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好,谢谢……”
看来那孩子还是有些畏惧,才会这样嗫嚅着回复自己,男人甩了甩手转过身,就这样吧,真是别扭的交流,这么想着的他朝着前面走着,倒像是在逃避久违的羞耻感。
因为他隐约能察觉到一束目光从身后传来,显然那个孩子还在注视着自己,过了一会儿,才真正消失,而他也松了口气。
同时松一口气的,其实还有孩子。
“一大把年纪还装嫩,”老气横秋的吐出这么一句话,男孩儿张望了一下周围后朝着一个偏僻的角落走去,“不过这家伙居然真把我送到过去来了,这不是特异点也不是幻境,还真是糟糕啊……”
不是特异点,也不是幻境,所以他是确实存在的,会影响到历史的人,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让历史出现可见的偏差,这份偏差过大的话同样会形成特异点,只能说人理烧却式这家伙是真正的胡搞毛搞,完全不在意影响……他也确实是不用在意。
不过这里若是真的就是普普通通的过去的话,那反而该怀疑对方的脑子真的有坑了,他能察觉到自身的限制,魔神王没有对这个时代做什么手脚,却对他做了手脚,不然他也不会凭借着肉体就做到属于从者方便做到的灵体化。
赌博有着风险,而更注重的是规则与挑战规则,出千是这其中的一部分,但显然魔神王做出的手脚杜绝了这可能。
不,或许还有漏洞,只是目前的他还没看到。
但在这之前……古道在现在那有些宽大的袖套掩饰下看着那比自己手掌还大两圈的手机,之前那上面显示的联通信号不可用,而这次直接连网络信号也时大时小的波动着,他并不失落,反倒弯起了嘴角。
这很好,魔神王掌握着能影响跨界资讯的技术,那他定然能提供于自己想要的报酬。
不过眼下要做的是——
看向那发出蒸汽的轰鸣,缓缓开始开动的火车,他也在这偏僻的角落中巡视了一下远处,确认没有目光看向这边,他便消失在了原地,魔神王说过,他以南丁格尔的人生作为赌注的基盘,那么一切的一切,都会在那女孩身上体现。
这是个舞台也是个棋局,魔神王因为无趣而将自己的位置交由这个时代,这并不意味着自动判决古道的胜利,古道依旧要与对方对弈,但主角却不是他,而是弗洛伦斯.南丁格尔。
那在车座上望着向后移动的旷野的女孩儿依旧不会注意到一个男孩儿正坐在她对面的空坐上,也对自己的未来一无所知,哪怕曾经在梦里短暂揭露过一角。
PS:
NO.76:微妙的误会,不过无害
(是的,你没看错,你看到了一个更新。)
恩珀蕾花园,这是一片明珠,但是明珠的周围却满是污泥,繁荣的花园外是落后且破败的街道,这里住着无数的贫民,这倒不是他们的问题,仅仅是因为经济萧条所带来的影响还没过去。
虽说如此,穷困者哪怕有着为了活下去而铤而走险的念头,也从未将那繁华的庄园放在眼里过,倒不是因为畏惧,只是尚且有着残留的感激。
感激着那里曾经居住的一位少女,向他们洒下过光辉,即便她已经不在,大家也不会将主意打到她父母身上去。
黄昏下的花园外混乱不堪,而花园内安宁祥和,一切都泾渭分明。
“弗洛伦斯的情况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继续从事那种肮脏低贱的工作,不愿意回家。”
“她如果回家的话,你们又会吵起来吧。”
威廉摇了摇头,对于这母子的感情矛盾无能为力,说到底他选择了站在妻子这边,哪怕明白救人是件高尚的事,但医院就是个可怕的地方,与各式各样的病人打交道无异于与病菌近距离接触,这根本谈不上体面,更谈不上安全,但那终归是他的女儿,他会定期托人去了解一下远在千里的女儿现在过得怎么样,如果有必要,会稍微发出点接济。
当然,这都是瞒着妻子也瞒着女儿的,以曲折巧妙的方式。
“贼性不改,我就觉得她一定被魔鬼迷惑了才会如此痴迷于那样可怕的事,”芬妮点燃了烛火,黑暗渐渐降临了,她偶尔会想弗洛伦斯现在的地方是怎样的时间怎样的环境,但对于医院的糟糕印象和护士的低贱行为总会让她止住思绪,并且怒火丛生,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无法理解这个小女儿了,当初的教育一定出了差错,“我是那么的为她着想,可她呢?既不愿意参加舞会也不愿意整理家务,天天捧着她那些破书,白天捧着,晚上也捧着,被我们制止之后就偷偷捧着,啊啊…魔鬼为何就不肯放过她呢。”
“……”听完妻子的牢骚,威廉沉默不语,他以前也常常这样质疑着女儿的行为和动机,但这么久了,双方都在逐渐妥协,女儿选择了最为激进的方式却也是最为有效的方式,妻子不再天天念叨,而女儿的情况又在时刻掌握中,这算是相对最为平稳的现实。
只是对于魔鬼之说,他当然不会相信的,那孩子从小便信仰虔诚,以至于早年跟随牧师一起去照顾病人伤者,这样的孩子和这样的生活环境魔鬼恶魔之流又怎么会接近呢?
