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涛一脸的痛苦,麻痹的,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陪着笑脸从床上撤了出来,看了看号码有些陌生,还是拿起电话回了过去。
“小刘吗?我是张扬!”
刘海涛愣了好半天才想起张扬是哪个,姥姥的,你小子也敢叫我小刘!刘海涛气得险些把电话卡上,可马上又想起李书记和这个张扬的关系可是非同一般,当司机的虽然地位比领导低了不少,可考虑的事情却一点儿也不少,刘海涛强忍着怒气,悄悄调整了一下情绪:“张扬啊,找我有事吗?”
张扬这才把刚刚发生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最后又加了一句:“小刘啊,你帮我给李书记联系一下。”
刘海涛暗骂了一句,屁大点事儿也要和李书记联系,要是让李书记知道少不得又要骂自己一顿,他问明处理事情的是谁,心中也有了主意。
张扬打电话的时候,王忠科一直在旁边支棱着耳朵听着,当听到李书记的时候他内心不由得颤抖了一下,春阳县提到李书记第一反应就是李长宇。可这念头也只是稍闪即逝,张扬看起来也就是个二十岁的毛孩子,他跟李书记又能扯上什么联系?正在王忠科心中嘀嘀咕咕的时候,张扬笑眯眯举起电话:“哪位是王所长?”
王忠科愣了愣,还是走了过去接过电话听筒,心跳也不由得加速,人家既然直接找到了自己的身上,不是熟人就是领导,王忠科很小心的喂了一声。
听筒里传来刘海涛不苟言笑的声音:“王所啊,我是县委李书记的司机刘海涛啊!”
王忠科知道县委书记是李长宇,可是并不知道他的司机叫刘海涛,虽然如此语气上还是表现出相当的客气:“哦!你好!”
“这是怎么回事吗?你们是怎么处理问题的啊?不过是些小事情,何必难为这些学生啊,王所,张扬是李书记的侄子,这件事要是让李书记知道恐怕不太好吧。”
王忠科从心底对李长宇是害怕的,可是这并不代表着他也害怕李长宇的司机,假如这个电话是李长宇直接打过来的,王忠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放了张扬他们,可是刘海涛打这个电话意义又有所不同,在王忠科看来,其一,张扬和李长宇的关系并不怎样,否则他怎么不直接打电话给李长宇?虽然刘海涛强调张扬是李长宇的侄子,王忠科用屁股想也能够知道,天下间哪有不同姓的叔侄,其二,刘海涛可能是跟老婆行房之时中途被硬生生打断的缘故,言语间带着欲求不满的火气,态度明显生硬了一些,而且是那种居高临下的气势,这种气势放在一个司机的身上就显得有些仗势欺人,王忠科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副科级干部,起码的傲气和尊严还是有的,被刘海涛在电话里一通训斥,顿时勾起了无名火,他也不知道李长宇的司机是不是真叫刘海涛?就算你真是李长宇的司机,也不能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王忠科冷冷笑了笑,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你最好亲自过来一趟!”说完就挂上了电话,他这样的做法也无可厚非,麻痹的,电话里我又看不见你是什么样,谁知道你狗日的是不是跟张扬合伙来骗我?假如你真的过来,证明是李长宇的司机,老子给你这个面子,假如你不敢来,证明你压根就是一骗子,老子把这笔账算在张扬的头上。
刘海涛听到对方挂上了电话,登时就怒了,一个派出所小所长竟然敢挂自己的电话,就是县公安局局长也不敢这样做啊,越是领导身边的小人物,往往就越是爱惜脸面,刘海涛感到被人无视了,这种无视恰恰触及了他忍耐的底线。他一言不发的穿好衣服,这件事已经不仅仅是张扬的问题,现在等于这个名叫王忠科的小所长公然向自己提出了挑战。
刘海涛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要去见识一下这个张狂的小所长,看看究竟是谁不给自己刘某人面子。
老婆刚刚有了点湿度,就这么被吊在半空中,心里当然有了些想法,抓起枕头愤怒地向刘海涛扔了过去:“走了就不要回来,跟你的李书记去睡吧!”
刘海涛愣了一下,老婆的这句怨言反倒提醒了他,自己就这么贸贸然前去挑战小所长,虽然是为李书记办事,可做好事也总得让人知道不是?再说了,这小所长似乎很不给自己面子,万一他当面再给自己一个钉子碰怎么办?县委书记的司机素质就是不同,考虑问题远比一般人更为全面,刘海涛很快就做出了一个决定,这件事还是先征求一下李书记的意见。
李长宇也是刚刚睡下不久,接到刘海涛的电话明显有些不高兴,刘海涛虽然隔着电话,也从语气中察觉到他的不满,内心不安之余又有些暗自高兴,他甚至想象出李书记也正在缴纳公粮的半途,你的人不让我清静,老子也不让你清静,活该倒霉!也只有在内心中司机小刘敢那么意淫两下。
李长宇听到是张扬的事情,马上就沉默了下去,这混账小子,怎么那么不让老子省心呢?钱我给你了,做官我也尽量帮你考虑,总得给我点时间不是?你他妈倒是也有点耐性,怎么这么快就给我惹出事来了?生气归生气,可问题还是要处理的,李长宇不懂声色的说:“小刘啊,他有没有把我的名字说出来?”
