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道:“你们啊,对咱们南锡市的体育就这么没有信心。”
李红阳道:“不排除这个可能性,省运会历来都得不到优秀运动员的重视,可以说平海最优秀的运动员是不会来参加这种低级别的赛事的,如果真的出现小常所说的状况,咱们就稳稳进入前三了。”李红阳的这句话表明他还是比较保守和谨慎的。
张扬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给足够的物质刺激,肯定能让南锡最优秀的运动员全部回归。”
李红阳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就算运动员愿意回来,国家队的教练未必同意放人。”
张扬咧开嘴笑道:“那就做教练员的工作,花钱如果解决不了问题,我就通过上层给他们施加压力。”
李红阳皱了皱眉头道:“咱们这么做,如果传出去可能不太好吧。”
张扬道:“有什么不好的?奖励一定要高调,我们就是要让其他城市看到,你们想想啊,如果我们拿出一笔钱来奖励运动员,让他们回来参赛,其他城市的运动员会怎么想?”
李红阳道:“肯定会产生负面情绪……”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
常海心比他的反应要快得多,常海心道:“你好阴险啊,想用这种方法让其他城市的运动员产生负面情绪,我们重奖参赛的运动员,如果其他城市不照做的话,他们的优秀运动员就会产生不满,甚至会产生对抗情绪。”
张大官人微笑道:“心理战是必须的。”
常海心道:“你有没有想过,假如别的城市纷纷效仿你重奖运动员的做法,岂不是弄巧成拙?”
张扬道:“其他城市不可能像我们南锡这么重视省运会,就算有效仿者也不会太多。我们目前的情况不容乐观,必须要想办法,能消灭一个对手,就消灭一个。”
常海心忍不住笑了起来,张扬还真是能折腾。
经过九个小时的奔波之后,汽车来到云安省的省会南武市,南武市位于云安省中西部,副省级城市,这儿有明江的支流青天河贯通东西,将城市分成南北两部分,南武市旅游资源相当丰富,西方和北方有云横山脉,北向的山脉成为云安和平海的分界线,其实从东江到南锡的直线距离并不远,因为要绕路的缘故,所以他们途中的时间达到了九个小时,这一状况在下个五年中将得到改善,一条贯通云横山脉的隧道正在修建之中,隧道建成后将大大缩短云安和平海之间的路程。南武的正南方是云安最大的淡水湖泊齐天湖,齐天湖和清心山已经成为南武旅游的两大标志。
作为这次会议的主办方,云安省体委将这次会议的地址设在南武市体育宾馆,这是一家涉外五星级宾馆,位于南武市东郊闲云山公园西侧。
抵达体育宾馆已经是下午四点半,正是春寒料峭时分,南武今天阴云密布,风很大,齐天湖的潮湿气息遍布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花草树木郁郁苍苍,枝叶上饱含了水汽,好像随时都会有露珠滴落下来。
张扬最不喜欢的就是这样湿冷的天气,走下商务车,看了看停车场周围的环境,停车场内已经停满了汽车,多数都挂着外地的牌照,看来已经有不少其他省份的体委干部赶到了这里。
张扬是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对一切都感到新奇和陌生,如果说对这座城市最深的印象就是乔振梁,过去乔振梁曾经在这座城市担任过云安省省委书记,想起这件事,张扬忽然又想起了一个人,洪伟基,过去江城市市委书记,后来因为生活作风出了问题从江城来到了云安,还担任了云安省副省长,一晃多年,不知这位老上司现在在云安混得怎么样了。
几个人拉着行李箱往酒店的大堂登记处走去,来到门外,却看到一位二十出头长发披肩的年轻人走了过来,张扬本来以为是一姑娘,可仔细一看原来是个小伙子,个头还挺猛,一米八以上,长得也很英俊,就是头发长了点儿,衣服穿得有些邋遢,牛仔衣看起来几个月没洗过,上面还沾着不少的油彩颜料,一看就是搞艺术的。
那小伙子冲着常海心走了过来,还没到跟前,就咧着嘴巴笑了起来:“海心姐!”
常海心愣了一下,好不容易才从脸上的轮廓分辨出这小伙子居然是她表弟袁芬奇,舅舅一家人多数都是搞艺术的,连表弟的名字都这么艺术化,向大画家达芬奇致意的意思,不过他开始的名字叫袁抱山,很有气势很中国化的一个名字,舅舅袁芝吾一心想把他栽培成自己那样的书画家,从小就培养他学习中国画,可这小子到了中学忽然迷上了油画,该走西洋路线,可能是年轻人的叛逆心理,连名字都改成了袁芬奇。
常海心笑道:“芬奇,怎么长这么高,我都认不出来了!”
袁芬奇把常海心手中的提包给接了过来:“姐,你都五年没见我了。”
常海心点了点头道:“我在京城上了四年大学,工作后基本上没离开平海,听说你去国外学习油画了,怎么?学成归来了?”