“阿嚏!”与此同时,相距数个国家的距离,伏案写作的少女打了个喷嚏,这也稍微引起了一旁准备离开的院长注意。
“弗洛伦斯,注意休息。”
“谢谢关心,不过没事的,我还没有生病。”抬起左手来轻轻揉了揉略显麻木的右手,南丁格尔瞥了一眼那做好一切出行准备的老太太。
“这样最好。”挑了挑眉,对于这位明明有着大好前程还要投奔这里的古怪女孩儿,这家医院的院长倒是没什么好说的,习惯了接待死亡,生者的经历没什么吸引她们的地方,现在的身体才更为重要,“我走了,值班完了记得关门。”
“嗯。”从鼻子里嗡出回应,南丁格尔继续着绘图,小心翼翼的注意着不让铅笔印被手掌擦花。
桌上的提灯没有专用来照明的油灯明亮,映照着细小的文字让人头晕,而她也是人,稍微有些昏昏欲睡的她会起身为自己倒一杯咖啡来驱散愈加浓厚的睡意,这样的过程要尽量轻手轻脚,不然在安静的夜里,乒乒乓乓的声音很容易传递起来,吵醒这安睡的医院。
不过声音还是会有的,这种时候四下便会传来轻轻地哼声,那是伤员和病人痛苦中的呻 吟,当然也可能单纯只是梦呓。
空气中除了咖啡的香味外更显浓郁的是药水味,,除此之外,鼻尖还萦绕着另一种异样的气息,带这些许的腥味,那是血气,每当嗅到这样的气味,她便会从护士裙的前兜中掏出怀表确认一下时间,然后喝光杯中最后的咖啡后起身。
她这是她的加班,属于职责之外的行为,也是她为什么会用提灯而非更合适的照明用油灯的理由,这方便她巡视病房。
单手拎起提灯的把手,用着渐渐已经熟悉的技巧来迈出几近无声的步伐,走在绵延不断地走廊上。走廊的一侧有着微弱的光从窗户外照射进来,但这样并不能给出怎样的清晰度,反倒为走廊更添一份阴森和诡异。
这也是医院的困难之一,这个时候还没有电灯之类的东西,夜晚的医院更容易让人联想到鬼魅容身之所,很少有人愿意再这样的环境下漫步,而弗洛伦斯已经习惯了,看着那些病床上平静的沉浸在梦中的面庞继续前进着,这些安稳的面容能给她平静,不过既然她会嗅到那血气,那这些人就不是她要查看的人,所以她在确认过这安宁后,缓缓地走进转角,巡视下一个病房,踏足下一个走廊。
她继续巡视着,身影被灯光映照在墙壁上,偶尔会看到玻璃壁橱中那些纱布和消毒水之流的医疗用品,然后她会挪开目光,听着自己脚下那些微的声响,心头略微的颤栗。
她偶尔会觉得病房内除了自己与病人外还有其他人存在,又或许不是人,因为那种阴冷的气息太过鲜明,护士们都不会将它视作什么良善的存在,她们会感受到一种无法脱离的恐惧感,于是口耳相传,那是死神。
南丁格尔没有质疑这一点,所以她会来巡视,也许仅仅几分钟的差别,站在病人床前哄他入眠的并不是黑色长裙的护士,而是黑色长袍的存在,她没跟人提过,她如此坚信的原因是因为她亲眼见过,见到过那黑色长袍的死神,永远看不清模样,身边环绕着与环境融为一体的火焰,站在病床前,似是催促人陷入永恒的长眠。
那一刻她的心底彻寒,感觉得冰冷的手攥住了她的心脏,但她挣脱了那种感觉,冲了上去拾起架子上的医疗用具,投入了抢救病人的战争中,待她结束后满头大汗的昂起头来时,那个身影就消失了,好似去收割别的灵魂。
“咳咳咳……”
这时,痛苦的咳嗽声撕裂了这医院的平静,病房内的其他病人要么缓缓醒来要么发出不满的抱怨甚至怒骂,而她也立刻赶了过去。
这就是她嗅到血气便要巡视的原因,那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嗅觉,只要血气弥漫,那么必然有人伤势恶化。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她便有了夜晚巡视的习惯,有人觉得这位护士长莫名其妙,同行们更是难以理解她是如何抗拒着恐惧巡视着死神看管的医院的,不过这就要谈起另一个残酷的现实,有时候察觉到了问题,却不一定能解决。
就像现在,当她急匆匆的赶到时,病人的脸上已经彻底没有血色,也不再有呼吸,在检查完毕之后,她只能沉着脸赶去联络死者家属,死亡的降临对于重症病房来说并不罕见,但她临走前还是抬起头来,看着那天花板的一角,没有看到想看的东西出现,她便回过头去,全心奔跑。
她相信那里有个祂,与她永恒相伴,彼此想要扼住对方的咽喉,以各自的方式。
而这时,那些略带悲意的病人们不会看到,那个位置显现出了黑色的火焰,一个低不可闻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又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