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鲨表示自己要换件衣服,罗夏自无不允,他看疯狂修女的背影生出了几分亲切可爱。
斯卡蒂对罗夏说:
“博士,我从没有见过幽灵鲨有携带类似的东西,而且她看到博士的时候过于平静了。不行,我一定要跟着你。”
“那就麻烦你了,斯卡蒂。”
即便斯卡蒂不说,罗夏也会邀请她一同前往,和幽灵鲨单独相处实在太危险了,疯狂修女的思考和行为无法用常理定夺,她没有把自己当做干员,也没有把他当做博士。她的疯狂逻辑里为他们的关系做了新的定义,只是罗夏还不得而知,而未知里总是充满危险。
在等待的时间里,罗夏一脸无聊的对斯卡蒂说道:
“你难道准备穿着竞赛泳装陪着我去见幽
灵鲨?”
斯卡蒂看了看周围,这附近除了博士只有清流了,于是她推着博士让其转过身去,对他说:
“我的衣服在包里,不要看。”
罗夏乖乖转身,褪衣和穿衣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转向水面,那里模糊的映出斯卡蒂的身形。失去了泳装的束缚后,斯卡蒂山脉失却了几分陡峭,却显得更加壮阔。
这自由只存在了几秒钟,就被新的束缚拢住了。
虽然是黑色,但是款式很朴素啊。罗夏在斯卡蒂抬腿套上小裤裤的时候想,大概是因为经常在水域作战的原因,斯卡蒂果然把不必要的东西剃掉了。
罗夏双手贴在大腿上,同时竖起手指向斯卡蒂的好身材致意。等斯卡蒂换好衣服后,她又掏出一根红色的橡皮筋,罗夏自觉帮她扎好头发。他们又一起等了十五分钟,可是幽灵鲨还没有来。
“幽灵鲨……鸽了?”罗夏说。
“她又不是鸽子,疯狂没有改变她的守时。”斯卡蒂从墙角拿出武器,“情况有变,博士,
跟在我身边。”
斯卡蒂护着罗夏来到更衣室,幽灵鲨的修女袍拖在地上的水迹尚未干涸。他们追踪水迹来到淋浴间,淋浴间寂静无声,其中一扇门打开着。
斯卡蒂让罗夏站在门口,她拖着巨剑,剑尖在地板上划出火花。罗夏摸了摸身上,他的唢呐没有带在身边,只余下一把手枪防身。
斯卡蒂小心翼翼的接近了那扇淋浴间,小心翼翼的检查一番又对罗夏招招手。罗夏过去,
看到幽灵鲨躺在那里,温水不停的浇在她的身上。
“她怎么了?”罗夏问。
斯卡蒂解释道:
“昏过去了,身上没有外伤,也没有激烈打斗的痕迹,没有毒,没有机关……
奇怪了。”
罗夏叫来了医疗部门和作战部门的人,医疗干员把幽灵鲨收容在单间中,而作战部门老练的猎人们则负责勘探蛛丝马迹。
两个部门的检查最后归类于同一个结果:幽灵鲨是自己在淋浴的时候倒下的,而她倒下的原因则是源石病对于神经系统的感染。
“她上一次体检是在两天前,与那时候相比,她的感染程度突然加深了。”赫默指着 CT 影像对罗夏说,“博士,她最近受过什么刺激吗?”
