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听到某些真诚但不合心意的回答,该有多伤心啊。”
失节事小,饿死事大。凯尔希医生在他和小富婆们联络感情的时候从不阻拦,甚至提供某种协助,不知是对他的操守完全绝望,干脆破罐子破摔利益最大化,还是她为了罗德岛的财政健康忍辱负重,等富贵的时候再罚他去跪仙人掌键盘。
诗怀雅在政经军界都很有影响力,罗德岛需要这样的地头蛇来巩固和龙门的关系。罗夏想来想去,只好硬着头皮回答:“我能派斯卡蒂和清流下去把两个人捞上来吗?”
“如果你只是一个人呢?”
“诗怀雅。”
“算你过关了,你拿了富家女的钱,至少要记得她的好,并付诸好意。有空去看看她吧,
记得买礼物,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罗夏奇怪的看向林雨霞:“女人之间的友情可真是复杂。”
“复杂吗?富家女有些傻气,所以我要保护她一辈子;她背叛过我,所以我也背叛她。做朋友和做仇人是可以分开的,帮助朋友和报复仇人也是可以分开的。
在她用那种天真的表情冲我傻乐的时候,我爱她;在我拿着行李,孤零零的在我根本不喜欢的大学门口被太阳爆晒一个半小时,又淋了半小时雨,才收到她姗姗来迟的‘我去维多利亚留学’的消息时,我恨她。
所以我会帮助她,也不介意让她难受一会儿。这很矛盾吗?这是两条平行的线。博士就没有一个爱并憎恨的人吗?或者说,博士不曾被人爱并憎恨着吗?”
“有,但是和你这个不太一样,那个对我抱有复杂感情的人是把爱和憎恨混在一起的,并且恨比爱多的多。”
“其实是一回事,只要不是笨蛋,花些心思总能把自己的感情弄清楚。
“林雨霞不无同情的
看着博士,
“围绕在你身边的女孩提教导了博士的身体,却忘了培养你的内在。心思够灵活的话,
攻略女孩子的效率会显著提高。”
“包括你吗?”
“那么我再告诉博士一条好了,如果有人告诉你一大堆有的没的人生道理,潜台词都是‘除我以外’。举个例子,有人劝过博士不要过分亲近女色吗?”
“有。”
“那么那个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是想让博士的目光只关注她一个。”
似乎有道理,博士想,惊蛰小姐若不是对我心动,估计她的芯也不会动吧,毕竟她是个表里如一的女人。
罗夏觉得要么是自己不懂女人心,要么是林雨霞的“爱憎分明”太过奇葩。在陈过来确认流程的时候,他还感慨一句“女人心难懂”。
这句话让陈对他和林雨霞的关系产生误解,有段时间林雨霞频繁出入罗德岛,和今天来的罗德岛干员都能打声招呼。林雨霞无意隐瞒这一点。
“我只是去看博士的藏书,再和他讨论一些书中的内容,不然还能做什么呢?”
尽管林雨霞说自己去读书的,但陈总觉得她是去渎姝的。想象博士的助理端着茶水进入办公室却发觉无人,而在助理看不见的书架与墙壁所成的缝隙里,林雨霞吊在博士身上,被他捂住口鼻的样子……
林雨霞看博士与陈的关系也有些古怪,此刻她是真心实意想要帮助诗怀雅,并且知道诗怀雅这个傻子是指望不上的,等陈生下博士第三个孩子,那个关键时刻当怂包的笨蛋还把感情卑微的藏在心里。
第二百三十六章 莴苣姑娘(13)
(103→102)
私人感情引发三位领队的误会,误会又产生隔阂,但隔阂没有影响工作。源石无人机提供的视野,帮派分子提供的情报让博士能够立体的洞悉战场形式。
这就足够了。
博士深吸一口气,不正经的表情褪去,戴上冷漠的面具,他的存在感侵入在场之人的感官里,其中女性的感受比男性强烈的多。
陈接受过博士的指挥,饶是如此,她在感受到博士狰狞硕大的存在侵入她意识的瞬间,还是反射似的咬紧牙关禁闭门户,拼命想要把侵入思想中的异物挤出去。
几秒之后,她的理智上线,于是心灵门户洞开,博士的思考成为她的思考,温润如水的融为一体,甚至当意识到自己的精神和博士的精神探出的触角紧密结合时,她涌出几分欢喜的感觉。
旋即,她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情看向另一边,林雨霞像害了疟疾一样浑身颤抖着,脸色苍白,
低头看着地面,手指虚弱的蜷缩,手臂无力的贴在身体两侧。晶莹的汗水在下巴汇聚、滴落,
无声的融入泥土中。
和博士的第一次总是这样,紧张和抗拒会让双方的心灵接触变得痛苦。可是谁能在别人侵入自己的思想时保持镇定?
