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海和他老婆正好没在家,只有谢小伟一个人在家,而谢小伟因为心情不好,自己在家喝了点闷酒,正在头疼,乍一看到刘兆林拎着一个洗衣粉袋子走进了他家的院子,谢小伟的火一下子就冒了出来,瞪着眼睛就走了出来,大叫道:“你干啥呢?!”
刘兆林斜了一眼谢小伟,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他一点都不怵谢小伟,当年谢小伟上小学的时候,跟两个同学一起拿一块烂土豆逗他家的狗玩,被他看见了,一人给踹了一脚,把他们三个都踹进了烂泥沟里。谢小伟还非常有自尊心,回到家也不给家里说是什么回事,又被谢文海骂了一顿。
从那以后,谢小伟就恨上了刘兆林,他们两个人见了面总要瞪眼。
只不过,当年刘兆林毫无顾忌的一脚把谢小伟踹翻的时候,他是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谢小伟只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毛小子。现在差不多十年过去了,他四十多岁,还是个中年人,而谢小伟却已经长成了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了。
刘兆林弄这个小面人的事,就是为了膈应一下谢家人,所以面对着谢小伟,也不嗦,非常直白的说道:“我前两天不知道被哪个狗日的砸了一闷棍,派出所找不出来人,我就学咱们村的老法子,挨家敛点面,捏个面人,给他头上扎一针,挂在咱们村口七七四十九天,疼死这个狗日的!”
谢小伟听了心头火起,但是也不好反击,因为一旦反击就算是表明了就是自己打的那一闷棍,所以他只能厌恶的摆摆手,像撵一条狗一样说道:“出去!出去!上别家要去!”
刘兆林也不生气,还是冷笑着说道:“只要是咱们村的人,我挨家挨户的都要。嘿嘿,谢小伟,你也是南隅的人,捏小面人的事你也懂。俗话说得好啊,平生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叫门!你要是心里没鬼,就麻溜的给我一撮子面,我再上别人家要去!”
“我家没有,出去!”谢小伟努力克制着说道。
“没有?没有面还是没有啥?”刘兆林为了刺激谢小伟,故意阴阳怪气的说道,“你爹是个村支书,没错,但这也是个没脱产的泥腿子!你呢?只是一个派出所的零时工而已,还真的把自己当成吃国粮的干部了?”
谢小伟最忌讳别人说他是临时工的事,当即怒火中烧,失去了理智,指着刘兆林的鼻子大骂道:“刘兆林,我草你妈!你给我滚出去!”
刘兆林也大怒的叫道:“谢小伟,你个小王八羔子,就是你打的老子吧!”
谢小伟在酒精和怒火的冲击下,双眼发红,顺手抄起一把靠墙放着的翻晒粮食用的木锨,劈头盖脸的朝着刘兆林砸了下来!
刘兆林也不是好惹的,一把抓住木锨,两个人争夺不下,同时舍弃木锨,近身扭打在一起!
刘兆林年轻的时候打架也是把好手,但现在毕竟年龄大了几岁,而谢小伟却正值身体最强壮的时候,又喝了点酒,平添了几分力气,没多大会,就把刘兆林骑在了身下,朝他脸上头上打了几拳,虽然刘兆林用双手护着头脸,但还是被谢小伟其中一拳打破了他的鼻子。
刘兆林的鼻子被打出了血,虽然伤的不重,但是鼻血流的很多,加上两个人不停的扭动,把刘兆林弄了一脸的血,看起来非常严重,好像已经被谢小伟打的头破血流了!
谢小伟打到兴起,也完全不考虑后果了,一边打一边骂道:“草你妈的刘兆林,给你脸不要脸,那一闷棍就是老子我打的,你能怎么样!告诉你吧,要是你再不识相,以后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刘兆林虽然被谢小伟摁在地上狂揍,鼻子也被打出了血,但是性子绝强,毫不示弱,抱着头大骂道:“谢小伟,你个小王八羔子,要是有种你就打死我,你他妈的也得给我赔命!老子比你多活了二十年,赚了!”
谢小伟怒道:“妈的,还嘴硬,看我不打死你!”
谢小伟和刘兆林的争吵厮打声很快就引来了左领右舍,他们看到两人滚在地上打的像两个土驴一样,又看到刘兆林满头满脸的血,好像快要被打死了,大家怕出大事,纷纷上前拉架,有个跟刘兆林的老婆沾亲带故的远房亲戚偷偷的跑回家,用家里刚装上不久的电话拨了报警电话。
县公安局指挥中心的接线员接了报警电话以后,问清了地址,就直接通知了双山镇派出所,让他们出警。派出所的人听说是谢文海家出了事,谭业军就立刻亲自带队来到了谢文海家,把谢小伟带了回来,又把刘兆林送去了镇卫生院……
第六十章 谈判
刘兆林其实受伤不重,他的鼻子虽然流血很多,但只不过是在外力刺激下导致的鼻腔粘膜破裂罢了,还没到医院,就自行止血了,另外身上就只有一些皮外伤了。
卫生院的外科医生给刘兆林清理了鼻腔之后,告诉刘兆林根本不用住院,回家就行了。
但是刘兆林不愿意,非得要住院,还叫嚷着要是谢小伟不被抓起来蹲号子,他就去县里面上访!
高坤、谭业军、陈庆东一行人来到卫生院以后,找到了卫生院院长祝斌,祝斌开始不知道刘兆林的情况,虽然听了外科赵医生的报告,但是根本就对这事没有上心,现在见到镇长和派出所长都来到医院过问这件事,才知道这件事不同寻常了。
高坤询问了赵医生,知道了刘兆林就受了轻微伤之后,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顿时落了地。
本来,他听谭业军说刘兆林满头满脸的血,还以为谢小伟把刘兆林打坏了!如果刘兆林真的出了事,哪怕就是个重伤,这件事肯定也就没法善了。魏海龙回来以后,一定会以这件事为借口大做文章,如果他以“养殖场占地与村民无法达成赔偿协议而毒打村民”的调子大加发挥,那么不但在双山镇办养殖场的事可能要就此黄了,他这个背后支持这件事的镇长恐怕也要受到极大的牵连!