“可能就在今晚。”
罗夏把今天的事情隐去细节和赫默分享,赫默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幽灵鲨留在单间观察。
从医疗部门出来的时候,罗夏看到斯卡蒂抱着巨大的武器等在那里。
“你在等我?”罗夏问。
“博士应该很需要那瓶血吧,我们先去幽灵鲨的房间。”
“当事人还在昏迷,我们去她的房间不太好……算了。
“罗夏咬咬牙抛弃了自己所剩不多的
底线,“光是等待什么也做不了,我们去幽灵鲨的房间找找线索。”
他们来到幽灵鲨的房间,打开门的时候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散发着海的味道。罗夏开灯,
却发现按钮的位置已经被破坏了,只余下凹凸不平的印记,断掉的线还电了他一下,让他的手掌产生酥麻的感觉。
斯卡蒂越过他,在房间里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了一个充电提灯和一个手电筒,让黑暗的房间有了光,却也让某些藏在黑暗里的狰狞之物露出轮廓。
罗夏反射似的架起手电筒和手枪,地板上留下手臂交叠的十字倒影。他很快垂下手臂,发现自己警戒的只是某种生物的标本,它看起来像是某种昆虫,但和罗夏常识里那些昆虫截然不同。
介壳种。罗夏忽然想起了幽灵鲨曾提及的名字。
他不是昆虫学家,对眼前的昆虫标本无能为力。端详了几秒后,他就转向幽灵鲨的床铺,
疯狂修女的衣物在上面散乱的摆放着。
品味不错。他想。
疯狂的幽灵鲨贴身衣物十分性感,而拥有 nice body 的斯卡蒂衣服却朴素的让人失望。博士虽然不擅长给自己搭配服装,但他已经品鉴过很多干员贴身衣物了,也就无师自通学会了为干员搭配贴身衣物。
最后,他们找遍了幽灵鲨的房间,除了疑似介壳种的神秘昆虫标本之外,幽灵鲨的房间杂乱但“合理”的超乎想象,没有匹配疯子形象的墙壁涂鸦,没有记录在纸页上晦涩难懂的咒语,
没有阵法、仪式或者密传,仅仅是一个有些邋遢的姑娘的房间。
罗夏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幽灵鲨神秘的陷入沉睡,她允诺的圣雅纳略之血毫无踪迹。当太阳重新升起之时,他的斗志将重返躯体,鼓舞他解决此事。而在此刻,他向黑暗寻求仁慈、
平静且安稳的睡眠。
果不其然,第二天当金色的光线穿过玻璃穹顶,穿刺肌肤,把罗夏从黑暗的庇护里唤醒的时候,他昨日的沮丧一扫而空。
显然,圣雅纳略真血于他而言是必须的,幽灵鲨作为罗德岛的干员于他也是必须的,他必须先把睡美人从睡梦里唤醒。
在吃过早餐以后,他来到医疗部门,那里的人已经换了一批,白面鸮带着罗夏来到幽灵鲨的房间,后者的睡颜平静,眉眼之间透着楚楚可怜的柔软感。如果幽灵鲨没有疯掉的话,这才是她在罗德岛应有的样子。
“博士,你听说过一个叫睡美人的故事吗?”白面鸮问。
罗夏知道这个古老的童话故事,它从诞生之日起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五个世纪,拥有众多的版本。而罗夏最近看过的版本来自《厄德堡手稿》里的《玫瑰公主》。
《玫瑰公主》讲述了国王与王后诞下子嗣,邀请人类与仙子前来庆祝,其中没有邪恶女巫的名字。当邪恶女巫知晓此事后,她把自己恶毒的咒语混入其中,诅咒公主在被纺锤机的纺锤刺破手指时立刻丧命。
幸好当时还有一位仙子没有为公主献上祝福,身具法力的她偏转了邪恶女巫的咒语,让诅咒变成公主在被纺锤机的纺锤刺破手指时,会立刻陷入沉睡,直到王子的亲吻与交合把她唤醒。
为了对抗邪恶女巫的咒语,国王下令禁止使用纺锤,然而在公主十六岁的时候,邪恶女巫化作老妇人在织布机器旁工作。公主漫步其中,当她好奇的询问邪恶女巫这是什么的时候,邪恶女巫用纺锤刺了她,她立刻昏倒沉睡。
