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说道：“客人多有什么用？关键是我们的利润少啊！”
陈庆东看了一眼谷传军，谷传军给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继续问下去。
陈庆东便接着说道：“大叔，我看你们这儿的菜价可也不便宜啊，怎么还说利润少呢？”
摊主倒是个挺健谈的人，而且正好除了谷传军和陈庆东之外，也没有别的顾客了，他便说道：“我们这儿的菜价确实不低，甚至比那几个大超市的菜还要贵！老百姓们从我们这儿买菜，确实也要多花钱！但是，我们的利润却实在不高！因为我们的成本也高啊！”
“成本这么高？难道你们不是统一去批发蔬菜吗？”
“统一批发倒是统一批发，不过我们可不是自个儿去批发，而是由这个菜市场的管理人员统一批发好了再转卖给我们。这中间可就多了一个差价，这个差价还不低，所以我们的蔬菜价格卖的高，赚到手的利润却不多！”
陈庆东对这个信息非常惊讶，又跟谷传军对视了一眼，然后问道：“你们难道不能自己去批发蔬菜吗？”
摊主自嘲的一笑，说道：“如果我们谁敢这么干，那就不用在这儿摆摊了！”
谷传军的脸色很凝重，又开口道：“老哥，我刚才看到了一排绿色的摊位，据说那是政府推出的‘绿色菜篮子工程’，用来平抑蔬菜价格的，但是我看那些蔬菜的价格也不便宜啊！”
“哦，你说那个啊！嗨，那就是糊弄人的玩意！”摊主说道，一副嘲笑的语气。
谷传军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说道：“那是糊弄人的玩意？难道那不是政府推出的吗？”
摊主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是不是政府推出的，这个我不知道。我就是一个平头小老百姓，平时又看新闻又不看报纸的，哪里知道政府推出了什么政策！实际上，我连咱们的市长现在是谁我都不知道！因为没什么用，我知道了他是谁有用吗？我在龙湾打了十几年的工，到现在还是农村的户口，房子也买不起，也没有医保、社保之类的东西。就算是政府推出了什么为老百姓谋福利的政策，那也是为有龙湾户口的老百姓谋福利，跟我这么一个外地人可什么关系都没有！你说我去关心谁是市长，推出了什么政策干嘛呢？这不是先吃萝卜淡操心嘛！”
陈庆东见这个摊主说的有些过了，担心会让谷传军生气，便连忙换了个话题，说道：“大叔，你们这些摊位的蔬菜价格就是按照那几个绿色摊位旁边挂着的那个当日自营蔬菜价目表的价格来卖菜的吗？”
“对，就是按照那个价格来卖菜的！”摊主既无奈又嘲笑的说道，“不按照那个价格也不行啊，要不然就不能在这儿摆摊了。”
陈庆东又道：“那个价目表上的菜价可真不便宜！”
摊主道：“我刚才就说了，我们这儿的菜价比周围那几个大超市的价格还要贵！”
陈庆东又问道：“既然这儿的菜价这么贵，那么我看这儿的顾客怎么还挺多呢？”
摊主道：“老百姓们其实也不愿意到我们这儿来买菜，但是他们也没有办法啊！这周围的几个菜市场都是统一了价格的，不管去哪儿买都是这个价！除非是去那些大超市，价格可能会便宜一点，但是也便宜不了多少。再说了，来这儿买菜的大都是住在这周围的居民，他们每天也买不了多少菜，如果再专门去那些大超市买菜，骑车子去的话太耽误功夫了，坐公交车的话来回的路费也要两三块呢，把蔬菜的差价都快抵过来了。所以啊，附近的居民也是没有办法，只能忍受着高菜价。”
陈庆东惊讶的问道：“这附近的几个菜市场都统一了价格？都卖这么高的价格？”
摊主诧异的看了看陈庆东，说道：“是啊！你要是不相信，就去其他菜市场看看啊！尤其是那个建设路菜市场，有时候比我们这儿卖的还高呢！我说的统一的价格，当时不是说所有菜市场的所有菜都一个价，但是都有几个基本的价，就是你们刚才看到的那个当日自营蔬菜价目表上的价格，菜价可以在根据这个价目表上的价格上下多少有点浮动，但是不能有大的浮动！”
陈庆东问道：“如果有大的浮动呢？”
摊主笑了笑，说道：“你这个小兄弟还真的是爱跟人抬杠啊！不过跟你说说也没关系，免得你那个亲戚摆摊之后，坏了这儿的规矩，被人收拾了还不知道什么原因呢！如果我们不按照这个价目表上的定价买菜，如果没有人举报，那当然是没问题，但如果有人举报给了菜市场的经理，那我们可要倒霉了，轻则被骂一顿，重的话就要被罚钱，如果敢不交情，那就可能会挨打，而且以后也就没法在这儿摆摊子了！实际上，我们批发这些蔬菜的进价就很高，如果卖贵了，肯定没有人买，如果卖便宜了，那就只能自己吃亏！唉，真是难干哦！”
谷传军皱了皱眉头，问道：“你说如果不交钱还会挨打？谁打你们，这个菜市场的管理者吗？”
