到了。
“笃笃”,敲门声响起,楚天齐说了声“进来”,抬头看去。
屋门打开,姚志成走了进来,说道:“楚主任,该吃午饭了。”
“好。”楚天齐答应一声,站起身,和姚志成一起走了出去。
单位食堂在办公楼后面,是一排平房,在楚天齐到来的时候,好多人已经开始吃上了。看到楚天齐进来,有人冲他点点头,还有人冲他笑笑,只有个别人叫了声“楚主任”。面对着他人打招呼,楚天齐微笑着,挥挥手,点头回应。
楚天齐没有让姚志成代劳,而是自己取了餐盘、碗筷,到窗口打饭。负责打饭的是一男一女,年纪都在五十岁左右,今天楚天齐没有见过两人。两人显然也没有见过楚天齐,但看到是和姚志成一起来的,只是多看了楚天齐两眼,就往餐盘里放了一勺炒角瓜片和一勺熬大菜。
馒头就放在一个大盆里,吃饭人自取。楚天齐拿了两个馒头,没有接受姚志成进入里屋雅间的建议,而是随便找了一个座位坐了下去。姚志成也跟着坐到了这桌。
这张桌上还坐着一男一女,看到坐在同桌的楚天齐,点头微笑了一下,继续低头吃饭。
楚天齐一边吃饭,一边随便向四外看着,同时也数了数吃饭的人数。
忽然,雅间里传出高谈阔论的声音,听声音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是王文祥的声音,另一个声音不知道谁。
听到雅间里的声音,楚天齐眉头微皱了一下。他注意到,此时也有几个人把目光投到了自己这里。楚天齐故意吃的很慢,可就是在他吃完的时候,雅间的门也没有打开,更没看到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
午饭后,楚天齐回到办公室,进了办公桌后面的那个门,果然里面就是卧室。卧室又分里外两间,里屋是卫生间。
里外转了一圈,楚天齐发现了问题,床*上用品是旧的。床单、被罩都是洗了好多次的样子,枕巾上还有头油的味道。
楚天齐顿时火起,走出外屋,从办公桌上拿起花名册,照着上面的一串号码拨了出去。电话刚一接通,他就说道:“拿一套新的被罩、床单、枕巾来。”说完,挂断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姚志成过来了,手里拿着全套的床*上用品。他进门就道歉:“楚主任,是我疏忽了,我听说您很随和,也比较简朴。就自认为您不会在意这些,是我错了。”
楚天齐没有接对方话茬,而是说了一句:“马上换了。”就低头看起了面前的资料,其实他也并不是真看,就是故意要做这么一个姿态。
姚志成进了里屋,大约五、六分钟后出来了,手里提着袋子,但袋子里的内容换了。他对着楚天齐说:“楚主任,还有其它事吗?”
楚天齐本来想狠狠训斥对方几句,可转念一想,却改变了想法,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没了。”
姚志成迟疑了一下,走出了屋子。
看看时间刚一点多,楚天齐再次进了屋子。床单、被罩、枕巾全部成了新的,看着舒服多了,楚天齐脱去外面的衣裤,只留下秋衣秋裤,拉开被子,钻进了被窝。
躺在床*上,楚天齐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以现在的条件,除了至亲的人以外,人们对于使用别人用剩下的床*上用品都很忌讳。何况楚天齐还是以开发区行政一把手的身份到任,做为单位的大管家——办公室主任,姚志成应该完全能想到这个事情。可对方竟以一种狡辩的理由搪塞自己,当时楚天齐真想狠狠批对方一通。
但转念一想,楚天齐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件事肯定是姚志成做的不到位,但究竟对方是故意的,或是受人摆布,还不得而知。而且在自己打电话时间不长,对方就送来了崭新的床*上用品,那就说明这些东西已经有了。至于是专门为自己准备,还是留待备用,就不清楚了。
姚志成给出的理由,明显就站不住脚,按说他不应该想不到,但他却这么说了。这究竟是他故意蔑视自己,还是他故意露出破绽,也很值得怀疑。
没有立刻给王文祥这个人下论断,楚天齐也是联想到了另一个人。当年自己刚到青牛峪乡的时候,党政办主任要文武简直就是乡书记黄敬祖的跟屁虫,对黄敬祖那是言听计从,对自己却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后来*经过时间磨合,以及经过几次事情考验,自己和要文武成为了朋友,要文武也不再对黄敬祖唯命是从。所以,认识一个人需要有过程。
实际上,刚才之所以没有训斥姚志成,楚天齐还有一层考虑。自己一直做副职,这次忽然成了行政一把手,由专职负责分项工作到负责全面工作,不光是职务变了,自己承担的责任也变了。同样,在单位为人处事的方式也必须有变化。
