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接触任何人,数次使用腰带已经让那种疯狂影响了日常生活,偶尔的,他的心头会冒出一些令自己耻辱的恶念,这对常人来说或许不值得重视,但对他来说足够敲响警钟。
那东西果然是恶魔的力量,正一步步的将自己拖向深渊,但这也是一开始就预料到的事啊,重点是,在被侵蚀之前我要怎么才能战胜它,所谓的量身定做,不就意味着我的命运是这等可悲的异形么?既是要战胜自己,也是要战胜这种未来,但是……
该怎么做?
到底…该怎么做!
想到了莫里亚蒂的那张脸,再想起梦中不散的梦魇,萨列里就要开口回绝时,那位小姑娘已经先一步开口道:“母亲说您不会拒绝的,您有位朋友也想见见你。”
“……”
说完她就蹦蹦跳跳的走了,留下萨列里怔怔的看着她,以及视线在两者之间转换的人群。
最终,萨列里还是没去,因为他被下达了任务,去处理巴黎城郊的怪物们,一如既往的失控了,不同的是,这次他挣脱出了失控伴随的噩梦,但他记得很清楚,那不算是自己的力量,而是某种外力,醒来的自己只记得住那狭小的穹顶望见的星空。
醒来后也确实是能望见星星的夜晚。
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已经习惯了这种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家里的事实,大概是那位和法国圣女同名的女孩带自己回来的吧,他习惯了,毕竟每次行动她都会看着自己,也负责支援或是收尾。
萨列里不觉得她是那位法国圣女,但也和自己一样,是出于某种不清楚的理由而效力于莫里亚蒂的人,看起来是个很刻薄的女孩,但就像莫里亚蒂说的那样,对自己抱有出于同情的善意。
被同情并不是什么好的感受,但也不会因此而觉得自己被侮辱了,至始至终都是自己的问题,很清楚这一点的萨列里视那让娜.达尔克为友人,痛恨自己的无力。
但今晚不一样…从噩梦中挣脱的瞬间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他甚至看着自己抬起的手臂,捏了捏手掌感受着那不明了的力量。
这就是结束么?这当然不是,望向外面已经夜深的天色,不喜黑暗的萨列里扶着腰间那看不见的腰带,触摸着那腰带的瞬间他的视觉就能得到一种短暂的提升,这能帮助他在黑暗中摸索出蜡烛和取火物。
这时候他就意识到这次大概不是贞德送自己回来的,如果是贞德的话,起码会点燃壁炉,还会顺手带走屋子里的几块面包。
暖起壁炉再点燃蜡烛,屋里才稍微有了让他能安心些的光亮,熄灭了手里的火柴,他掏出自己的怀表看了看时间,晚上九点…他是醒过来的,不想再去睡觉,但要做什么也没计划,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并不适合摆弄乐器。
这个时候,他瞥见了远处的门口,那紧闭的房门夹缝里塞了封信,洁白的封壳在昏暗下很是显眼。
……第二天,萨列里整装出行,莫里亚蒂没有发出新的指令,也就意味着,今天休息。
「哟!萨列里,什么时候来的巴黎?若不是玛丽提到我都不知道你也来这里了。」
开朗的笑容远比维也纳时更加闪耀,萨列里无法理解为什么他能在这片混乱的土地上过的那般快乐,但还是隐约觉得自己之前的坚持也算是有意义的,没必要将他卷进去。
「对了,我今天要参与一次巴黎义演哦,你要不要也参一脚?我们有多久没有一起合作过了?」
应该拒绝的吧?萨列里在后台自省着,但是义演的话,能和他同台的话,确实是好久都没过的想法了啊。
怀揣着这样的期待,他在后台调试着乐器,听着前方传来的恢弘乐声,露出无奈的微笑。
第三十一交响曲,这是十年前的作品吧?在维也纳,大多数音乐家都有着不错的交情,彼此的交谈常常以自己的作品为谈资,萨列里对每一位同行讲述的故事都如数家珍,听着那些灵感来源也是对自己的勉励,从中得出不同的收获也是常有之事。
只是这时候,那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腰带上,淡淡的红芒一闪一闪,让他的笑容微微敛去,放下了已经调试好的乐器,转而走向一旁的出口通道。
距离自己上台还有一段时间,在这之前,他得处理这从未见过的现象。就算是给他这副腰带的莫里亚蒂也做不到用这东西联络自己,他也无从理解这种变化意味着什么,只是本能的觉得或许不是好事。
怀着这样的想法走出出口,以观众的视角缓缓入场,他便愣住了。
这足以容纳数千人的会场座无虚席,这与最初见到得并不一致,但真正令他愣住的是所有的观众如今都是一副模样,灰衣灰袍长帽,将脸覆盖的阴影下只有一对渗人的红光。
“…”
抖动,不由自主的浑身抖动,萨列里比谁都熟悉这副行头,在无数日夜的噩梦中,自己被无数的黑影环绕时,都是这些灰白色的人形在黑暗的边缘外冷冷注视着自己,是阴魂不散的梦魇。
他已经无数次查阅过各式各样的资料,这种灰色的人形在梦里寓意着什么,在现实里是否有类似的传说,得来的都是些没必要印证就知道是虚假的答案,就那样的一段时间过去,他几乎快以为那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而已,那只是一种巧合而已!
