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赵静的事情徐立华不禁又愁上眉头,她颇感无奈道:“这丫头越来越不听话,我只要说起她和丁斌的事情,她连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丁斌的父亲是省委大干部,我们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工人家庭,咱们怎么配得上人家?”
张扬虽然不喜欢丁斌,可母亲的这句话他也不爱听:“妈,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哪有什么门第观念,人家都讲究恋爱婚姻自由,赵静的事情你就别管了!”
徐立华有些诧异地看着儿子,要知道过去张扬一直在这件事上保持着坚决反对的态度,想不到现在他居然有了转变。
张扬道:“妈,说实话,我是管不了她,反正我帮你看着,丁斌那小子但凡敢对不起小静,我就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徐立华不无嗔怪道:“你一个国家干部,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让人笑话!”
张扬点了点头。
徐立华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今儿元宵节,他们爷三个怎么还没回来?”话音还没落,赵铁生走了进来,看到张扬,他乐呵呵招呼了一声。
张扬也礼貌的叫了声赵叔。
赵铁生是去看那块宅基地了,工程队也找好了,只等开春就破土动工,他现在对张扬的态度是越来越好了,如果没有张扬,他恐怕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这样的生活,这两年的生活转变他是真切感受到的,女儿上学,儿子上班,家里现在又要盖新房子,哪件事都是张扬一力促成。赵铁生道:“三儿,我刚去看宅基地了,真好,打算在那里起底上八间两层小楼,到时候你俩哥哥有结婚的地方,你回家也有住的地方了。”
张扬笑道:“赵叔,您就别考虑我了,关键是你们住的舒服,我平日里都在江城,在江城也有房子,回春阳的时间很少。”
“这是你家,家里永远都有你的房子!”赵铁生现在说话也让人感到舒服了。
张扬笑道:“盖房子的事情你看着办吧,缺钱的话只管跟我说一声!”
徐立华慌忙道:“不缺钱,我和你叔算过,家里的积蓄应该够了!”
张扬道:“这件事我跟牛文强说过,钢筋水泥那些基本建材你们只管交给他去弄,施工队你们自己找,工钱我不过问,其他的事情我来结算。”
赵铁生听得欣喜无比,要知道张扬等于把盖房子的大部分开销都揽了过去。
徐立华可不想让儿子花钱,她摇了摇头道:“不成,你赚钱也不容易,还要留着娶媳妇呢。”
张扬笑道:“放心吧,我媳妇儿肯定比我有钱,将来我把自己送过去就行!”
赵铁生道:“还是三儿有本事,你两个哥哥加起来也比不上你一个手指头。”
张扬当然知道他在奉承自己,他笑了笑道:“做饭吧,晚上我还得回江城!”
元宵节来到春阳的不仅仅是张扬一个,市委书记杜天野也来到了这座小县城,眼前的状况让他感到有些不舒服,春阳几乎到处都在搞建设,小小的县城搞得就像一座建筑工地,和过去的整洁完全成了对比。
杜天野穿越春阳县城的过程中,遭遇了三次堵车,他一问才知道,春阳不但全城道路改造,还建设着小商品城和服装城两个项目,抛开这些项目的可行性不言,单单是从表面上就能够看出来,春阳的建设规划很差,缺乏条理性,搞得整个城市的交通秩序乱成一团。
杜天野这次是想去清台山,他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张扬在内都不知道他会在正月十五来到清台山。
抵达青云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五点多钟,天色开始黯淡下来,杜天野望着远方天空中的锦霞,长长舒了口气,不远处的紫霞观大门紧闭,老道士李信义正在闭关诵经。
杜天野慢慢走向青云峰顶的石屋,来到山石堆砌的围墙前,看到院中并没有人,院内的石灶炉火正熊,他转身望去,东边的小径之上,一个黑色的身影正向山顶而来。
陈崇山肩挑着水桶向他的方向走来,每次挑水都要走上二里山路,陈崇山虽然身体康健,可毕竟年岁已经大了,走到中途就不得不落下水桶,一边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汗水,一边揉着酸痛的腰背。
杜天野慌忙迎了上去。
陈崇山望着他,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温暖,夹杂着几许难以描摹的感情。
杜天野笑了笑,并没有说话,主动接过扁担挑起了那两桶水。他毕竟过去没干过这样的活,虽然年轻力壮,可是掌握不好水桶的平衡,才走了两步就泼出了不少的泉水。
陈崇山笑道:“要顺其自然,不一定力量大了才好!”他指点杜天野把握平衡的诀窍,杜天野学得很快,一会儿就似模似样,挑着两桶水来到院落中,将两桶水倒入水缸中。
陈崇山道:“能让你这个市委书记给我挑水,我真是不胜荣幸!”