刘海涛想了想:“那倒是没有,张扬是给我打传呼来着,本来我是不想麻烦您的,派出所的那个所长姓王,我告诉他张扬是您侄子,可他说就是市委书记来都没用,他要秉公执法,然后就挂上了电话,我想了想,这件事还是征求一下李书记的意见。”
李长宇皱了皱眉头,在政坛上拼杀多年,他一下就听出了刘海涛话中的夸张成分,小刘是在刻意挑起自己的怒气啊,不过转念一想,这个小所长对自己肯定是不敬,否则何以小刘抬出了自己的身份,这件事仍然没有解决?居然闹到要出动自己的地步?李长宇沉默了一会儿,轻轻说了一声:“这件事你不要管了,我来处理!”
刘海涛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听到李长宇的这句话,他已经明白,县太爷的怒火是成功被自己挑唆起来了,心中不禁有些得意,麻痹的,一个小所长也敢跟我得瑟,老子倒要看看你今天如何收场。
李长宇这边挂上电话,马上找到县公安局局长邵卫江的电话拨了过去,今儿周末,人家邵卫江也正忙活着给老婆交公粮呢,因为喝了点小酒,卫江同志今天雄风凛凛,竞技水平发挥的是这近一年来最好的一次,正在兴头上,这电话就来了,邵卫江这人有个毛病,只要听到电话铃响马上就会偃旗息鼓,看到老婆那满脸的失望,卫江同志这个恼火啊,狗日的真会选时候,老子非降你的职不可。
接起电话才知道,感情人家是自己的老大,降人家的职自己没那个能力,胸中那口恶气顷刻间散的干干净净,陪着笑脸道:“原来是李书记,有什么指示?”
“老邵啊,我有个侄子叫张扬,被车站派出所给扣了,事情的原因我也不太清楚,不过那孩子好像受了点委屈,本来我是想让司机小刘处理一下,可惜他没这个能力,老邵啊!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晚还给你打电话,打扰你休息了吧。”
邵卫江何许人也,能让李长宇亲自打电话的关系肯定是非同一般啊,司机小刘没这个能力?人家是说得隐晦啊,邵卫江稍稍一品这话中的含义顿时明白,一定是这帮不长眼的东西没给人家面子,李长宇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邵卫江连忙表示,自己会马上过问这件事。
李长宇慢吞吞说了一句:“我看这件事也有可能是张扬的错,不过他还是个学生,难免年轻气盛了一点,老邵啊,你要调查清楚,无论谁犯了错,都要严加处理,不要给我面子。”
邵卫江心底直冒冷气,麻痹的,领导毕竟是领导,你看人家这说话水平,一句年轻气盛就把自己亲戚的错误全部抹煞,严加处理谁?肯定是严加处理那个不给他面子的小所长,邵卫江心里这个怒啊,可是又不敢表达出来,还想说两句好话,李长宇那边已经挂上了电话。
邵卫江慢慢放下电话,车站派出所,他脑海中很快浮现出一个名字……王忠科,要说这个王忠科还真是一个老警察,今年四十岁了,比邵卫江只晚两期的警员,人一旦到了邵卫江这个位置,首先考虑的并不是究竟错误在哪一方,而是首先考虑当事人的身后究竟有谁?张扬的背后是县委书记李长宇,人家已经旗帜鲜明的向自己表明,王忠科却没有什么靠山,邵卫江唯一顾忌的就是,毕竟他们是警务系统,总不能向李长宇太过示弱,可转念想想,李长宇即将擢升到市里几乎已经是人人皆知的事实,假如今天自己处理的结果不能让他满意,恐怕以后彼此之间的关系会不好相处,谁都知道李长宇是个记仇的人,这种人就算不能成为朋友,可谁也不愿多一个这样的敌人。邵卫江今年才四十一岁,行政级别是副处,他还想在向上走一步,所以跟李长宇的关系就变得尤为重要了。
想透了这其中的利害,邵卫江马上就拿起了电话,正准备拨通车站派出所的电话,可马上又改了主意,他住的地方离长途汽车站不远,既然李长宇亲自打了电话,他必须要表示出对这件事的足够重视,还是亲自去走一趟。
局长夫人湿哒哒的躺在那里,原本还打算邵卫江接完电话之后继续战斗,可是看到他已经开始起床穿衣,忍不住心中的委屈和失望:“以后你再不要碰我!”然后用被子蒙上了脑袋。
邵局长背着身露出一丝冷笑,黄脸婆,你威胁谁呢?以为老子想碰你呢?我那是人道主义,不觉想起宣传科小干事滚圆的屁股,一向老成持重的邵局竟然……硬了。
张扬并不知道自己的这一个电话制造了多少的怨妇,客运公司保卫科内的气氛剑拔弩张,王忠科执意要带走张扬,左晓晴挡在张扬的面前:“我也要打个电话!”