至于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以魏海龙的手段,真的就难说了。
现在刘兆林只是受了轻微伤,那么这件事就有了极大的圆囿余地,只要刘兆林不再咬住这件事不放,那么就没问题了!
只不过,跟刘兆林的谈判也必须要抓紧,必须要赶在魏海龙从县里回来之前就跟他谈好,要是魏海龙回来知道了这件事,恐怕要出幺蛾子,迟则生变,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十分宝贵。
前两天,他去找南城医院的院长赵志东说好的让刘兆林的女儿刘文娟外出进修的事,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
高坤告诉祝斌,把刘兆林立刻转移到单人病房,没有他的同意,不许任何人进去见他。
祝斌不了解其中情况,也不敢多问,立刻去安排这件事。谭业军有意在高坤面前表现一下,便表态亲自去病房门口守着,保证没有高坤的命令,一个苍蝇也飞不进去!
高坤又把陈庆东叫到一边,说道:“庆东,以后咱们两个进去跟刘兆林谈,一定要让他同意咱们提出的条件。”
陈庆东却持反对意见,说道:“高镇,一会还是我自己去谈,你等我的消息。”
高坤疑惑的看了一眼陈庆东。
陈庆东接着解释道:“高镇,刘兆林这个人不知道可能你不了解,他就是个蹬鼻子上脸的家伙。高镇,你是咱们双山的镇长,要是直接就你上去谈,那他肯定会觉得自己的规格很高,他在这件事里面的作用也很重要,奇货可居,这种心态下,或许他会提出很多不切实际的要求,咱们就会变得被动了。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员,进去跟他谈正合适,而且我也很有把握跟他谈成。要是我实在没有完成任务,高镇你还可以留着坐阵。要是你直接去谈,刘兆林这家伙给脸不要脸,跟他谈崩了,咱们就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高坤没想到陈庆东考虑的这么长远,心里面对陈庆东十分满意,不由得微笑了一下,拍了拍陈庆东的肩膀,说道:“好,庆东,那你去谈,我等你消息。”
陈庆东对高坤点点头,朝着刘兆林的病房走去。
谭业军果然在刘兆林的门口守着,两人没有说话,只是交换了一个眼神,陈庆东便走了进去。
进入刘兆林的病房以后,陈庆东看到刘兆林正侧着身子躺在床上输液,他的面孔朝向里面,显然已经听到了有人走进来,但是丝毫不理。
在之前占地谈协议的时候,陈庆东已经见过了刘兆林一面,但当时跟刘兆林主要谈的是谢文海,所以他们两个就没说两句话,陈庆东不敢保证刘兆林现在还认得自己。
他微笑了一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肌肉,自顾自的点上了一根烟,舒服的吸了一口,使自己达到了一个轻松的状态,然后才走到了刘兆林的床边,直接说道:“刘兆林,我是镇企业办的陈庆东,今天过来是想跟你谈几件事。”
刘兆林根本不转过来脸,也不吭声,直接就把陈庆东当成了空气。
陈庆东不介意,但是他也不准备给刘兆林好气,因为他很清楚,谈判也是需要技巧和平衡的,对付像刘兆林这种人,一旦在谈判中落在了下风,那么刘兆林肯定就会吃定了自己!
又抽了两口烟,弹落烟灰之后,陈庆东也不走到刘兆林的面前,还是站在他的身后又接着说道:“刘兆林,今天谢小伟打了你,我知道你很生气,我还听说你准备揪住这件事不放,要告倒谢小伟,还说什么要是谢小伟不被关起来,你就去县城上访。”
陈庆东一边说着话,一边观察着刘兆林,刘兆林却像个死人似的躺在床上一动都不动。
“呵呵,我知道你以前也是在机关单位工作过的,见过世面,所以我就直接给你摆道理。”陈庆东说道,“首先,谢小伟为什么打你,背后的孰是孰非,我就不在这里说了,我只说实际的,谢小伟的爸爸是南隅村支书,整个南隅村也都是谢家人的天下,你要是真的咬住这件事不放,把谢小伟送进了看守所,你觉得你以后还得在南隅村生活下去吗?”
“第二,你要是去县里面上访,先不说你能不能上访成功,就算是你上访成功,那这件事就不是一件简单的打架斗殴事件了。魏书记和高镇长作为双山镇的党政领导,镇里面出现了上访事件,他们两位主官肯定要因此而负责任。刘兆林,你说说,你一下子把双山镇的党政一把手都得罪了,以后还能有你的好吗?”
刘兆林对陈庆东说的第一条没什么感觉,他要是怕在南隅村活不下去,他就不会去挨家敛面捏小面人!既然这么做了,他就不怕谢家人的报复!
但是第二条,却让他心里起了波澜。
陈庆东这句话说的没错,官场上讲究欺上瞒下,如果真的把这事闹到上面去,那么就同时得罪了魏海龙和高坤。刘兆林心里依仗的人,说白了就是郭玉峰身后的魏海龙一人而已,如果得罪了他,那就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所以,说什么去县里上访这事,根本就吓不住他们!
陈庆东看到刘兆林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知道刘兆林已经动了心,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又接着说道:“其实我给你说这些,就是想让你把这件事再想想,因为你就没受什么重伤,想要把谢小伟送进看守所,就你身上这点伤还不够,还得让谢小伟再打你一顿才行,起码要打断你几根肋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