杜天野低声道:“应该的!”
陈崇山内心一怔,隐隐觉着杜天野的这番话有着别样的含义,可究竟是什么,他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夜空中一轮圆月缓缓升起,银光洒满了整个青云峰,显得有些清冷,可陈崇山的内心是温暖的,他低声道:“才想起来今天是元宵节,杜书记……”
“叫我天野!”
陈崇山古潭般深邃的双目明显泛起了波澜,他抑制住内心的感情,低声而审慎地叫道:“天野,晚上在这儿吃饭吧?”
杜天野笑了起来:“天黑了,您老还打算让我摸黑下山啊?”
陈崇山也笑了起来:“我这就做饭,晚上有好多好吃的!”
杜天野点了点头道:“我就等着尝尝您老的手艺,对了,水缸还没有满,我再去挑几挑水来!”
陈崇山也不再跟他客气,指了指刚才的小径道:“沿着那条小路一直走下去,两里多地有一处山泉,挑了水尽快回来,到了晚上,山里还是有些野兽的。”
杜天野微笑道:“放心吧,一般的野兽我还能应付!”
虽然知道这附近山里没什么危险,陈崇山还是递给他一把柴刀作为防身之用。
杜天野担着水桶走远,陈崇山望着他魁梧的背影,不知为何双目忽然湿润了,他悄悄抹去老泪,心底默默道:“邱敏,我们的儿子终于过来看我了,他来看我了!”
杜天野挑水回来的时候,陈崇山已经做好了四个凉菜,锅里炖着山鸡野蘑菇,香气随着夜风远远飘了出去。
杜天野一边向水缸里倒水,一边笑道:“真香啊,用不着这么丰盛,咱们爷俩儿随便吃点就行!”
听到咱们爷俩儿这几个字,陈崇山激动地双手都有些发抖,他笑道:“过节了,怎么都要多弄几个菜,小雪前几天才走,不然你这次还可以和她见见面!”
杜天野道:“以后有机会的!”他帮忙把凳子搬好,然后从自己随身的背包中取出两瓶清江特供:“咱们喝点儿!”
陈崇山重重点了点头道:“成,喝点儿!”
杜天野在小黑碗中倒满了酒,先将其中一碗端给了父亲,他望着父亲饱经风霜的面庞,内心中忽然感到一阵激动,从他出生起他就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位生父,直到不久前他方才知道,一直疼爱自己的父母并不是自己的生身父母,开始的时候他对陈崇山这位生父是有些抗拒的,可听到母亲冯玉梅说起往事,才知道其中包含着这么多的曲折,才知道生父陈崇山也不知道还有自己这个亲生儿子。
血脉相连,亲情是永远无法割断的,杜天野在来见陈崇山之前,内心也是无比矛盾的,可当父子真正见面之后,他才发现一切是如此自然如此亲切,他相信父亲一定明白自己知道了真相,有些事无需说出来,父子间的这种默契是天生的。
杜天野端起酒碗道:“我敬您,也为了庆祝咱们爷俩一起度过的第一个节日!”
陈崇山跟儿子碰了碰酒碗,他将这碗酒一饮而尽:“天意弄人!”
杜天野低声道:“我明白,很多事是无法选择的!”
父子两人四目相望,都知道对方想要说什么,最终却都没有说话,同时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
老道士李信义沙哑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我说老陈,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有好酒好菜也不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