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歆颜从后面走来,在他手臂上推了一把:“喂!发什么呆呢?走,我请你吃饭!”
张扬笑道:“那多不好意思啊,我是地主,当然应该我请你!”
何歆颜也不跟他客气,点了点头道:“好,那就狠宰你一顿!”
两人还没走出医院,张扬的电话就响了,电话是旅游局长贾敬言打来的。原来南林寺工地闹事了,纺织厂的工人听说他们的厂房被卖给了安德恒,一千多口子正聚集在南林寺工地抗议呢。
张扬不禁笑了起来,在他看来南林寺工地现在已经是安德恒的地盘,事情闹得越大,他越乐得看热闹,张扬笑眯眯道:“贾局,您好像不该给我打电话啊,纺织厂工人闹事,有公安局,有派出所,事儿闹大了还有武警,干我们旅游局什么事儿?”
“张扬,你不是景区筹建指挥部的成员吗?市里让我们去看看,帮忙劝解说服一下,我家里有事儿,想来想去还是你最合适,去看看吧!”贾敬言好言好语的劝说着。
张扬对贾敬言的为人已经有所了解,知道他是个凡事都往后躲的主儿。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遇到这种麻烦事情肯定是采取回避战略了,他家里有事才怪。不过张扬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就算贾敬言不让他去,他也得去凑凑热闹。
等到了地方才知道贾敬言并没有夸张,纺织厂上上下下一千多口子人都来到了南林寺工地,把工地团团围住了。这些工人也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就是要求区里给个明确的说法,要求港方代表出来跟他们谈判。
张扬让何歆颜呆在车里,推开车门走了下去,文渊区区长钱长健和区公安局局长都已经赶到,正在南林寺工程指挥处的临时办公室内商量如何解决眼前的状况。园林文物局局长邱常在也来了,作为南林寺景区的现场指挥,他的脸色很难看,低声向钱长健抱怨着:“钱区长,南林寺景区是市里的重点工程,现在搞成这个样子,影响会很坏的!”
钱长健皱了皱眉头,他做人一向都很严肃认真,和区委书记范伯喜的圆滑开朗完全不同,他低声道:“工人们只是过来提意见,你难道想我把他们全都抓起来吗?”
这时候纺织厂党委书记兼厂长张忠祥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来到钱长健面前就连连道歉:“对不起钱区长,都是我的工作没做好,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邱常在愤愤然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赶快让你们厂的工人离开,恢复正常的建设,否则影响了施工进度,你能够担得起这个责任吗?这件事传到港商那里,会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
张忠祥对这个园林文物局的局长并不买账。他叹了口气道:“他们要是听我的,根本就不会到这里来闹事,纺织厂要搬迁,我们的工人的命运面临着巨大的转变,他们产生这种不满的情绪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钱长健打断了张忠祥的话:“什么事情都可以谈,不要用如此过激的手段。你去告诉他们,选出工人代表来,我愿意跟他们现场谈判!”
张扬也走了进来,钱长健认得张扬,他习惯性的皱了皱眉头:“小张,不是让你们贾局长过来的吗?”
张扬笑道:“他有事儿,脱不开身,让我来看看情况!”
这句话让钱长健听起来有些不爽,心说你不过是个科级干部,你过来看什么情况?你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张扬是纯粹抱着看热闹的目的来的,看到眼前纺织厂的一千多名职工群情涌动,一个个随时都要爆发出来,心头一阵暗爽,麻痹的安德恒,我让你狗日的得意,现在好了,纺织厂的工人不乐意了,这事儿有你头疼的。他还唯恐天下不乱的说了一句:“这些工人也挺可怜的,全指着工厂养家糊口呢,政府说拆就拆了,怎么也得给人家一个可以接受的说法!”
钱长健瞪了他一眼,这厮真是信口胡说,他究竟站在谁的出发点上?忘了自己是国家干部了?正准备说张扬两句的时候,人群中的嘈杂声变得越发大了,钱长健举目望去,却见张忠样对工人的劝说好像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反而让工人的情绪变得越发激动了。
文渊区公安局局长薛成刚意识到现场情况有些不妙,低声提醒钱长健道:“钱区长,咱们还是先回去再说!”
有工人已经大喊起来:“我们要见市长,我们要见港方代表,我们不要关闭工厂!”
钱长健有些急了,从薛成刚的手里拿起扩声器,向窗外大声道:“同志们不要激动,有什么话都可以谈,我是文渊区区长钱长健,你们先冷静下来,选出职工代表跟我坐下来好好谈谈,大家看怎么样?”
一个激动的声音道:“你说了又不算,这是市里面的决定,你让市委书记,市长来跟我们谈!”
“别信他,他们都是一伙的,要拆了我们的工厂,给和尚建庙!”
“对!”
