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
忽地,他能察觉到自己身躯猛地一轻,藤虎既然能操纵着重力波将漫天的山石、岛屿托举至高空,现在将萨卡斯基置身于失重状态当然也不在话下。
紧接着一股股先前还缠绕在白胡子身上的寒气向他卷来,结合着萨卡斯基先前双足爆发的反推力与彻底失重的状态一道,三股力量顷刻间汇聚在同一方向,使得已经准备继续与白胡子贴身搏杀的将军阁下被推力撞出老远。
一抹拳影紧擦着萨卡斯基的鼻尖掠过,带起的劲风剐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拳罡过处,脸颊上的肌肤也隐隐生疼。
这股差点击打在萨卡斯基身上的震波与他擦肩而过,将地表直接剜出一个不到三米的大坑。
坑洞边缘光滑如镜,似乎被人精心打磨过一般,半球状的坑洞内,土质细腻而紧密,与周遭松软的土壤大有不同,像是遭到巨力碾压似的。
萨卡斯基稳稳落在库赞身旁,他心有余悸地扫过一眼地面上不算大的坑洞,暗自估算着硬接这一记的代价。
一击毙命倒是不大可能,但落得重伤的下场几乎是必然。
同样惊魂未定的库赞扭头看向这个莽夫,探手擦了擦额头沁出的冷汗。
两人对视了一眼,突然齐声地抱怨道:
“你干什么?你不要命了!?”
“你干什么?我刚才马上就要彻底击杀白胡子了!”
闻声,库赞不由气结,他反手一指再度向他们攻来的白胡子:“那种距离直接逃啊!你还反打干什么?!”
【你以为我最开始不想?】可话到嘴边,好面子的萨卡斯基理直气壮地朝库赞扬了扬下巴:“鄙人不擅逃跑!”
说话间一道闪光插入两人相隔的空隙,将对话拦腰截断。
“喂喂喂!既然有力气斗嘴,不妨想想该怎样迎击那个怪物吧?”波鲁萨利诺略有些头疼地张望着身旁。
这两个小老弟,日常嘴上斗得不可开交谁也不服谁,可见对方有难,身体却很诚实地果断采取救助行动。
白胡子此时的状态,令人忌惮非常。
力量、反应速度,竟然不减反增。似有择人而噬的恶魔盘踞在他体内,压榨、汲取着这具躯体最后的生机。
“萨卡斯基,回答我,人什么时候会死?”白胡子目不转睛地盯住那道逐渐远离他近身攻击范围的人影:“是血液流干的时候吗?还是心脏停止跳动的瞬间?亦或是脏器被破坏、筋骨被折断?”
静静聆听着白胡子问询,萨卡斯基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又将嘴唇紧抿,等待着对方看似发问实则自问自答的结论。
“有人告诉我,是自己被人遗忘的时候,再也无人记得你的姓名、你的作为,甚至你的一切。”艰难地开阖唇齿,爱德华·纽盖特轻声叹息道:“可我却只觉得,人被杀,就会死,就是这般简单。
我很清楚我的死亡意味着什么,我是旧时代的残党,新的世界里,没有我能乘坐的船。
黑帆联盟将面临消亡,海军本部的势力地盘也将得到前所未有的扩展。
可海贼这一群体呢?
你们的绞杀策略的确高效,却至今无法断绝海贼的诞生,至于各中原委...战国、萨卡斯基,你们二人应该比我这个海盗头子更为清楚。
只要依旧有着压迫与暴政,走投无路的平民们最终也会被迫走上那条他们原本不想走、也不敢走的道路。
而无法缴纳高额天上金的城镇更是无法得到世界政府庇护,海军当真能改变这一切么?”
“当然,”一句斩钉截铁的坚定回答自那位先前保持沉默的海军本部大将嘴中脱口而出,在他身后,一位位大将、中将、少将以及更多的海兵们缓缓呈雁形朝这边聚集。
他抬手压了压头上那顶象征着海军身份的军帽,眼眸中熠熠生辉:“
因为我叫萨卡斯基。”
不曾预料到萨卡斯基竟然会如此作答,不仅是白胡子就连战国都悄然睁大了双眼。
忽然间,爱德华·纽盖特好似放下了什么重担般畅快地大笑起来。
长刀一横,只是不再有先前那股决绝的凌冽杀意:
“咕啦啦啦,证明给我看吧!海军!让我看看你们是否有实力守护住这片孕育了所有生灵的大海!让我看看你们是否有决心守住你们心中的正义!”
514.沉舟侧畔千帆过(中)
高空之上,层层乌云缱绻聚集,好似庭盖般遮掩住战场上空大片区域。
云层主要盘踞在那一人的头顶,好似喜怒无常的大自然也愿暂且放下往日的无上威严,法外开恩,多加照拂他一二。
对这样豪迈、雄奇的人物偏袒几分,添以云雾为其壮势助威。
可在场的所有人对此都不曾感觉怪异,这份实至名归的威仪,倒不如说理所应当。
因为在其下方,有真正的人间帝王傲然屹立。
【白胡子】爱德华·纽盖特此时所展露的气概,却令整座战场为之动容。
这位身受重创的老者肌肤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观其神色又不见一丝因痛楚而表露的悲苦与狰狞。
平静地吓人的脸庞,像是诸多伤痛都没有积累在自己身上一样。
那双如鹰隼般明锐的眸子下,流转的却尽是释然与明晰。
因老迈略显松弛的面部肌肤,不见一丝血色,岁月在他脸颊上留下了悄然拂过的痕迹,倒也顺势使得爱德华·纽盖特多出了一份时光积攒而来的沉淀。
似一棵遒劲苍莽的擎天古树,历经沧桑。每当旅者抬头仰视其遮天蔽日的“树冠”之际,总是会令人无端心生几分敬畏。
他收敛了先前的开怀大笑,静静地眺望着整座战场。
那是怎样的眼神?
不见惊怒,不知悲喜,不觉卑亢,没有冠绝一切的孤傲,没有本该属于霸者的凌厉,没有久经沙场的杀意。
这位好似失去了一切的无冕之王,又俨然拥有了一切。
在偌大的战场上,此刻炮火尽熄。
厮杀声也渐渐淡去,保持着厮杀姿态的海军与海贼皆是略有呆滞的凝望着那尊代表了整个时代的最强之人。
本该重伤垂死、再起不能的四皇之首再度朗声大笑起来:“时代更替的葬礼,何其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