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峰看到张扬这么倨傲,心底就气不打一处来,可他知道张扬毕竟是个处级干部,自己虽然有些背景,可他到底是社会人员,民不与官斗,还是有必要谦让忍耐一下。李长峰道:“张主任,你刚来,可能对我不熟悉,我是新体育中心工程部经理李长峰。”
张扬道:“工程部经理啊!那好啊,这件事我不追究,你把渣土车弄走,然后把工人叫来,只要一天内把板房恢复原样,我就不再追究。”
李长峰道:“张主任,您可能没明白我的意思,你把板楼盖在这里,已经影响到我们的车辆通行了,就算修好了,我也无法保证以后不会有同样事件发生。”李长峰这句话中充满了威胁的意思,他在向张扬摊牌,你只要敢在工地门口盖,以后这种事情还可能发生。
张扬笑了起来:“你的意思是我把板楼盖在这里不合适?”
李长峰点了点头。
“那你说我应该盖在哪里?”
李长峰笑道:“张主任应该去问规划局!”
张扬道:“规划局说我应该把组委会设立在新体育中心,你们没盖好,我没办法搬进去。”
李长峰有些不耐烦道:“您爱在哪儿建,就在哪儿建,只要不影响我们工程进度就行。”
张扬指着门口道:“板楼离你们工地的大门有五十多米,碍你们什么事了?我现在明白的告诉你,马上把板楼给我恢复原样,我给你24个小时,明天这时候如果问题得不到解决,后果你们自己承担!”
李长峰听到张扬语气如此强硬,不由得也火起来,在南锡还很少有人敢对他这么说话,李长峰道:“张主任,我好话给你说尽,损失我答应赔偿,可你为什么非得要把板楼盖在我们对面!”
张扬冷笑道:“碍你眼了,所以你就让渣土车过来撞?”
“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今天的事情是一次意外!”
张扬道:“我相信是意外,所以我没怪你们啊,让你给我恢复原样,这要求过分吗?”
李长峰道:“张主任,你初来南锡,对这儿的情况不熟悉,我不怪你,可没有你这么干的,对着工地的大门盖板楼,根本是不给我面子。”李长峰越说情绪越是激动,终于憋不住火了。
张扬道:“不给你面子?你谁啊?我用得上给你面子吗?”
李长峰瞪圆了双眼,要不是他小舅徐光利让他忍耐,依着他的脾气早就出手对付张扬了,根本不会忍耐到现在,这是他和张扬的第一次正面交锋,却想不到张扬如此咄咄逼人,李长峰怒道:“做人给别人留余地就是给自己留余地,你在官场混了也有一段时间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
张扬冷笑起来:“教训我?就你也配?马上给我滚蛋,这渣土车给我留下,刚才给你机会你不要,现在晚了,我改主意了!”
李长峰脾气也上来了:“你敢!你这本来就是违章建筑,撞了也是活该!”
张大官人点了点头道:“小子,给我记住你的这句话!”
李长峰大手一挥,跟他过来的有二十多口子人,他大声道:“把车开回去,我还不信了,谁他妈敢拦我们工地的车!”
开渣土车的司机就等着李长峰的这句话,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
体委这边只有张扬一个人赶到,力量的对比严重不均衡,张大官人势单力孤,不过他根本没将对方的二十几号人放在眼里,张扬从地上拾起了一根铁管。
李长峰看到他的动作,内心不由得一沉,早就听说这厮是个人物,一言不合马上大打出手,难道他想对自己出手,李长峰向左右看了看,周围站的全都是自己一方的人,用不着怕他,当下胆气壮了不少。
张扬走到渣土车旁边,一把将车门就给拉开了,司机刚刚把引擎打着,还没来得及挂挡。张大官人咧嘴一笑,铁管从方向盘中插了进去,手臂用力,只听到喀嚓一声,硬生生将方向盘整个给别了下来。
李长峰气得差点没吐血,这厮竟然用了如此野蛮简单的方法将汽车留在了这里。李长峰冲上去指着张扬的鼻子道:“你这是破坏国家财物!”
张扬道:“我告诉你李长峰,现在给我滚蛋,我保证不追究你们后续的责任,再跟我废话,我马上让人把板楼搬到工地里面去。”
李长峰怒吼道:“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这里南锡,轮不到你撒野!”
张大官人呵呵笑了起来:“我忘了告诉你,我最讨厌别人伸手指我!”
李长峰伸手在张扬的肩头用力一戳:“我他妈就指你了,你有什么了不起?”他戳了一下,还想戳第二下,可惜张扬不给他这个机会了,闪电般握住他的两根手指,咔啪一声就将李长峰的两根手指拧脱了臼。李长峰疼得惨叫一声,张大官人扬起右掌,准备给他脸上再来一大嘴巴子。
身后传来一个紧张地声音:“张主任……手下留情!”
关键时候叫手下留情的人是体委副主任臧金堂,听说现场办公处出了事情,他和李红阳一起赶过来的,两人来到之后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张扬原本是不想出手对付李长峰的,可这混蛋出口成脏,居然还敢伸出手指头戳自己,他也不去打听打听,论到单兵作战能力,这平海体制内有谁敢和张大官人争锋?