由于仙子遗留在公主身上的咒语,邪恶女巫无法立刻杀死公主。于是,以公主沉睡之地为中心,她令黑暗的林地焕发生机,让寻访者被迷宫一样的地形捉弄的精疲力尽;
她令亡者的世界绽开一角,与现境连接,以此剥夺寻访者的言语,与亡者同行,被渴慕生命的亡者撕咬、冲撞,剥夺殆尽;
她令只余头颅的怪物横亘道路,又令道路布满刀刃的阶梯,又令阶梯下藏满渴求鲜血的半生未死之物。唯有解开怪物的谜语,寻访者才能从怪物口中通过,而后因刀刃的阶梯变得鲜血淋漓,以身饲灵;
她令古塔从平地升起,成为公主沉睡之地,想要开启古塔,必以人命献祭。古塔之中四通八达,琥珀色的欢乐和白色的欢乐和蓝色的欢乐诱惑着来访者,强欲且炽热的女神用她锃亮的手指触碰来访者,将其熔化、锻造;
她令下一道门藏在镜中,丑陋的蠕虫将来访者劝退,赤红的教堂又让来访者迷失方向。唯有意志最坚定者方可前行,穿过古塔最高层的那扇门,
于是,在其后若干年里,来访者络绎不绝,只是下场大多凄惨:有人被林地缠绕吞噬,成为埋在落叶下的一具行尸;有人被亡者拖入死亡的大军,加入沉默的行列;有人解不开怪物的谜语,或是在刀刃阶梯上流尽鲜血;有人抗拒献祭人命,因而永远被拒之门外;有人在蠕虫与教堂之间迷失了方向,忘记了对公主的憧憬……
后来,有一人克服了这些困难,他穿越了古塔最高的三尖门,看到了被辉光环绕的公主,
公主的衣物已经腐朽,但她的美貌不减当年,赤裸的她是一颗诱人的果实。
对公主的憧憬让来访者失去控制,他亲吻沉睡的公主并与之交合。公主醒来,忆起仙子的秘法,她欢欣的进食了来访者。于是爱人的血成为妆点她白皙胴体的玫瑰,于是她得以升到更高处,维持不朽的美貌,从此拥抱爱人的骸骨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这么看来,幽灵鲨的确和睡美人的故事有几分相似之处,罗夏也怀疑是幽灵鲨的精神失常和沉睡都是同一个组织召唤漫宿生物,从梦中进攻幽灵鲨而导致的现象。
就像邪恶女巫对公主下手一样。
童话故事里的来访者用亲吻与交合的方式唤醒了沉睡的公主,罗夏不可能与幽灵鲨发生罪恶行径(再说也塞不下),所以他只还原了亲吻。
罗夏俯下身来亲了亲幽灵鲨的嘴唇,见没有效果后,他又亲了对方另一张嘴。他用手帕擦擦嘴巴,优雅的就像刚吃过生蚝的绅士,然后抬起头来对白面鸮说道:“童话都是骗人的。”
“变态。”白面鸮说。
“蓝毒、蛋糕、桌子、我和你。”
当罗夏说出这几个关键词的时候,白面鸮的脸红了,她当即当机楞在那里。该说是兴趣使然,还是一时头脑发热犯下的错误,白面鸮自己促成了一幅名画的诞生,每次回忆起来的时候,
都令她产生混乱。
罗夏摸了摸白面鸮的脑袋,离开病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进门,他就感受到两股截然不同的气场,惊蛰皱着眉头正把文件分门别类,林雨霞则阅读他的藏书,她们之间有一道无形的墙。
惊蛰把文件交给他的时候,他们的指尖不小心碰了一下,于是罗夏的头发顿时变成了爆炸头。惊蛰愣了一秒钟,沉稳的从口袋里掏出梳子,重新打理他的头发。
这件事不止发生了一次,可是罗夏没有在口袋里备一把梳子的习惯。每当他要表示自己来的时候,惊蛰都表示她的错误由她自己来弥补。这个要强的姑娘在他面前张开手臂的次数多了,
让他对她光溜溜的腋下有了些许在意。
“这位客人是博士邀请来的吗?”惊蛰小声问。
“是我,在龙门我欠了她一个人情,她要求用开放藏书阅读来偿还,真是个热爱学习的人啊。”
惊蛰紫罗兰色的眸子满是狐疑:“就算再爱学习,也不至于一大清早就来到这里看书吧。”
“听说现在的大学生不是凌晨五六点就在图书馆门口排队了吗?”
