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近卫局能靠拢的快一些。博士想,两支队伍协同的话,足以安全的碾碎这股敌人了。
虽然只有十人,但整合运动的兵员素质实在太差,他们冲锋的时候被安洁莉娜的法术打断了节奏,而且自身的队形在冲锋的过程中也逐渐变得凌乱,最后冲到严阵以待的罗德岛干员身边时已经变成了排队来送,让饮水机管理员们产生了“我上我也行”的迷之自信。
博士一直关注着近卫局那边的状况,眼见那只队伍离己方越来越近后,博士看向星极。星象师点点头,她深呼吸,左手托举的天体仪为自身叠加了状态,此刻,腿脚不便的她即便穿着高跟鞋,速度同样敏捷。
黄铜色的轨道交错环住她的身体,她转向博士飞驰而来,朝着他的身后刺出一剑,博士只来得及看到灰蓝相间的影,以及坠落在自己肩头的淡蓝色星星。
“夜莺,准备鸟笼。”
博士的情绪没有受到突发状况的影响,一连串的金铁交击声传入他的耳中,他转过身来,
看到星极进退有度,环绕在周围的蓝色星星让她的动作更觉华丽。
新的敌人目光与博士交汇,他的迟滞让星极抓住机会,用剑刃抽在他的手背上,那人吃通的丢下武器,与碎骨同款的榴弹发射器坠地,又被他一脚踏住扳机,枪口喷出一朵焰花。
“不!”
星极朝地面挥出一剑,附着在剑上的无形力量撕裂了榴弹的尾气,在大地上留下深深的伤痕。她绝望的回过头去,看到榴弹贴着地面奔向博士而去。
博士调整了自己的时间感观,时间的流速放缓,他看到敌人后倾的身体,银色发丝从兜帽里泄露;他看到星极表情慌张,蓝色的星星排列在她武器挥舞的轨迹上;他看到贴着地面飞来的榴弹,再有一秒它就会被引爆,脆弱的凡人躯体将被炸的血肉横飞。
他抬起头来,金色的鸟笼从天而降,映入他眼中的晴朗天空被一条条弯曲的线条分割。虽然还想看看身后干员的表情,但以博士现在的身体,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博士从异常的时间流动中脱离,鸟笼降落,榴弹被鸟笼吸引转变了方向,却因为距离太近,
爆炸把博士席卷进烟尘里,即便到了最后一刻,博士仍然在通信频道里命令各位干员继续作战。
当烟尘消散之后,博士所在的地面出现一个深坑,星极看向她的对手,那人没有退缩的意思,捡起榴弹发射器示意
第一百五十三回合再来。
星极瞪大眼睛,谨慎的举起手中的剑,她虽然挂念博士,但面对无形之力骤然笼罩身体的对手,她没办法分心去搜救他。稍有余裕的夜莺回过来,看到博士所在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深坑。
此时,罗夏正在废弃矿坑里探索,爆炸让他幸运的坠入废弃矿洞里,足以让普通人粉碎性骨折的高度仅仅是让他脚踝挫伤。
自昨晚梦里目睹那幅淡白至极的画作开始,他就意识到了过去的博士可能已经在无形之术的研究上取得不凡的成就。
他把加键唢呐抓在手中,血红色的丝线攀附在乐器表面,先是形成了螺旋而绕的塔,然后塔分崩离析,变成涌出鲜血的圣杯。
唢呐镶嵌的至纯源石里蕴藏的力量激发,和杯之准则的无形之术相互融合,变成了奇妙的、
更为强势的力量。这是罗夏欲望的一角,也是他为自己赢得的密传。
废弃矿坑里静悄悄的,流动的风把福尔马林的味道送进罗夏口鼻中,循着味道他最后找到了由木板、石块拼凑出来的隔间,走进去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幅空白的画被挂在墙壁上。
罗夏迅速打量房间,第一个受害者的脑袋,第二个受害者的双臂,第三个受害者的双腿已经摆放在了固定的位置,只差同样美丽的身躯把它们衔接在一起。
费擎蜷缩身子,一道可怖的伤口从他的腰部延伸到下巴,无形之术修行者的生命力着实顽强,即便托着这样的身体,这个人仍然有办法入侵他的梦,并差点得手,
费擎与恋人的头颅亲密相贴,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似乎做着幸福的梦。罗夏举起唢呐,
迟疑了一会儿后又从枪套里掏出手枪,把蓝毒皮肤材料做成的猛毒注入费擎体内。
一具行尸走肉就此死去,罗夏一直等到费擎的身体崩溃融化之后,才打量起这个丧家之犬的墓地,并翻找起来。
可能是跑的匆忙,房间里除了醒目的尸块之外,只剩下一些颜料和素材,似乎他在重伤的情况下仍然坚持作画。
找了一段时间,罗夏只找到了几枚年代不明的银币、一本名为《世界从不落泪》的书籍、
一个记录着源石技艺的手抄本,其他的东西都无关紧要。
最后,他把目光投向挂在墙壁上的画作,那里空无一物。他捡起石子丢向画作,石子在画布上留下浅浅的印痕滚落到地上,他又伸手摸了摸,入手之处只有画布粗糙的触感。
罗夏转身,就在他要离开隔间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寒冷的风,冰霜在地面扩散,他把唢呐放在嘴边,转过身来,看到原本空白的画布中出现一个女人的形象。
“你好,奇怪的凡人。”画中人开口说道:“我是挽歌儿,冬之司辰悼歌诗人的具名者,有兴趣来谈谈吗?”