袁芬奇道:“我在法国呆了三年,刷了三年盘子,东西学到了一些,可惜来到国内,油画市场的行情太差,这事不提也罢。”
常海心把张扬和李红阳介绍给表弟认识。
张扬和袁芬奇握手的时候发现这厮手上都是油彩,心说常海心的这个表弟可够邋遢的,出门在外,不修边幅就算了,可总不能连手都不洗干净吧?
袁芬奇颇为健谈:“姐,我爸妈让我过来接你,去我们家住吧!”
常海心笑道:“不了,我这次来主要的任务是开会,还是住在体育宾馆,待会儿我就去你家探望舅舅舅妈!”
袁芬奇道:“我的车停在那边,等你登记完了,我带你过去。”
张扬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一辆破破烂烂的北京吉普停在花坛旁,车上也画得乱七八糟。引擎盖上居然还画了一个奇丑无比的女人,忍不住道:“你画的?”
袁芬奇不无得意道:“是啊,感觉怎么样?”
张扬道:“莫非你就是传说中的野兽派?”
听到张扬这句话,李红阳差点没笑喷了,常海心首先忍不住格格笑了起来,她嗔道:“你呀不懂艺术,这叫后现代派!”
袁芬奇丝毫没有因为张扬的话感到尴尬,反而仰起头,甩了甩飘逸的长发,张大官人向后闪了闪,看情形这货的头发也有阵子没洗了,真害怕他大幅度的甩头动作能甩出俩虱子来。
袁芬奇道:“你也听说过野兽派,我在法国留学的时候,受到马蒂斯的很大影响,不过我在他们的基础上加入了中国写意画法的技巧,将我们中国画的写意狂放和野兽派画法绚丽的色彩结合在一起,开创出我自己的艺术风格。”
张扬道:“就是写意野兽派!”他的话中充满了讥诮的意思,常海心听出了他的含义,有些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她这个小表弟只是另类了一些,不过搞艺术的大都这样。
袁芬奇的眼睛突然一亮,写意野兽派这五个字相当的对胃口,他有些激动道:“对,就是写意野兽派!”
张扬见过不少古今中外的艺术界人士,真正的高手,如天池先生那样的,都是返璞归真,一举一动都和寻常人无异,他虽然没有看过袁芬奇的正式画作,可从袁芬奇目前的表现来看,他对艺术的理解只是皮毛而已。
几个人来到大厅,这次大会的会务组正在进行人员登记,张扬他们出示了身份证和邀请函之后,都被分配在十八层,张扬和李红阳一间,常海心和北港市体委副主任曹艳艳分在一间房,刚好和张扬他们的房间相邻。
张扬把行李放好之后,常海心在袁芬奇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张扬笑道:“坐,休息一下咱们去拜访省体委的领导。”
常海心道:“我舅舅刚刚打电话过来,让我回家里吃饭,张主任,我想跟你请个假!”在公开场合常海心还是很尊敬的称呼张扬为张主任。
张扬点了点头笑道:“那你去,有什么事直接打我电话。”
常海心道:“要是有急事儿,你打这个电话。”她把事先写好的舅舅家的电话号码递给张扬。常海心其实也有手机,二哥常海龙送给她的,不过她担心使用手机别人会说三道四,平时基本上都关机,除非遇到急事,轻易不会使用,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她的手机号码,张扬是知道号码的少数人之一。
常海心和袁芬奇走后,李红阳不禁笑了起来:“小常的这个表弟,刚刚见到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个大姑娘。”
张扬笑着冲李红阳道:“李主任,背后对人家品头论足的可不好,不厚道!”
李红阳道:“那就不说。”可还是忍不住笑。
张扬去盥洗室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休闲西服,李红阳坐在床上边看电视边等着他,平海省体委这次来了不少人,作为南锡市体委的干部,他们必须要去先跟省体委领导见个面,这也是最基本的礼貌。李红阳刚刚已经打听过了,省体委来了一位副主任,就住在1818房间。
张扬和李红阳住在1854,来到省体委副主任谢云飞的房间外,张扬看到房间号,想起了他们的房间号,马上就鸣起不平,看来国内干部体制的等级观念深入人心,连住酒店都是这样,吉祥号码都留给了大领导,尾号带4的房间都分配给了他们这样的小干部。
敲门进去之后,张大官人更发现了这种分配上的不平衡,他和李红阳住得是标准间,房间面积小的可怜最多十来个平方,而且是北向,谢云飞住的是豪华套房,面积有六十多个平方,休息区会客区工作区划分的很好,窗口朝南,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闲云山美丽的景色。更让张大官人心里不平衡的是,这么大房间,只有谢云飞一个人住。
不平衡归不平衡,可人家是省体委官员,自己只是个市体委官员,级别摆在那里。
谢云飞的房间内坐着五个人,都是来自平海各辖市的体委干部,谢云飞坐在单人沙发上,西装革履,人长得很富态,白白胖胖,带着金丝边眼镜,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文联的,而不是搞体育工作的。
张扬和省体委主任渠圣明很熟悉,和这位谢云飞副主任却没有过任何的接触,不过也从李红阳口中听说过他的一些事,比如谢云飞不是搞体育出身,又比如谢云飞的父亲是平海前政协主席谢国新,在官场中经历的久了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官员的基因也是可以遗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