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餐具的时候,正好李卫民已经看完了中央台和省台的新闻,正微笑的看着迎面走来的女儿。
坐到沙发上,宁俊琦挨着爸爸坐下,扭头盯着他。
李卫民一伸手,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张纸,递到女儿面前:“琦琦,看看这个。”
看到纸上内容,宁俊琦脸色一变:“省委党校培训?爸爸,这就是你说的好事?”
“一会儿还有好事。”李卫民说道,“这个培训班,是处级干部提升班,是临时加开的,名额有限,很不容易才给你弄上。是……”
“爸,你还是告诉我吧,究竟是什么好事?”宁俊琦打断了对方。
“琦琦,怎么这么没规矩,我总得一件一件的说吧。”李卫民轻斥了一声,接着说,“能参加这个班的,都是即将被升职或是刚刚升职的优秀年轻干部。你在学习后,马上调任市委组织部干部二处处长。”
“这就是你说的好事?”宁俊琦反问,眼中已经充满了泪花。
李卫民的语气忽然严厉了好多:“从乡下调到市里,级别从正科升成副处,这还不是好事?做为仕途中人,还有什么事比升迁更好?”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宁俊琦缓缓的摇着头,“你故意以‘好事’二字让我回来,其实就是一个幌子,就是让我离开乡里,让我离开玉赤县,从而达到拆散我们的目的。升迁对于大部分政客来说,的确是好事,可我不是冷血无情的政客。除了工作外,我还有感情,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女孩,还是一个花季少女。”
“你……”停顿一下,李卫民的语气软了下来,“琦琦,你总不能一辈子待在乡下吧。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得为你未来的家庭,为你未来的孩子想想吧。”
“为孩子想想?也让我的孩子听我的安排?也让我去棒打鸳鸯?”宁俊琦站了起来,凄惨的一笑,“不用把话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其实你就是瞧不起乡下人,就是嫌他来自农村,这就是你拆散我们的真正理由吧?那我请问李大书记,你不也是农村人吗,我爷爷奶奶不也是农民吗?”
“不要无理取闹。”李卫民大声喝斥道,“正因为我来自农村,深知农村的艰辛,才不愿意让你再受那样的苦,让你的孩子也跟着吃苦。”
“你终于承认了,终于承认了。”宁俊琦哭诉着,“那你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那里的面貌呀,可以让那里的生活更富足,像城里一样富足呀。”
李卫民沉声道:“别说傻话了,抛开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更现实一点吧。你以为一个人的能量有多大?那太渺小了。一个人要做成事,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配合。”说到这里,他话题一转,“想为农村做事,想改变那里的面貌有好多种办法。我现在也为改变农村现状做着好多工作,只不过我是为全市广大农民,而不是你说的狭隘的一村一镇。同样,你到了新的岗位,多选拔一些优秀人才投身农村建设,也是在为农村做贡献,可能要比一个乡党委书记对整个农村的贡献更大。”
“大道理我讲不过你,我只是一个小公务员,而您是谁呀?您是宦海沉浮多年的李大书记呀。您能随意调整我的工作,这是您大书记的权利,但我也有选择不接受的自由。”宁俊琦冷笑一声,“李大书记,怕是您已经有乘龙快婿的人选了吧,是哪个部长公子,还是哪个省长少爷?”
李卫民苦笑着:“琦琦,说话不要这么偏激,爸爸是那样势利的人吗?”
“在事实面前,任何狡辩都是苍白的。”宁俊琦恨恨的说,“李大书记,我不去参加那个培训,我也不去做什么处长,我还回乡里上班。如果某些人硬要阻止的话,我宁可不要工作。还有,我不会和他分开,永远不会。”说完,她快步向楼上跑过。
“宁俊琦,站住。”李卫民气的脸色煞白,厉声喝道。
宁俊琦根本不管这一套,理都没理,快步跑进了卧室。
李卫民脸色急剧变化,喘了几口粗气后,拿起公文包,也上了二楼。
女儿卧室里传出的哭声,让李卫民心碎,但他还是敲了敲屋门,厉声道:“琦琦,你听说,听我说。”
卧室里的哭声不小反大,变成了号啕大哭。
“琦琦,我有话说,你要是不听的话,可别后悔。”李卫民的声音很冷,“别后悔我对他不利。”
哭声戛然而止,变成了阵阵抽泣,显然宁俊琦听到了爸爸的话。
李卫民暗自嘘了口气,沉声道:“如果你不听我的安排,或是做出什么不应该的事,我就找他的麻烦。如果你们没有一刀两断,我还找他的麻烦。就他那性格,让他犯点错误,直接削职为民,是很容易的。如果你们要是实在过火的话,他还会接受更严厉的惩罚。”
“你,你太狠了。”宁俊琦声音传了出来。