摊主道：“是啊，这几个菜市场都是归田总管理的，他可是这儿的一霸，谁要是敢不听他招呼，他就派出来几个小弟来找你麻烦。他那些小弟都长得五大三粗，身上都刺龙画虎的，那些人往这儿这儿一站，你就不敢怎么样了。”
谷传军问道：“哪个田总？是田勇吗？”
“对，就是田勇！”摊主随口说道。
不过，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摊主又猛地抬了一下头，有点惊恐的说道：“你认识田总？”
谷传军知道这个摊主是担心自己认识田勇，而他又说了田勇的坏话，如果自己把这些话告诉了田勇，估计田勇要来找他的麻烦！
谷传军便马上说道：“我不认识田勇，只不过是听说过他的名字。听说他是附近这几个菜市场的经理，实力很强。”
尽管谷传军做了这个解释，这个摊主却还是心有余悸，不愿意再跟他们交流了。
谷传军又问道：“田勇的手下真的在这个菜市场打过人吗？”
摊主摇了摇头，道：“我没见过，我也不清楚，你们到底买菜不买菜？”
恰好这时，也有另外的顾客到他这个摊子前来买菜了，摊主便舍弃了谷传军和陈庆东，去忙活生意了。
谷传军见这个摊主不想再谈了，心里也有些遗憾，他还有很多问题没有打探出来呢。不过，他也没有办法，总不能逼着这个摊主说话。而且，万一这个摊主说多了话，被别人听到，告诉了田勇，田勇派人来找他的麻烦，那可就麻烦了。
于是，谷传军便道：“庆东，你挑几样菜吧，多买一点。”
第1274章 兰州拉面
之后，谷传军和陈庆东又逛了几个摊位，想要弄到一些更内幕的消息，但是这几个摊位的老板都非常机警，没有说多少敏感的消息，但是他们还是多少抱怨了一下对这个菜市场的不满。
其中最让他们不满的有两点，第一点就是他们不能从第一手菜源那里批发蔬菜，第二点就是他们在这儿摆摊，除了要付租金之外，每个月还要额外的拿出来一笔管理费，这笔管理费名义上是交给菜市场管理者的，但其实没有任何单据，如果有人敢不交，那么就会有人到他这个摊位来闹事。所以这笔钱，其实就是巧设名目的保护费。
在得到了这些消息之后，谷传军的心情十分沉重，对陈庆东说道：“我真的没想到，在这么一个小小的菜市场，竟然就有这么多黑幕！可想而知，咱们这个社会上还有多少表面上看起来很光鲜，其实里面已经烂透了的东西！”
陈庆东心情也很沉重，这个小小的菜市场中隐藏的黑幕真的是让人感到痛心！
不过，陈庆东更感好奇的是，谷传军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今天上午，他在永峰区委书记马德山的陪同下到建设路菜市场考察，还听马德山介绍了“绿色菜篮子工程”，甚至马德山还说要摸索出来经验之后，逐步完善，形成长效机制，以后还要在全社会推广。
不过到了晚上，谷传军就看到了完全不一样的事情，所谓的“绿色菜篮子工程”也被证明了只是一个表面光鲜，里面全是蛀虫的政绩工程，不但没有什么效果，反而还成为了压迫、剥削普通老百姓的一个借口！
但是，如果谷传军要对菜市场中出现的这些问题开刀，那也就相当于是对马德山开刀！而马德山又是卫斯年的心腹，谷传军如果对马德山开刀，能过卫斯年那一关吗？在谷传军的处境已经如此艰难的情况下，如果谷传军做出了什么得罪，甚至说是挑战卫斯年的事情，卫斯年会善罢甘休吗？
同时，陈庆东又设身处地的把自己放在谷传军的位子上，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自己该如何处理呢？
如果开刀，那就要冒着得罪卫斯年的风险！
如果不开刀，又辜负了组织的培养和老百姓们对市长的期望！
真的是一个两难的问题啊！
不过，真的让陈庆东选择的话，他认为自己还是会选择委曲求全，暂时的不去管这件事，等有朝一日，自己通过了人代会的选举，由“代市长”变成正式的“市长”之后，等有了能够跟卫斯年掰一掰手腕的实力之后，再按照自己的意志来匡正时弊，建设民生工程。
谷传军又接着很感慨的说道：“为官一任，如果不能造福一方，尤其是在看到了这个社会的黑暗面之后，却什么都不去做，那这个市长当着也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从谷传军的这句话中，陈庆东又感受到了谷传军性格中理想的一面，另外，他也为谷传军这句萧索的感叹十分触动！
陈庆东想说一些安慰谷传军的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只好说道：“老板，时间不早了，咱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谷传军想了想，说道：“行，就在这附近吃点吧。”
听了谷传军的话，陈庆东有点犹豫，因为这附近的环境卫生实在是太差了点，难保这附近的饭馆的卫生条件能够达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