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齐把纸张重新夹到笔记本里,然后合上本子,看着二人,道:“曲副局长,你有一笔借款可是前年十月五日的,到现在已将近一年半了,就连借条上标注的相关事项都已在去年十二月支付完毕。可是如果到现在仍然没有*的话,那就是经办人失职,假如*一直不能到位的话,就给局里造成了损失。三万多元的付款项目,至少也应该是两千多的税金,要是增值税票的话,那就是五千多元。假设十多万借款都是因为*的原因不能冲帐,那所涉及的税金可就是一、两万了,甚至更多。张副局长,你也有这种情况,还需要我一一列举吗?”
列举个屁,都被你摸的门清了。曲刚自知理亏,用脚踢了张天彪一下,示意对方不要说话。然后他满脸陪笑的说:“局长,经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得赶紧把*的事追一追。”
“好吧,那就在四月底之前把那些应收款全部冲帐,实在有特殊原因的,写出详细情况说明,报我那里审核,如有必要的话,上班子会审定。当然,虽然你二位借款较多,也不能只针对你俩,全局干警都照这个执行。”说着,楚天齐把脸转向赵伯祥,“赵政委,你觉得呢?”
赵伯祥回了三个字:“我同意。”
“常亮同志、孟克同志,你们以为呢?”楚天齐又问了这二位。
二人异口同声答道:“同意。”
“举手表决一下吧,同意我提议的,请举手。”说完,楚天齐率先举起了右手。
赵伯祥、常亮、孟克纷纷举手,曲刚、张大彪也极不情愿的抬起了右手。
“好,全票通过。”说着,楚天齐把目光投向杨天明,“杨主任,在记录上记清楚了,会后形成文件,分发到各部门。”
杨天明肯定的回答:“是。”
“局长,还有一事。”说着,曲刚从本子里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楚天齐,“这是我近两周因公外出的情况说明,有同行人员的证明。”
楚天齐没有看纸上内容,而是说道:“曲刚同志,做为老同志,更应带头执行局里相关规定,该履行手续的必须履行。”
“是,是,以后绝对不会因为工作紧急就省了程序,即使当时情况特殊,事后也会及时补上。”说完,曲刚把头转向杨天明,“杨主任,办公室就相当于局里的大管家,往往督促着相关规定的推进,因此也需要带头执行。在你请事假这些天,办公室人员做的就很是不好,你重点查一查,比如有没有整天不在岗的,有没有相关记录?我听说本周三就有人整天没在岗。”
大家都明白曲刚的说话指向,杨天明当然也明白,便把目光投向了楚天齐。楚天齐知道曲刚是想拿厉剑前天缺岗的事说事,可那天的事又不便明说,但他微微一笑,没有接曲刚的话,而是把头转向孟克:“孟克同志,我这里有一封举报信,你看一下。”说着,楚天齐从上衣口袋掏出一个信封,放桌上推了过去。
孟克从桌上拿起信封,抽*出里面的纸张看了起来,看完后,说道:“局长,我知道,马上去核查。”
“孟克同志,一定要严查。我在收到这封信后非常重视,当时星期三,正好你去县政府开会,就让厉剑去核实了一下,经过初步了解,情况基本属实。你再好好调查一下,一旦调查清楚,要对当事人严惩不贷,还要视严重程度,追究部门负责人或是主管领导的责任。要给举报者一个圆满答复,给社会一个交待。”说着,楚天齐把目光从孟克身上移开,特意瞟了曲刚一眼。
正在狐疑楚天齐为什么顾左右言其它,却见对方把目光投向自己,曲刚不由的一楞,意识到不妙,忙道:“局长,我,我能看看吗?”
“你要看?”楚天齐语气很冷,意思是说“不合适吧”。
对方这么一问,曲刚更意识到这事和自己有关,便道:“我管的部门比较多,万一是我分管部门有什么做的不到位的,我也好自查自究。”
“自查自究?”楚天齐又是一个反问,然后道,“要是早这么做的话,恐怕也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第八百三十九章 适可而止
曲刚意识到,可能又掉进了对方的圈套,但却不得不说:“如果是我分管部门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严惩不贷,绝不护短。”
楚天齐假装思考了一下,说:“那得看孟克同志是什么意见,得看这符不符合程序了。”
听到此,曲刚把头转向孟克:“孟组长,你看呢?不会让你为难吧?”
“有些为难。”孟克面无表情的说,“不过,要是能自查自究的话,也不失为一种办法。但一定要从严从快,要有处理方案。同时也要以点带面,好好整顿一番,绝不能走过场。”说完,他把目光投向楚天齐,意思很明显:局长,这么做行吗?