王忠科这个气啊,今晚究竟是怎么了?老子长的样子好欺负吗?一个个都想喊人来压我,这小半天也没见那个李书记的司机过来,王忠科认为张扬八成是故意抬出李书记的大名来恐吓自己。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我们王所长也是这样,当他感觉到自己的权威正在被几个小辈不断的挑战,心中的怒火已经无法遏制,沉着脸冷哼了一声:“不行,全都给我带回派出所!”
左晓晴没有流露出任何的畏惧:“你凭什么?就算要抓人,也要讲究法律程序,你这样做是不是知法犯法?”
一个黄毛丫头居然敢教训自己,王忠科冷笑一声,说出了一句极具王霸之气的大话:“在这里,我就是法!”
左晓晴同样冷笑着看着他:“假如你不让我打电话,我敢保证明天你会因为非法禁锢人身自由受到处理!”
威胁!任何人都听得出这是赤裸裸的威胁,然而王忠科却因为左晓晴的这句话变得有些胆寒,这也难怪,左晓晴说这句话的时候气势太足了,美眸中的那种自信是无论如何也伪装不来的。人对危险会有一种自然的反应,而警察的反应比其他人还要敏锐一些,王忠科开始感觉到事情越来越棘手了,可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他不能放下面子让左晓晴打这个电话,冷哼了一声:“电话号码,我来通知你家人!”
“8736928!”
王忠科从号码中听出这应该是江城市的电话号码,他向一旁的警员使了一个眼色,那警员拨通了电话,可明显愣了愣,然后有些手足无措地望向王忠科:“市局……田局长的电话……”
王忠科的脑袋‘嗡’地一声就大了,他虽然只是一个小所长,可也知道江城市公安局局长是姓田的,田庆龙的大名在整个江城市公安系统可是响当当的第一块招牌,谁都知道田庆龙说一不二的脾气,也都知道田庆龙雷厉风行的手段,王忠科甚至都没有怀疑这电话的真实性。
负责拨打电话的警员,握着电话的右手已经颤抖了起来,他拨通电话之后,那边就响起了一个洪亮的声音:“你好,我是田庆龙……”这是田局长接电话的风格,只要拿起电话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一个普通的警员乍一打通市局局长的电话,内心的震撼实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现在的感觉就像握着一个点燃引线的手榴弹,恨不能马上就扔出去。
王忠科的呼吸也变得有些困难了,市局局长,人家那是副厅,自己一个小小的副科在他的面前根本没有任何的话语权,王忠科害怕了,这电话他无论如何都不敢接,他的目光转向左晓晴,不过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种哀求,他感觉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入了一个困局,眼前唯一能够把他从困局中解救出来的只有左晓晴。
左晓晴冷冷走了过去从小警员手中接过电话:“姨夫,我是晓晴!”
田庆龙洪亮的笑声响起,房间内每一个人都能够听到他的笑声,市局局长声音的穿透力那还真不是盖的。
“晓晴啊!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事啊?”
“我三姨在家吗?”左晓晴并没有提起今晚的麻烦,虽然如此以王忠科为首的所有警员的脸色都变了,谁都不是傻子,谁都能听出田庆龙是左晓晴的姨夫,连一旁的洪玲都睁大了眼睛,目光中的兴奋和羡慕根本无法掩饰,看来她掌握的资料还不全面,人家左晓晴的背景真是深不可测啊,江城市公安局长田庆龙竟然是她的姨夫。
“你三姨出去旅游了,你不是知道吗?”田庆龙的大嗓门每一个人都能够听到。
王忠科默默乞求着,希望左晓晴千万不要说出今晚发生的事情。
左晓晴轻轻笑了一声:“我倒忘了,真是的,工作一忙,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忽然想跟三姨说说话儿,没别的事情。”
田庆龙警察特有的嗅觉让他察觉出有那么的一丝不对,低声问:“晓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王忠科的双腿软绵绵的没有任何的力量,假如继续这样下去,他恐怕就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还好左晓晴并没有将一切说出,只说了一句没事,然后问候了一下田庆龙高血压的情况,就挂上了电话。
王忠科满头满脸都是冷汗,他望着左晓晴,现在已经用仰视的角度去看了,这女孩子很不简单,左晓晴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关于今晚任何的事情,区区一个电话已经将自己深厚的背景展露在王忠科的面前,而且这可能还只是冰山一角。人家并没有追究王忠科的意思,因为一个小所长还不配她动用市局公安局长的力量。
左晓晴清丽的俏脸上也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沾沾自喜,仍然平淡如水,来到张扬的身边站着,轻声问:“王所长,我们可以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