李卫民哼了一声:“你想怎么认为,随意,但我可不是吓唬你。我是为你好,也是为他好。你就愿意跟着他,一辈子当个农民?就是你愿意的话,他能行吗?他可是好不容易跳出的农门,他的肩上可是扛着全家幸福和希望的。”说到这里,他语气一软,“只要你完全听我的安排,我甚至可以在不违反政策的情况下,适当帮他一把。好好想想吧。”说完,他走开了。
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传了出来:“你好狠呀,妈……”
第七百七十四章 对不起
今天一整天,楚天齐都在弄评定验收准备方案,还有就是“股”升“局”报告。这两份资料本来都是他亲自弄的,现在也只需要进行一个审核,对个别细节再推敲一下,可他却弄的非常吃力。原因是他总是不能集中精神,总在想着宁俊琦的事,思想老是溜号。
吃完晚饭后,楚天齐又趴到电脑上,审看那些文字。现在,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他才在键盘上敲击了几十个文字。
手指从电脑键盘上拿开,楚天齐向椅背上一靠,伸了个大懒腰。然后点燃一支香烟,抽了起来,脑海中再次出现“宁俊琦”三个字。
当早上得知宁俊琦离开乡里后,楚天齐就判断,她一定是回了省里,一定是和她父亲见面。至于是李卫民找的她,还是她找的李卫民,不得而知,但肯定是回了省里。因为他们的父女关系一直保密,所以不可能在市里见面。
从现在的时间看,俊琦肯定早已回到家里,可能已经和李卫民见了面。他们肯定会谈到自己,但究竟会是个什么结果,楚天齐却想不出。但他觉得,应该不会出现大反转,奇迹不是随时都能发生的。假设万一有奇迹的话,他相信她肯定会打电话过来,会第一时间把好消息告诉自己。尽管不敢奢望奇迹,但他还是把目光投向旁边,投到桌面放置的手机上。
“叮呤呤”,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楚天齐就是一惊:心灵感应。他的心情忽然激动起来:难道真的有奇迹?真的出现了大反转?
缓缓伸出了手臂,手臂却无来由的抖了起来,似乎脸上肌肉都在动。楚天齐太激动了,不对,是忐忑,忐忑美好愿望会否破灭。缓慢伸出的手臂,忽然快速抓上手机,放到了他的眼前。他的激动退去了,根本就不是宁俊琦的号码,而是邹英涛的手机号。
电话一接通,邹英涛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楚大主任,在哪呢?干什么呢?”
“在办公室,弄报告。”楚天齐说,“你呢?不忙啦?”
“我不忙,失业了,每天都无所事事,正在外边喝酒呢。”邹英涛语气很轻松,但似乎也有一些落寞。
楚天齐知道,对方的话不假,确实没什么事。邹英涛是郑义平的秘书,郑义平还在*市学习,邹英涛自然就没什么事了,其它政府领导也尽量不会指派县长秘书的。便笑着道,“还是你滋润,没人敢使唤你,每天就是吃喝玩乐,按月拿工资。”
“怎么,羡慕啦?”邹英涛笑了,“我还羡慕你呢。”
楚天齐叹了口气:“别拿哥们打镲了,我都被有病,靠边站了。你那不是笑话我吗?”
“哥们,别逗了。宁书记都去省委组织部培训了,马上就是副处。你小子肯定也该升官了吧?说说,活动到哪了?”邹英涛骂了一句,“真他娘的交友不慎,跟我还保密。”
省委组织部培训?当楚天齐听到这几个字时,后面的话根本就没听进去。他懵了,脑子里划了两个问号:为什么?这要干什么?
手机里静了一下,又传来邹英涛的话:“哥们,不想说算了,看把你难的?我挂了。”
楚天齐这才反应过来,急忙道:“慢,等等,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宁俊琦去省委组织培训?什么时候的事?”
“诶,你不知道?不会吧?”邹英涛很是疑惑,“我和组织部武部长吃饭,听他说的,省委组织部的传真都到了。对了,我得赶紧回去,酒局还没散呢。”声音到此,戛然而止。
尽管手机里已经没了声音,但楚天齐还是没有把它拿开,依然放在耳朵旁。他意识到,和宁俊琦的事看来真要玩完。用脚指头都能算出来,毫无征兆的就去培训,肯定是李卫民已经出手了。对于堂堂的市委书记,原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来说,办这么一件事太小儿科,只需一个电话就解决了。
楚天齐明白,现在去培训,不用说,肯定是李卫民为了让女儿离开青牛峪。接下来就是迅速调离玉赤县,达到彻底和自己分开的目的。
楚天齐又产生了疑问:俊琦怎么就答应了呢?是被逼的,还是想通了呢?很快,他就给出了答案:不用说,宁俊琦的处境肯定和欧阳玉娜一样,如果不答应,家里就会收拾自己。
虽然宁俊琦遇到的情况类似欧阳玉娜,但自己的处境却完全不同。欧阳玉娜对自己有想法,而自己没有那种心思,只要欧阳玉娜能放弃或被迫放弃,自己就没什么事了。可自己和宁俊琦却是相爱的,互相爱着对方,牵挂着对方。就是两人的家庭也不一样,欧阳玉娜的家长毕竟不在政界,离自己有一定距离。宁俊琦的父亲却是堂堂的沃原市市委书记,是自己顶头上司的上司,他要收拾自己的话,那只是分分钟的事。就凭这点,宁俊琦也不得不就范,她怕她父亲伤害自己。
那么自己该怎么办?是像宁俊琦一样就范,还是进行抗争?可是自己又有什么抗争的理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