张大官人拧人手指头的功夫一流,不但要把手指关节给拧脱臼,还要让对方痛不欲生。十指连心,李长峰痛得一脑门子汗,他捂着手指头,不断地跺脚。跟他过来的二十多个人呼啦一下围上来了,把张扬围在了正当中。
自从常凌峰跟张扬谈过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张大官人就开始转变了以暴制暴的想法,可他来到南锡之后发现,想在短时间内确立自己的政治地位,单单靠处关系是不够的,市委书记徐光然表面上对他笑眯眯的,可对他充满了戒心,夏伯达这个人还是像过去那样八面玲珑,可当领导的缺少风骨实在是大忌,这南锡的体制就像一潭温吞吞的池水,无风无浪,张扬来到这个水潭中,开始存着混日子的念头,可没两天,他的本性就开始表露,他感觉到这池温水在一点点的变热,如果自己不搅出点风浪,就可能会在不知不觉中被温水给煮死。
徐光然表面上把省运会的营销权交给他,其实是在做套,正是徐光然的爽快,让张扬意识到,徐光然想坑他,徐光然不看好省运会,才把这件事放权给他的,权力在多数时候和责任是同等的,给他的权力越大,以后张扬需要承担的责任越大。政治上是没有什么个人感情可言的,即便张扬过去对徐光然有恩,可政坛多得是恩将仇报,很少见到以德报怨。张扬想通了这个道理,做事情也就没有了太多的顾忌,他决定展开手脚大干一番,如果徐光然对他听之任之,他会在南锡折腾出一番天地,如果徐光然感觉到利益受到了触犯,那么就会想办法将他排挤出去,这对张扬也没什么损失,刚好可以将省运会这个烫手的山芋扔出去,自己再谋高就,张大官人表面上看起来鲁莽冲动,可他心里已经盘算好了,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谁能笑到最后还很难说呢。
看到二十多个身强力壮的大汉把张扬给围了起来,体委副主任李红阳怒了,他大吼道:“干什么?你们还有没有法律意识?纠集这么多人冲击国家机关,信不信我报警把你们全都抓起来?”
李长峰忍着痛叫道:“谁……没有法律意识?他先损坏了国家财物……然后又打人……”
臧金堂和李长峰也很熟,他苦着脸挤了进来,劝道:“大家都是自己人,都是为了搞好省运会,都是为了发展南锡的体育事业,何必呢?何苦呢?都听我一句劝,谁也别较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好好谈谈,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这话张扬可不爱听,他冲着臧金堂道:“臧主任,你到底站在哪边啊?”
臧金堂被他当众这么一说,脸上也不好看,尴尬道:“张主任,别动气,大家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张扬指着被渣土车撞烂的板楼道:“以和为贵?我靠!人家都把车开到咱们板楼里了,还以和为贵呢?你有没有一点集体荣誉感?我为谁出头呢?还不是为咱们体委?我还就不明白了,一个小包工头,谁他妈给你这么大的胆子?五十多米的空地,倒不开你的渣土车,就这么寸,刚好开到了我的板楼里?”
李长峰疼得满头是汗,嘴上却不肯服输:“已经撞了……你能怎么着啊?你们体委也不能……违章……违章搭建……”
张扬道:“规划局霍局亲自批准的,我这栋板楼是新体育中心重要规划的一部分,违章?违你麻痹!”张大官人气势逼人。
李红阳赶紧咳嗽,拉住张扬道:“消消气,消消气!”李长峰的妈就是市委书记徐光然的姐姐,小张主任真是强悍啊,一张口就把市委书记的老姐给骂了进去。李红阳在心底深处是支持张扬的,虽然张扬在新体育中心对面盖板楼,其挑衅之心昭然天下,可李长峰让渣土车把板楼给撞了,的确是对体委的不敬,这件事上不讨个说法,以后体委更让人家看不起了。张扬的强势和臧金堂的退让相比,后者明显让李红阳感到生厌。
这会儿外面传来警笛声,当地派出所的民警接到报警后赶来,新体育中心属于云东派出所,所长韩邦军亲自带队前来,听说是新体育中心工程方和体委之间发生了矛盾,韩邦军也颇为头疼,两边他都认识,不过他和工程方的关系更好一些。
来到现场之前,韩邦军已经问明了情况,跟他一起前来的副所长陈阳低声道:“闹事的是体委主任张扬,他和咱们张局私交很好。”
韩邦军皱了皱眉头道:“小事而已,何必呢?”
陈阳道:“还记得唐书记吗?”
韩邦军点了点头,政法委书记唐兴生,在即将升任省厅副厅长的时候突然畏罪潜逃,据传这件事和张扬有着直接的关系,张扬这个人不好惹,韩邦军拿起手机联络了宁武区分局局长贺学东,他是想征求贺学东的意见。
贺学东的回答很简单:“查明情况,秉公处理!”
韩邦军率队来到现场的时候,体委刚刚盖起的那栋板楼已经被几百口子人里三层外三层给围拢起来,其中有民工,也有过来看热闹的。
发生纠纷的双方是体委主任张扬和新体育中心工程部经理李长峰。
看到警察来了,李长峰的腰杆硬了许多,手上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他扬着已经发紫的右手给韩邦军看:“韩所……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