还差 141 章
第一百五十四章 纸片人(下)
挽歌儿小姐立在被白花藤环绕的墓碑前,她肤色深暗,与雪色双眸和骨白色的短发形成鲜明的反差。
罗夏很想说画中人不是她的菜,首先她的肤色就超过了他的守备范围,更最重要的是她是个纸片人,没有一对 3D、天然、柔软且温暖的安全气囊,令人索然无味。
但挽歌儿小姐有着迷之魅力,罗夏身体的反应正直,让他从“不高兴”转向“没头脑”的状态。他瞬间因为贫血而晕眩,踉跄几步扶住墙壁,加键唢呐一刻也不曾远离嘴唇。
“在听到具名者名号的瞬间,竟然是选择向她露出武器示威,勇气可嘉。尽管……这武器就像杯之准则一样下流。”
纸片人小姐姐没有介意罗夏的冒犯,罗夏却一刻也没有放松对她的警惕。光是一个纸片人嘴巴张合,露出温和的表情和他说话这件事就足够恐怖了。
看到罗夏紧张的神情,挽歌儿小姐宽慰道:“如果我想对你不利,直接从漫宿进入你的梦境,
就足以让你因为恐惧而死。
事实上,我可能是我侍奉的司辰里最温和的一位,每位想要从冬之准则飞升的通晓者都愿意和我聊聊天。”
“后来呢?”罗夏问。
“这就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了。”
“好的,无意冒犯,挽歌儿小姐我们有缘在见。”
罗夏拔腿就跑,厚厚的冰霜却封堵住了出口,他抡起唢呐砸向冰墙,火花四溅,赤色的杯之力与冰蓝色的冬之力碰撞,被反弹回去。
挽歌儿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杯与冬之间不存在相生相克的关系,决定胜负关系的只有强度。
如果你想要突破封锁,至少要拥有超越我的力量。”
她的说法让罗夏回转身体,并放弃了出其不备使用银色妖僧拉斯普钦的手段,他与纸片人小姐姐之间的实力差距超过了能力弥补的范畴,所以他绝望的吹响了白事名曲《大出殡》,悼念凉凉的自己。
挽歌儿小姐认真的听完一曲后,赞道:“这个悲中带喜,喜中带悲的乐曲可谓把握住了人们对于死亡的看法,逝去的事物总让人悲伤,但是解脱也是一种幸福,所以死亡总是让人们悲喜交加。
再说你手里的乐器,它高亢的曲调特别适合表达激烈的情绪——极致的快乐或者悲伤,在乐器的演绎下,这两种情绪的尽头殊途同归。”
冬之准则象征沉默与死亡,但挽歌儿小姐意外的是个话痨,并且说到了罗夏的心坎里,颇有种遇到知音的感觉。想想以往每当他吹起唢呐的时候,大家躲避且嫌弃的眼神,再听听如今画中人诚挚的赞美之词,他感觉自己的眼角湿润了。
“有时候,比起现实里的女性,原来纸片人会更好吗?”他喃喃的说。
“现在还来得及,要不要修行冬之准则,和我一起侍奉同一位司辰?”挽歌儿小姐劝诱道,
“我们经常与死亡为伍,还缺一位伟大的乐手在死亡时吹响悼歌,我觉得你有这个天分,也不应该浪费这个天分。”
你是哪里来的猎头公司啊!
罗夏脑补了一下,如果自己接受挽歌儿小姐的邀请,他也变成纸片人,每当死人的时候就从画布上浮现,嘟嘟的吹加键唢呐:普通客户就是《大出殡》,想来点有历史底蕴的那就《苏武牧羊》,想文艺就《二泉吟》,想表达自己悲痛之情的就《苦菜花》……
不,哪怕他真的热爱唢呐这门艺术,变成职业并且 007 的时候也会讨厌啊。这么想的时候,
他看向挽歌儿小姐的眼神变了。
没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也是个黑心资本家。罗夏想,幸好我没有中计,不然就没法回去督促干员们在车间里 007 了。
经过这么一番交谈,罗夏从“没头脑”转回“不高兴”的状态,对挽歌儿小姐的恐惧消除了,面对具名者的招揽,他摇了摇头说:“我拒绝。”
“为什么?”
“因为他是前车之鉴。”罗夏指了指已经变成一坨马赛克的费擎,“食尸鬼是要吃人的,不是吗?”