楚天齐微微点头。本来他就是想让孟克参与,也想把曲刚拉进来,这样正好符合他的意思。
“是,是。”一边答着,曲刚心里一边叫屈:这还连什么事都不知道,还没怎么着呢,自己倒被套上了。
孟克把纸张和信封递了过去,曲刚接在手中。
手中拿着信封,曲刚首先看向封皮上的内容,封皮正中央写着四个大字——局长亲启。大字上方写着“河西省定野市许源县公安局”,信封左上角是邮政编码。信封上没有写寄件人的任何信息,但从信封上几个邮戳来看,信是从晋北省寄出的。
放下信封,曲刚看着纸张上的内容。这是几张a4打印纸,最上面一张打印着两段文字,文字的主要内容是举报许源县公安局乱收费,其中说到了交警和巡警,而且例举了时间和地点,还描写了当事人的样貌。下面三张纸上,各有三份票据复印件,一共是九张票据。
看过一遍后,曲刚又翻过来,从头看起,一张一张的看,一句一句的看。并不是他没有看清上面的内容,而是他在想着一会儿的说辞,在想着如何淡化这件事情。交警和巡警都是自己管辖部门,他们做的不好,也就是反映自己管理不好,为他们辩解也是在解脱自己。
连着看了三遍,曲刚抬起头,对着孟克道:“孟组长,这就是一封匿名举报信,这类信十有八*九都是无中生有,要不就是捕风捉影,还有的是因为误解。一般对待这种信,只需要简单核实一下就可以了,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你看这事是不是这样,我督促交警、巡警查一下,如果偶尔有这种现象呢,就整改一下,如果没有的话,就全当是人民群众履行监督权有偏差,我们也不予追究。”
孟克冷冷的说:“这恐怕不行吧。”同时,把目光投向楚天齐。
曲刚暗暗叹了口气,把头转向旁边的年轻人:“局长,你看呢?”
楚天齐没有回答曲刚,而是再次在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哟,漏了一张。”说着,把张纸递给了孟克,“孟克同志,这张纸上的内容可以让大家知道吗?”
孟克拿过这张纸,看了看,然后说道:“有的内容可以,有的不可以,我把允许的内容读一读。”说着,他清了清嗓子,读了起来,“局长同志,这是一份补充内容,目的就是引起局领导的重视。在那几张纸上,我列举了一些事例,但有的地方还写的较笼统。我现在就一个特殊事例进行详细说明,在三月七日下午四点五十分至五点十二分,我的汽车都停在同一地点,期间并没有挪动位置。但就是这短短二十多分时间里,却被罚了三次,理由都是违规停车。所不同的是,出现了三拨人,有两拨巡警,一拨交警。
全国各地,我至少走了二十多个省份,就没见到许源县这种警察,竟然一事三罚。我不知道这是警察的私自行为,还是得到了领导的授意,但我分析,在大厅广众之下如此做事,队里领导应该是清楚的,很可能他们就是在执行队领导的决定。希望这只是个别警察的行径,希望这不是局领导开辟的发财门路。警察队伍要想增加经费,途径有好多,比如向上面争取办公费用,比如依靠优异成绩获得奖励。当然如果能够得到社会认可,企业也会适当赞助的,我公司在好多地方就曾经做过这种事情。
一事三罚,说的不客气点,是想钱想疯了。如果那天不是因为有急事要走的话,我一定要看看,这一事能够几罚。我当时反正是看到了,警察只是罚款,对于最应该纠正的所谓违规现象根本不予纠正。一开始的时候,我很纳闷,后来我想明白了,之所以不纠正违规现象是为了给‘后来者’留下生财之路,是他们之间的潜规则,否则后来者何以循环罚款。俗话说‘盗亦有道’,盗贼做事情都要讲究道理,难道许源县的人民警察竟然不如盗贼吗?