而如今它又出现了,它们又出现了,满满当当的坐满了音乐会,聚精会神的听着台上的演奏,就像是对自己判断的最大讽刺。
台上?!莫扎特!
仓促间,黑红色调的指挥棒就在手里显现,他顾不得是否会惊动它们,手里拽着那启动器就要直直的冲向能看到台上的视角时,突然被一只手拽住了。
一只手?
“不要这么冲动,萨列里阁下。”
萨列里惊怒的看着那拽着自己的年轻人,在变身前他的身体素质确实是不行,但被一个看起来才刚刚成年的家伙给拉住也太耻辱了,而且这时候浪费时间上面会发生什么事?!
不过很快那年轻人又说了一句话就让他重新冷静下来,
“音乐还在继续,莫扎特不会有事,起码现在不会。”
“那些人之前还只是普通的贵族听众而已,你认识它们么?”
萨列里没有说话而是看着他,挂着不少血丝的蓝瞳与沉静的黑瞳对视了数秒,他才开口道:“认识,在噩梦里。”
他可以肯定这个青年不是普通人,但如今的巴黎这么混乱,是什么都有可能,他也不记得在哪见过他,反正平时绝对没见过,变身后……疯狂后的记忆从来都没保留过。
“听起来还有什么复杂的内情啊,但现在没空听故事了,唉,听个交响乐都能遇到这种突发事件真是麻烦,我可是对它们一点也不了解。”
“可你看起来很冷静。”音乐声还在继续,确信莫扎特还安全的萨列里也就和这个年轻人就站在入口处交谈了起来。
这时候冲进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变化,萨列里不想动用那东西。
“在我眼里他们已经变化了五分钟了,五分钟的一层不变,足够让我冷静,”年轻人理所当然道,“问题是它们什么时候会再变化,萨列里阁下,你有什么看法么?”
“噩梦里的它们从来都没做过什么,就只是注视。”萨列里说着扫了眼那些家伙,努力的想要压下心底的恐惧,“你叫什么名字?”
“这两者有什么必然关联吗?”那年轻人诧异的看过来,但还是回答道,“爱德蒙.唐泰斯。”
“基督山伯爵?”萨列里皱眉,作为宫廷乐师的他无法避免要出席一些无聊的宴会,最近总能听到这个名字,“你比我听说过的还要年轻。”
“偶尔会有人这么说,但他们也没说过安东尼奥.萨列里会变魔术不是么?”年轻人盯着自己手里的指挥棒,那种古怪的目光让萨列里略微有些不自在,倒不像是渴望或是要掠夺的目光,更像是乐师见到新曲谱似的迷惑。
迄今为止除了莫里亚蒂和贞德外,没人知道Lavito是他,他也确实是尽量避免人前变身,被盯着变身器自然会不自在,只得先结束这个话题道:“那就彼此彼此吧。你现在准备做什么?”
“等。”
“等?”萨列里皱眉。
“你说它们只是旁观者,那么,这么多旁观者要旁观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