“是,如果他不吃人来消弭灵魂层面上对于尸体的渴望,将会比食尸引发更大的灾难。并非所有的司辰都希望维护现在的世界,有的存在渴望颠覆一切。”
“既然如此,我更不会走这条路了,食尸与我的伦理道德有违,而不吃的话又会招来更大的灾难,我学习禁忌的知识不是为了祸害别人。”
“可是你还是以‘杯’的方式吃掉了这个人的灵魂,让他化作养分补全你失去的东西。”
挽歌儿小姐看向费擎:“他距离飞升之差一步,真可惜呢。”
罗夏为自己辩解道:“是他先算计我的,我有自卫还击的权利。他装的很好,几乎像是一条垂死的狗,在我靠近的时候却突然跳起来咬我一口……随后的事,随后的事我自己都有些糊涂。”
“作为你吹奏动听乐曲的回报,我可以为你解决疑惑。”挽歌儿小姐说。
“第一个问题,昨天入梦的时候费擎说他受了重伤,今天我检查他的尸体,发觉的确如此,
但当时他扑向我的时候活力四射,根本不像受过伤的模样。“罗夏问。
“他掌握着一种秘术,配合他本身的源石技艺可以暂时让自己恢复健康,只要在秘术的效果消耗殆尽之前,摄入足够分量的养料,他就能真的恢复健康。”
“怪不得他迫不及待的袭击我。”罗夏喃喃的说。
接着,他问了下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费擎说想要复活自己的恋人,他的说法是真的吗?
他的恋人可以复活吗?”
“他想要复活恋人为真,但他的恋人绝对不可能复活。我和他说过这件事,但他总是执迷不悟……凡人总是在欲望中迷失自己。”
“第三个问题,为什么我能如此容易的打败他,然后吃掉了他的灵魂。我是凡人,而他是通晓者,他应该比我厉害才对。”
“凡人、通晓者、长生者、具名者每个位阶之间的差距没有大的令人绝望,凡人可以击败通晓者,通晓者也可以击败长生者。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它时刻转动、不停改变,
就像你们的物质世界,我只是从你们的世界离开一小会儿,你们就有了源石技艺这种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罗夏觉得纸片人小姐姐关于第三个问题的回答有些敷衍,或许里面有她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他没法勉强一位具名者,更没法勉强纸片人,所以他借着挽歌儿小姐的回答换了一个话题。
“源石是恩赐也是灾难,至少泰拉民众是那么看的。”罗夏说,“一方面,它让人们的科技水平飞跃式发展,另一方面也带来了各种天灾和源石病。不知道从你们具名者的角度看,源石到底是什么东西?”
挽歌儿小姐沉吟片刻,说道:“在我看来,源石是新旧时代交替的象征,没有源石的旧时代正在衰竭,而拥有源石的新时代尚未到来,你们夹在两个时代之间的过度时间里。旧时代因终结产生的痛苦,新时代因变革产生的阵痛全都加诸你们身上。”
罗夏喃喃的说:“如果这就是答案,那么时代未免对我们太不公平。”
“只是你们命该如此。”
“那么我该如何去除这痛苦,治好源石病,改变泰拉糟糕的局面?”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只是一位具名者。
“挽歌儿小姐轻柔的叹了口气,
“倒不如说,
你可以问问你自己。”
“我自己?”
“我能看的出来,在你遭受分裂之前,你面对相同的问题已经给出了回答。”
“但是过去的我失败了,我沉睡在切尔诺伯格的石棺里,直到最近才被唤醒。那些唤醒我的人不希望我踏上同样的道路,所以它才会成为一个疑惑。”
“它始终都在那里,哪怕你逃避它依然在,而一切的分裂都有弥合或者消亡之时。无论如何都请你记得,你渴望让世界变得更美好,因而渴求光明,哪怕最终你能寻觅到光明,它也毫无仁慈可言。”
罗夏点点头:“非威武无以克群贼,非强力无以治天下,这句话符合罗德岛的境况,我有这样的觉悟。”
这时候外面传来星极的声音,旋即是临光使用钉头锤施展源石技艺时所发出的璀璨光亮,
厚厚的冰墙在强力的捶打之下出现裂纹,像是蛛网一样扩散。
“我有一个提议,你也可以视为一个交易。
“挽歌儿小姐说:”我来当你的‘赞助人’和‘朋
友’,期限是你死亡为止。就像帮助你杀死的这位通晓者一样,我可以为你出谋划策,提供各种指点和建议。”
“那么代价呢?”
“观赏你人生的权利。”
“听起来我大赚特赚,因为我的隐私权可不值钱。”罗夏谨慎的盯着对方,“你到底……想做什么?”
“漫宿是个挺无聊的地方,我更喜欢和你们这样的凡人聊天、交朋友,只可惜你们都活不了太久。嗯,考虑到过去博士的遗产,你可能是个例外。
你可以相信我,也可以怀疑我图谋不轨而拒绝我,选择的权利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