不快、惶恐乃至于焦虑才是真实的体验,从开始到结束尽是痛苦,待到渐渐熟练,找到心灵默契的欢愉时,被博士指挥过的人又会怀念这特别的第一次。
因为这是仅有的一次,被博士指挥过后,有什么东西永远的改变了,让干员自新:生活中同样的风景,人与人日常的交际,主体虽然不变,细微之处却时时翻新。
当博士编织的无形罗网扩张到极限的时候,所有的猎物都已经被丝线缠绕,驯顺于他的摆布,按照他的节拍行动,是心跳,是雷鸣,是舞蹈,是风暴。
这样的风景让快意像清泉一样涌出,暂时满足他的干渴——支配欲的干渴。然而,今天的蛛网里有了不和谐的音节,他看向身边的林雨霞,语气清淡的说:“为什么抗拒我?”
林雨霞艰难的回答他:“居于黑暗中的飞蛾,扑向灯火会有怎样的下场?”
“飞蛾无法抗拒光芒的诱惑,就像你无法抗拒胜利的诱惑。林小姐,想要超越父辈,以自己的力量守护龙门影中秩序的想法,或许我可以帮你实现……只要你听我的话。”
林雨霞厌恶的皱起眉头,现在的博士变得成熟多了,不,简直是熟透了,但他并不仁慈,
压抑、冰冷的气场扑面而来,扼住她的喉咙,禁锢她的四肢,拨开她的意志,把冰冷的、不容违抗的思考送进她的心灵送出。
罗德岛在养着什么东西,他们怎么会养着这样的东西?林雨霞绝望的看着被她远远低估的男人粗暴的行使着自己的意志,而她的抵抗徒劳无益,她的眼角涌出一滴泪水,手指张开又紧紧握住,
即便是阴冷邪恶的梦中世界,也比此刻的博士更加温暖。
很快,轮到盘踞在贫民窟的整合运动潜伏者们来感受这份恶意。仅仅一天的时间,所有具备和切城通讯的站点被连根拔起,因为有 W 这个叛徒,龙门的人手无缝对接,继续用密文向切城发送“一切没有异常”。
诗怀雅和星熊则负责封锁切城通往外界的门关,把漏网之鱼堵截在市内。尽管这会增加市民的伤亡,但总好过切尔诺柏格提前提前发动,一头撞在龙门上。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博士坐在石凳上,一边咀嚼着能量棒一边口齿不清的说道,
“要快,白天我们打了个他个措手不及,也让百姓震怖。如果必要的话,可以树立几个典型。
恐怖同样让民心可用,没有人愿意收留这些烫手山芋,即便有少数人那么多,一片黑中的白和一片白中的黑同样显眼。”
“你以前指挥别人杀人的时候也那么凶恶吗?”林雨霞问。
被博士第一次指挥的她疲惫的靠在墙边,喉咙干渴,合拢不住的双腿微微颤抖着,身上还留着激烈情绪所残留的潮红。
她是冰冷的,哪怕爱憎的情绪依然散发着寒意,而博士则让一切炽热起来……不,博士只是投下一缕光,是她被光芒吸引不自觉的动了起来,让惯性成为密集的节奏,汗水夹杂在飞舞的发丝中。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了,作战计划如期完成,她渐渐恢复平静,倦意与空虚侵入了她的心灵,竟让她不禁回想起博士的思考与她同在时的快乐。
富家女是知晓这一点仍然选择追逐博士吗?以那个人的个性,说不定只是在追逐快乐。如果只是追求快乐还好,她总有玩腻的那一天,但如果是在玩乐之上的感情……或许还是让博士去祸害陈比较好。
她心思复杂的看向博士,发觉博士正在狼吞虎咽,脑力劳动并不消耗太多能量,但会让人产生补充能量的欲望,尤其是对甜食的欲望。
而他旁边的那位竟然已经被博士说到睡着了,这一天的战斗都是陈一马当先,她的体力消耗最大,再加上博士催眠般的话语,睡着倒也不奇怪。
梦中的陈表情凶恶,她的手不自觉的抓紧了赤霄的剑柄。不愧是近卫局督察组的组长,即便在梦中仍然随时准备战斗,好像她梦到了值得一战的对手一样。
林雨霞所猜不错,梦中的陈晖洁徘徊于龙门贫民窟中,没有罗德岛,没有帮派分子,没有近卫局,甚至没有敌人。
残阳如血,带来凄美的结局,寒风在蜿蜒的小路中徘徊,使得空洞的门窗发出呜呜声。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这个似是而非的鬼地方,但她知道这里绝不是现实,因为无论近卫局还是罗德岛,都不可能舍弃战友独自离开,她信任他们的操守。
陈对自己的武力很有信心,在白天清剿贫民窟里的整合运动时,与她对阵的整合运动没有一合之敌。击败敌人虽然容易,但要把动作重复成千上百次,对人的身心都是极大的负担。