一时间群情汹涌,当混乱的人群中第一块石头脱手飞出,在空中划着抛物线砸向指挥部的玻璃窗,并发出哗啦一声巨响,纺织厂的工人们的愤怒全部被引燃了,他们把怒火宣泄在指挥部的临时办公室上,发泄在现场的建筑机械和汽车上,刚刚建成不久的围墙被他们推倒,阵雨般的石头砖块煤炭泥土等等物什不断落在汽车上,搅拌机上,还有指挥部的窗户上。
张扬急中生智,一手抄起面前那张八仙桌,盾牌一样竖起挡在他和钱长健的面前,飞来的几块玻璃碎片,被宽厚的桌面反弹出去,溅落在水泥地面上,发出尖锐的破裂声。
文渊区公安局长薛成刚身手也极为敏捷,第一时间躲在了墙角,有效的闪避开砖头石块的攻击,园林文物局局长邱常在就没有那么幸运,脑袋被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块击中,鲜血已经汩汩流了出来,其它人也不同程度的受了些轻伤。
张扬掩护着文渊区区长钱长健躲藏到两扇玻璃窗之间的隔墙下,以躲避直接飞进来的石头砖块,和乱飞玻璃碎片的持续攻击。好在两扇窗户上挂着的百叶窗,为大家赢得了躲藏的时间,飞蝗般的石头玻璃进入窗户被柔韧的百叶窗挡了一下,让大部分的攻击失去了力量,已经没有足够的速度和力量对人体造成更大的伤害。
薛成刚火冒三丈,他后背倚在隔墙处,拨打了电话,外面响起急促的警笛声,早已待命在周围的武警战士,已经排着整齐的队列向南林寺工地赶来,锃亮的钢盔耀眼的枪刺绿色的盾牌黑色的警具对这些愤怒的工人拥有强大的震骇作用,为了控制情况,还专门从消防队调用了两辆消防车。
顷刻之间外面闹事的工人,四处逃走,乱成一团。
钱长健向薛成刚大声道:“驱散他们就行,千万不要发生冲突!”
局面控制住之后,张扬这才想起何歆颜还在外面的汽车里,慌忙冲了出去,却见自己的那辆丰田车被砸得面目全非,何歆颜缩在副驾上,俏脸吓得煞白,车窗的玻璃也已经被砸裂,幸好玻璃没有破碎。
张扬刚刚拉开车门,何歆颜就一头扑入他的怀中,今天拍戏时蒙受的委屈,刚才受到的惊吓全都涌上了心头,素来坚强的何歆颜,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柔弱,趴在张扬的怀中轻声啜泣起来。
张大官人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手轻轻拍了拍何歆颜的肩头:“丫头,没事儿,我这不是来了吗?”
何歆颜仍然在轻声地哭,张扬无可奈何的抬起头,那帮区领导离开指挥部,刚好看到了眼前的一幕,钱长键和薛成刚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笑容,张扬小声道:“那啥……注意点影响……”
何歆颜仍然抱着他。
张扬苦笑道:“你哭可以,咱能别把鼻涕往我身上抹吗?”
何歆颜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一把推开张扬,发现张扬的眼神正呆呆地望着远处。
安语晨身穿黑色西装静静站在狼藉一片的土地上,新剪的头发很短,男孩一样,脸色稍稍有些苍白,秀眉之下,一双明澈的美眸带着几许冰冷几许淡漠,倔强的嘴唇抿在一挂,她望着眼前的场面,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张扬故意做出惊喜万分的样子:“小妖,你啥时候来的?”
安语晨淡淡笑道:“来巧了,刚好欣赏到你怜香惜玉的精彩场面。”
张大官人笑道:“我好像没必要跟你解释,那啥,安老来了没有?”
安语晨虽然知道他说得很有道理,不过心里还是不由自主酸了一下,瞪了张扬一眼道:“据我所知,你可是有未婚妻的人,这样做可不太好吧?”这丫头对张扬的打击从来不遗余力。
何歆颜早已经擦干了脸上的泪痕,笑着向安语晨伸出手去:“我叫何歆颜,张扬的朋友,你是她未婚妻吧,你别误会,我们只是朋友而已!”她这句话简直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安语晨淡然一笑跟何歆颜握了握手道:“安语晨,我是他徒弟,这么花心的男人我可不敢要!”
张扬看了看安语晨又看了看何歆颜,按理说她俩跟自己都没什么感情瓜葛,可看她们两人之间的感觉总是有种不太对的味道。
张大官人很快就从这种生硬的气氛中解脱出来,安语晨这次前来显然不仅仅是以学生的身份过来,她来江城主要是调查安家在这里的投资状况,种种迹象表明,现在她的五叔安德恒和江城方方面面之间可能产生了一些微妙的矛盾,这些矛盾导致一系列的不利局面,安老派孙女过来的目的很明显,安语晨应该有能力协调好这种关系。
安语晨刚刚来到南林寺,就目睹了刚才纺织厂工人围攻指挥部的场面,情况比她了解到的似乎还要严峻得多。
文渊区的几名领导去区里紧急开会,张扬并没有跟着过去,而是走到一边先给李长宇打了个电话,纺织厂工人闹事对市里来说是个麻烦,可对张扬和李长宇而言却是一件好事,这件事会让安德恒在南林寺的开发受阻,许多隐藏的矛盾都会暴露出来。
李长宇低声道:“当初我就预感到纺织厂会是一个问题,想要开发纺织厂地块,首先要对工人进行必要的安抚工作,只有做通他们的思想工作,迁厂计划才能顺利进行,出现这种状况是难免的,是因为他们对困难估计不足,缺乏对具体情况的分析和认知。”
张扬笑道:“乱套了!您是没看到刚才的场面。”
李长宇心中也有些得意,可嘴上却仍然要教育张扬:“你这是什么话,发生这种情况我们也不想见到,你的工作重点是古城墙修缮,哎,这两天我身体不舒服,要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了。”
从李长宇的这句话,张扬已经明白,李副市长是想借着病假躲起来。
安语晨向现场工地负责的港方经理了解了一下情况重新回到张扬的身边,轻声道:“张处长,怎么回事儿?我需要一个解释,我们安家在江城投资,难道连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吗?”她对张扬的称呼有了一个很微妙的变化,从中可以看出她对张扬还是有些不满的情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