这封信是匿名的,一是我担心报复,二是我也想看看,看看贵局会如何对待群众呼声。虽然我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但我会关注这件事,会向贵局电话询问进展情况,也会到贵县实地感受有无整改。如果贵局置群众呼声而不顾,没有任何改进的话,那我就会向县里反映,我想县里不应该不管的。不妨说一下,我在贵县领导那里还是能说上话的,有几个领导都得给我面子,何况我这是完全占理的事情。那天一事三罚的时候,那个警察肩上扛着一杠两豆,身体很壮,声音嗡声嗡气的,说话很不讲理,要不是我打电话给……”读到这里,孟克停了下来,把手中的纸张给了楚天齐。
楚天齐收好纸张,接过了话头:“刚才孟克同志停下的地方,涉及到了县领导,所以他就没有读下去。后来还有一小部分涉及到了对方的信息,也不便透露。”说到这里,他面色一寒,“大家都听到了吧,有什么感想?曲副局长,你说说。”
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曲刚讲起了自己的说辞:“个别警察竟然私自做出这样的事,是给警察队伍抹黑,一旦查实的话,定要严肃处理,决不姑息。当然了,我们也不能听风就是雨,也不能冤枉了自己同志,此事只宜小范围核实。因此,我想安排人手,隐密而谨慎的调查这件事,尽最大努力做到客观公正。我现在的工作量很大,既要调查这件事,也不能荒废了其它事情,因此时间上可能会稍微长一些,请局长理解。
群众监督我们的工作,这是好事,但必须正确对待,不能矫枉过正。我们自己既要监督、约束治下警察,但还是要保护他们,不能过早的下上一个危言耸听的结论。即使存在个别不足的地方,也要以批评教育为主,适当处罚一下就行了。连我们都不爱护自己的属下,连我们都不能宽容属下的瑕疵,属下会怎么想?那样会寒了他们的心。”
听对方说完,楚天齐严肃的说:“曲刚同志,我不赞同你的观点,更不同意你刚才的说法。你在前面还说一旦核实要严肃处理,现在又说什么以批评教育为主。同时,你的思想也有问题,现在还没有正式调查清楚,你就在给大家打‘预防针’,进行不正确的引导。说什么‘不能矫枉过正’,还说‘要宽容属下的瑕疵’,你这是在偷换概念,在错误引导大家的思想。
一事三罚,确实是笑话,天大的笑话,就像举报信人说的‘如果她要是不走的话,真不知会一事几罚’。我认为这不是危言耸听,已经再一再二还再三了,出现再四再五也极有可能。我们小小的许源县局,竟然出现了这种笑话,一旦传出去的话,那可真是臭名远扬了。
听了举报信上面的话,不知大家怎么想,反正我是脸红的很,为许源县公安局脸红,为我们治下出了这样的事脸红。就因为做法太过分,就因为太的不守章法,群众竟然把我们的警察和盗贼相比,而且言下之意还不如‘盗亦有道’。讽刺,极大的讽刺,但这不能怪别人,怪只怪我们的属下忘了自己的身份,做了有损尊严的事。怪只怪个别领导麻木不仁,思想陈旧,对属下无原则的护短、纵容。
刚才曲副局长说他事情比较多,可能调查要进行的很慢,请我理解。怎么理解?群众能理解吗?举报者那里还等着回复,还要实地感受呢。如果你忙不过来,那就大可不必参与,孟克同志直接去查就好了。如果你实在想参与,那也可以把其它工作分出一些,让别的同志帮忙管一下嘛!”
曲刚脸上神色不停变化着,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愤怒。待楚天齐说完后,他马上说道:“局长,交警和巡警被举报的这件事情,确实是第一次听说,我一定要查实清楚,严肃处理。每位班子成员的工作都不少,我的工作也不能推给别人。刚才我就是想表达既要严肃处理也要实事求是的意思,可能用词不当,让局长误解了。”
“好吧,刚才孟克同志已经同意了让你参加调查,我也要尊重他的意见,同时我也要考虑你这老同志的心情。”说到这里,楚天齐停顿了一下,缓缓的道,“只是有些事情也不能太出格了,要适可而止。”
“是,适可而止。”曲刚心情复杂的回应着。
“散会。”说过这两个字后,楚天齐率先起身,走出了屋子。
第八百四十章 善意谎言
晚上八点钟,许源饭店八层的一间豪华套房里,外间屋门紧锁,有两人刚刚进入两屋套间。这两人正是许源县公安局常务副局长曲刚和副局长张天彪。两人在局班子成员会散会后,先是在外面喝了一顿闷酒,然后才到了这里。当然,心里都有事,心情不畅,两人没有多喝,倒是都很清醒。
刚一坐到沙发上,张天彪就说:“曲哥,今天你老是踢我*干什么,要不是你拦着,我早就质问那小子了。凭什么?就凭一个破职务,他就想骑在咱们头上拉*屎,就想对你指手划脚、大声喝斥?他也不撒泡尿照照,他不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不就是工作才四年吗?说实话,在你参加工作的时候,他还穿活裆裤、和尿泥呢吧?要说他是凭真本事升上来的,打死我也不信,谁知道他舔*了哪个瞎眼领导的屁*眼。”
曲刚摆摆手,制止了对方:“天彪,不,不。我一直也以为他就是个关系户,就是一个混日子的小屁孩。可是通过这几件事看,我错了,大错特错。他确实进入官场才四年,可以说他吃的饭还没有我吃的盐多,可他却不是一个软蛋,而是一个头脑极其灵活的家伙。就凭他现在的年龄,就凭他的履历,他能升到现在职务,肯定有人在后面推着他,把他送到了副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