所以傍晚第二次休息的时候,她抱着“即便博士在吹唢呐,我也要睡 15 分钟”的念头靠在墙边睡着了。这个怪异的地方无缝对接了她的梦境。
她在梦中——未必是自己的梦,但毫无疑问,她是清醒的。现实里的疲惫感一扫而空,身体回复了最佳状态。既然如此,她就没有等在这里的道理,而是去探索周围的环境,了解情况。
陈按住剑柄压低重心隐匿气息,一点点的接近,贴在门窗下掏出镜子,通过它来观察室内的景象,发现里边已然摆满饭食,桌椅凌乱,炉膛的灰烬中尚余火星。
这家人在不久之前匆忙离开的。她很轻易的得出这个结论。
陈顺带检查了周围的房屋,发现情况如出一辙,大概是接到了某种警报,这片区域所有人都匆匆外逃,那么他们能逃到哪里去呢?
凭着印象,陈去了贫民窟几条通向外界的道路,发觉那里被壁垒堵死,部分地段还架设了铁丝网,构筑混凝土工事,把贫民窟变成一座孤岛。
是被转移到外面还是……陈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她之前一直数着自己的心跳,推算时间已经该夜幕当空。她抬头看了一眼,残阳的血色光芒依然支配着天空,似乎这里永远停留在夕阳即将坠落的时刻。
她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去寻找贫民窟里罕有的几个可以聚集大量民众的宽敞地方,然而除了荒凉破败的景色,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还有排水渠,今天有一些整合运动往下水道里逃窜。”她自言自语道。
维克多雨果曾说,下水道是一座城市的良心,他之所以发表这样的感慨,是因为城市的贫苦民众中有相当部分停留在此处,在这里谋生,从出生到死去一辈子都生活在这里,仿佛飞蛾生活在黑暗中。
龙门的下水道与别的城邦无甚区别,都有飞蛾在此定居,以各种见不得光的交易为生,或是为了逃税,或是为了密谋,或是为了在龙门城市中定居,而不得不在此暂且落脚……形形色色的人们怀着形形色色的目的而来,使得这里成为一座与龙门地表非对称的聚落。
这里是陈或者任何一位近卫局成员都没有来过的地方,鼠王率领的帮派分子统治的核心区域,上流社会的大人们在觥筹交错,商谈各种宏伟蓝图,金钱的潮水刚刚在摩天大楼最高处的旋转餐厅褪去,转眼间又在“城市的良心”里涌出,那些更契合个人需求的交易:奢侈品、违禁品乃至于人口交易,只要不逾越龙门的规矩,鼠王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在进入下水道之前,已经脑补了它的肮脏,连带着对林雨霞以及魏彦吾的讨厌加深了一层。如果她是龙门市长,她绝对不会允许下水道中的聚落和下水道中的交易存在。这是一片诱人污秽邪恶的土壤,哪怕童话里美丽的人鱼生活在此处,同样会变得丑陋不堪。
陈从腰包里掏出一根燃烧棒,她想了想又换成冷光照明棒,一手握棒一手握住剑柄,小心翼翼的向着深处探索。
照明棒能够照亮的范围有限,因而笼罩在陈视野里的仍然是一片黑暗,无论她怎么运用在维多利亚皇家近卫学校学到的侦查知识收敛自己的存在感,她的脚步声仍然在下水道中格外响亮。
走着走着,陈被什么东西绊了个踉跄,她紧张的转过身来,赤霄拔出少于,对准地面,当手中的照明棒点亮她视野的时候,她看到一只惨白的手。
陈吞了口口水,她不害怕尸体,只是直觉告诉她前方存在更恐怖的场景。她的心跳加速,
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手臂僵硬的抬起,沿着手臂的线条把光明向前推进。
尸体,更多的尸体,他们全都被人以相当高效的方式杀害,然后被丢弃下水道里。看着尸体中的妇孺,看着一张张死不瞑目的脸庞上扭曲的表情,看着他们脖颈与胸口褐色的“颜料”,
这幅地狱绘图震撼了陈,也让她心生怒意。
高明的战士可以让愤怒成为自己的力量,陈为这反人类的场景而愤怒,但她的感官依然敏锐,下水道入口处的细碎石子声让她猛然抬起头来,看向声音的源头,一个朦胧的影出现在残阳的光芒中。
陈完全拔出了赤霄,周遭的风景飞快的后退,来人的轮廓在她视野里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她举起赤霄,那人的面容被赤红的锋芒分割。
“塔露拉!”
