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卡菲尔没有逼她,而是当着她的面,将那些水果干里卖相最差的几个抓起放入口中,嚼了嚼,慢慢地吞下,只留下最后一个。
整个过程,他没有露出半点不适的表情--被那些难吃至极的营养剂折磨了这么多年,现在的阿卡菲尔的舌头,可以忍受世界上最难吃的食物。
吃完后,他对拉克丝道:“这是我从前住在地球上奥斯陆的孤儿院里,我吃过的水果。孤儿院并不是个好地方,尤其是一个排斥调整者的世界,那儿的孤儿院,本身也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小世界。身为调整者的耻辱,我在那里的十年,只有院长在场时,我才能分到一份像样的食物。否则......”
阿卡菲尔指了指面前的果干继续道。
“否则我永远只能分到这么糟糕的水果。这东西我昨天也请阿斯兰和爱丽丝吃过,她们试着吃过,全吐了。”
拉克丝听了,一咬牙,伸手拿起果干,塞进口中,用力的嚼了一下。
一股腐败的异味,由舌头冲鼻腔,涌进脑部,尽管已有心理准备,拉克丝还是忍不住吐了出来,然后阿卡菲尔把水递给她,让她漱口。
阿卡菲尔冷漠地坐着,他把面前的最后一个盘子端到面前。
“这盘子你以前见过,应当有点印象。”
拉克丝盯着这盘子瞧了瞧,果然似曾相识。
然后阿卡菲尔打了一个响指,一只白色小狗跑了过来,主动地将脚靠在阿卡菲尔的腿上用力地摩擦。
阿卡菲尔端起盘子,放在脚边,然后小狗高兴地吃了起来。
“在孤儿院时,我吃过的最糟糕的食物,就是偷吃老约翰喂狗的狗粮。对,就是那个被我杀死的老约翰。他养了一条狼狗,每天都用牛排来喂他。我身体很不好,食量比别人大,偏偏每次又不能吃太多,必须少吃多餐。但孤儿院里,没人会给我这个丑陋和讨厌的调整者,更多的特殊照顾。我只能半夜里偷偷地爬起来,溜进厨房里去找吃的。狗粮,狗食罐头,是我当时能找到的最美味的食物。”
阿卡菲尔边说边用汤匙,从小狗正在吃的盘子里舀起一勺狗粮,当着拉克丝的面吃了下去。
他对着拉克丝,两张不同的面孔同时露出不同的微笑道。
“狗粮比人粮要贵,而且是难得的美味。”
拉克丝惊讶地看到,阿卡菲尔的左边的脸,笑中带着嘲讽,右边的脸,笑中带着悲怜。
然后,阿卡菲尔拾起桌上拼在一起的面具,拿了右半爿的那面,缓缓地戴在脸上,遮住了他右半边,被无数粉丝称为“天使的右脸”的面孔。
“你以为看到人类互相残杀就是世间最大的残酷,其实这不算什么。”
“我在孤儿院时经历的那些痛苦和歧视,其实也不算什么。比我更悲惨的人和事,我后来都见过。比起非洲那些饿死的人,至少我当年还有狗粮可吃。”
阿卡菲尔边说边取出一个公文包,拿出一大叠照片,甩在拉克丝面前。那些全是伊利丹依阿卡菲尔的吩咐,从地球上世界各地收集过来的,那些“悲惨”的照片。
“你是一个一直都是生活在象牙塔中的公主,其实你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地狱,但我多少也经历过一些,见识过一些。”
他边说边站了起来,对着边上的更衣镜,整理着自己的仪容。
“正因为见过地狱,所以我害怕地狱,在被送到PLANT之前,我对未来是绝望的。对我来说,PALNT的生活,有如天堂一般。我的这种感觉,一直在象牙塔中幸福长大的你,是绝对不会有的。”
“我爱这里,拉克丝。我喜欢现在的生活,我要保护他,我不想失去他!”
“不,阿卡菲尔,世界没有你想象地那么黑暗.......”
拉克丝虚弱地摇头道,少女的心里在这时突然生出担忧的感觉。
“拉克丝!”
对着拉克丝,阿卡菲尔缓缓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蛋,这个暧昧的动作,是两人认识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对她作。同时也是拉克丝十岁后,第一次被父亲以外的男人摸脸。
“外面的世界,其实比你想象中要黑暗和残酷得多。将要毁灭一切的恶魔,就象北欧神话中的巨狼芬里斯一般,正在不断地逼近PLANT......我在孤儿院学会的一件事,就是习惯地以最卑劣的角度,去评价人类的黑暗面。”
阿卡菲尔的眼中射出无限的柔情,他一手抚着拉克光洁的面颊,另一只手,却敲着自己戴在左脸上的,那张拥有冷酷表情的面具。
“诸神的黄昏即将到来。光靠歌和叫嚷和平,已经不足以保护这片天堂净土了。要保护PLANT,我需要更多的力量。”
“以你的身份,应当早就从你父亲那儿知道了,伊利丹,PLANT的情报间谍组织,他最初建立时,全部的经费全是靠我用创作音乐挣来的钱支撑着,我曾是伊利丹的最高负责人。伊利丹现在的负责人名字叫海因茨,但我在伊利丹内部,却是被称为影之局长。”
“身在黑暗,守护光明!这是伊利丹这个组织成立之初,每个加入的人员就必须立下的誓言。”
阿卡菲尔说着,慢慢地转过身去。
拉克丝恐慌了起来,猛地伸手想去抓阿卡菲尔摸她脸的手,阿卡菲尔却先她一步,将手抽开了。
“阿卡菲尔!”
拉克丝大叫了起来,她的叫声很大,甚至连迪兰达尔家里的佣人,都被吓到了。
“凛冬将至,我不能等到大雪落下时,才匆忙地应对。穆尔塔.阿兹拉埃尔的表演,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特洛依木马诡计而已。PLANT的议员们,PLANT的人民们,大都被这虚假的和平幻象欺骗了。我看到了可怕的未来,但我不想成为那个预言了灾难,却没人相信,同时什么都不能做的卡珊卓拉。”
拉克丝想去抱阿卡菲尔,却被他用手挡开。
“穆尔塔还没有摘下他的和平的面具,我必须比他快一步,才能改变些什么,我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阿卡菲尔指着自己露出来的左半边脸对拉克丝道。
“现在的我,这才是真正的我!”
“阿卡菲尔!”
拉克丝音调又高了几分,阿卡菲尔甚至看到,眼前的粉红头发少女的眼睛里,甚至已飞出了几滴泪花。
“你见过的那个温柔善良完美得象天使一般的阿卡菲尔,其实只是我为了应对即将来到凛冬,凑措过冬的燃料而制造出来的虚幻形象。”
阿卡菲尔说着决然大步地走了出去,迪兰达尔的另一个养子,雷就在门外等着他。
他道:“和我一起去见萨拉委员长,我们必须进行进一步的战争动员准备。”
然后,阿卡回头又道:
“你所认识的那个阿卡菲尔,已经不存在了......”
阿卡菲尔回过头,对房间里的粉红头发的妹子大声道:
“从现在起,请一直叫我大和基良。”
拉克丝原地站着,她伸出手想去拉阿卡菲尔的手,却没有拉到。她知道,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不会再看到阿卡菲尔了。
因为,现在的他,名字叫大和基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