在老幺峰乡的时候,楚天齐看了好多行政管理与经济管理方面的书,里面涉及到好多单位一把手的行*事准则。几乎都有这么一条:一把手要和下级保持适当距离,也要保持适当神秘。
楚天齐明白,神秘并不代表故弄玄虚。自己刚到开发区,刚任行政一把手,下属以及开发区的事情都不了解,保持适当神秘更有必要。而要想保持神秘,有一个最简单有效的办法,那就是一开始要做到“少说话”,因为言多必失。
……
下午上班时间快到了,楚天齐还没有把一些事情想明白。但他知道,没有给自己更换新的床*上用品,明显就是怠慢自己,但究竟这个人是王文祥还是姚志成,亦或是二人都有此意,楚天齐暂时就不得而知了。
第五百八十一章 就在你头上撒尿
下午一上班,楚天齐又看起了那些资料。
通过《在职人员情况登记表》,楚天齐看到了一些人的基础信息,以及一些工作历程,对这些人有了一定的印象,也联想到了一些事情。
对于那些规章制度,楚天齐也进行了翻阅,有了一定了解。
一下午,都是在办公室度过的。半天的时间里,没有一个人来打忧,楚天齐倒是很清静,也看了好多东西。
下午吃饭的时候,楚天齐没有等姚志成来叫,而是自己按时间点到了食堂。就在他打上饭菜,刚坐下吃的时候,王文祥进来了。和王文祥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个方脸的人,这个人看上去有些面熟,但肯定没见过。不过,楚天齐已猜到这个方脸的人是谁了,因为对方和一个人长的极其相像。
王文祥和方脸的人边走边聊,说的热火朝天,两人径直朝雅间走去。就在推开雅间门的时候,王文祥才像刚发现楚天齐似的,向着楚天齐挥了挥手:“楚主任,早来啦,来吧,你也到这里面吃。”
对方的话不但没有半点诚意,而且以一副主人的口吻,还用戏谑的语气说出来,怎么听着都别扭。但无论场合还是时机,楚天齐都不便发作,他只是冲对方摆了摆手,就又低头继续吃饭。
看到楚天齐这副爱搭不理的样,王文祥感觉就像一拳打到棉花上,一点也使不上力。只得大声说了一句“那就不客气了”,和方脸人走进雅间,“咣”的一声关上了屋门。
看到刚才的一幕,食堂吃饭的人脸上表情很是丰富,有的把目光投向楚天齐,有的投向雅间方向,还有的人相视一笑。大家都看出来,新来的主任和王主任算是杠上了。有好几个爱看热闹的人,甚至在期盼尽快能有一场正、副主任的对决。
楚天齐注意到,食堂师傅进了雅间好几次,每次手里都端着新出锅的菜,自然厨房也不时传出锅勺相撞的声音。
虽然就两个人,但雅间传出的声音挺大。仔细一听,还有玻璃器皿相撞的声音,显然是在喝酒。
听到这肆无忌惮的声音,感受着对方有恃无恐的作派,楚天齐真想进去掀翻桌子,给那两个家伙几个嘴巴子。这声音之大,气焰之嚣张,对员工影响太坏了,何况还有自己这个正主任在场。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只得心中暗骂:要让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
好多人已经吃完饭,或故意放慢速度,目的就是等着,就为了看新主任能不能受得了刺激,会不会有精彩对决发生。但现实让他们失望了,那个新来的主任根本就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低着头吃饭,好像根本就什么都没听到似的。有的人失望的走了,但有的人还在等着奇迹发生。最终没有出现奇迹,在大家的目光注视中,楚天齐把餐具放到指定地点,走出了食堂。
尽管楚天齐看似面上没有变化,其实他脸上火辣辣的。他完全能够感受到别人那种质疑的目光,还有鄙视的眼神。他忍受着背后射来一道道火焰的灼烧,忍受着内心被吞噬的折磨,迈着坚定的步伐,昂首挺胸出了食堂。
寒风吹打在脸上,楚天齐感受不到一丝冷意,反而感受到头脑一片清明,清明的让他意识到自己又成熟了好多。能够忍受别人的挑衅,也是一种成熟的表现,但这种成熟并不只是一味忍让,而是为了寻找最佳的出手时机。
……
回到办公室,楚天齐已无心情再看资料。而是直接进到里屋,脱掉外套,倚躺在叠成块状的被子上,想着事情。
其实,当楚天齐预感到要主政开发区的时候,就开始在心里问自己“要如何开展工作”。只不过那时处理上访是第一要务,楚天齐都在围绕疏散群众做文章,既使出任主任的消息得以确认后,他也没有时间细想任职后的事。
从那天上访群众走后,他才开始琢磨开发区的事。这几天,经过初步了解情况,经过这些年经验积累,经过这几个月学习,经过与宁俊琦的探讨,楚天齐才对一些事情有了具体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