“那是少数人,绝大部分都是睡到八九点才起。我听说男寝那边甚至会半夜才睡甚至熬个通宵。”
“惊蛰读大学的时候是哪一次边呢?睡懒觉的一边?在图书馆排队的一边?”
惊蛰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不睡懒觉也不排队,图书馆里的藏书还没有我家里多呢。”
“……”
罗夏默默竖起一根大拇指,致敬蓝衣 boy,露出魔性又沙雕的笑容,不仅仅是掩饰内心的柠檬,也是为了掩饰心猿意马的感觉。
惊蛰戒备林雨霞,所以和罗夏说话的时候贴的很近,白丝袜包裹的纤细双腿不自觉的贴住了罗夏的大腿,视觉上的冲击带给他的冲击比视觉上的还要强烈。
惊蛰抿着嘴,她想笑又不能笑,监察司的官员不能露出如此不成体统的模样。她白了罗夏一眼,转身离开他,漂亮且茂密的尾巴扫在罗夏脸上,些许毛发从他的指缝里穿过。
惊蛰清楚林雨霞的身份,她期盼博士做个正派人,因而对他有这样的朋友,并邀请这样的朋友侵入她的工作环境有些不快。
不过,她知道这里是博士的地盘,所以尊重博士的意志。只不过,当博士过去和林雨霞交谈的时候,她礼貌的避开了,心里莫名其妙产生的焦躁却化为电弧,把门把手电的噼里啪啦。
罗夏对惊蛰的焦躁有所察觉,但为了核心目的,他必须解救幽灵鲨。他推测幽灵鲨遭受了来自漫宿的攻击,精神的受创进而影响到了身体,她发疯是这样,她沉睡也是这样。
而对于涉及漫宿的知识,林雨霞要比挽歌儿小姐可靠一些,因为林雨霞是凡人,有自己在乎的人,有喜欢和讨厌的事物,那就意味着存在可以威胁的弱点。
林雨霞最大的弱点在于她保护城市的决心,其次便是诗怀雅。前者罗夏无能为力,后者便可以大加利用……除非是危机时刻。诗怀雅是个好女孩,她对罗夏犹如龙门币一样有吸引力。
罗夏的目光落到林雨霞此刻阅读的藏书《为王着迷》上,这是一本他没有阅读过的书籍,
光是他漫不经心的一瞥,就看到书中令人作呕的描写——
关于一只野猪如何在墓地招开的宴席前受刑,在受屠宰前野猪会被加冕为王,然后经受剥皮敛血之刑。
这段描写总让罗夏想起幽灵鲨描述的圣雅纳略经受剥皮敛血而被神明加护的故事。而林雨霞穿着的改良旗袍勾勒的两瓣桃臀冲淡了他的不适。
他问道:“我有一个朋友……”
林雨霞抬头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吧。”
“那个朋友不是我自己!我想问,有没有可能通过某些不可描述的秘术,于无声无息中让人发疯或者陷入沉睡?”
“如果是我知道的那种‘不可描述的东西’,前者是可以做到的,越是高明的老手成功率越高。而后者应该是一种间接手段,通过秘术给受害者制造麻烦,让其被困在梦境中。”
罗夏急切的摁住林雨霞的肩膀:“有办法唤醒沉睡的人吗?”
林雨霞不动声色的把罗夏的手拿开,回答道:
“可以,只要进入梦境把那个人解放出来就可
以了。”
“哪个梦境?”
“人一生至少有一次会到访漫宿外围的林地,这是我们共通的梦境。”林雨霞说,“至于入梦之法,非常简单。只要你在梦中释放你的激情,并记住特定准则的知识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