陈的怒吼与她剑上汇聚的能量一起抵达。陈不擅长精巧的引导出源石的力量,将之构建成稳定的法术,作为替代,她将庞大的力量附着在剑上,转化为薄而长的红色气幕撕裂她的阻碍。
塔露拉单手挥舞一把十字护手剑,游刃有余的接下陈的攻击,两柄剑咬合,因为纯粹的力量对抗而格格作响。
“赤霄是一把天青色的源石剑,它的第一任持有者曾斩杀白蛇,自身亦被白蛇诅咒:这把剑的持有者将以亲人之血来满足剑的饥渴,镇住白蛇永远无法平息的怨恨。
因而,只有当执剑的人产生最浓烈的杀意时,它方可完全出鞘,让源石中抽取的能量最大限度的包裹剑身,从而留下赤霄的名声。
最浓厚的爱诞生在拥有共同血脉的亲人间,而爱总能拗转为恨,因而赤霄在弑杀亲人时方可完全出鞘,以此成就白蛇的诅咒,以此满足赤霄的饥渴,这是一把杀戮亲人的剑。”
塔露拉一边与陈交锋,一边进行有关赤霄的解说。赤红与银灰的轨迹不断分离又重合,火花在剑锋碰撞的部位迸发,把姐妹俩的眼眸点亮。
“小陈,你为什么如此恨我?”塔露拉问。
陈的回答是再次与塔露拉交剑,双方剑身交叠成十字的瞬间,塔露拉挥动手臂,野蛮的力量通过武器传递给陈,做姐姐的把妹妹连人带武器一起扫进附近的房屋里。
“因为你的恶行!”
猩红的气幕撕裂尘埃,映出陈的声音。随着她的恨意,赤霄之上流转的颜色越发鲜艳。塔露拉摇了摇头:
“你该愤怒的不是我,而是我们共同的仇人魏彦吾。你以为我会往下水道塞尸体吗?不,我屠杀的时候从来光明正大,只有那些标榜自己是正人君子的人才会遮掩自己的暴行。”
“他当然很可恨,但你不能把他没做的事按到他头上。”
“那是他将要做的事。”塔露拉绽开一个笑容,笑容中满是冷意,“龙门没有感染者生存的土壤,魏彦吾能够对你手下留情,不代表他对别的感染者也会如此仁慈。
感染者只是普通人政客的筹码,就像古罗马决斗场里的奴隶,感染者的存在价值是取悦普通人。提问:感染者遭遇何种对待食才能取悦普通人?”
“隔离、驱逐、封闭、杀戮……这是魏彦吾可能会做的事,但在此之前——”陈深吸一口气压抑自己的呼吸,“你凭什么代表感染者?!你凭什么代表塔露拉?!”
“我愚蠢的妹妹,我不是塔露拉又是谁呢?”
“塔露拉对抗强者而保护弱者,小时候我们还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挺身而出去揍那些欺负别人的熊孩子,哪怕自己也被打的遍体鳞伤。”
“原来儿时的行动也能被当真吗?人总是会改变的,有多少人在小时候随口许下远大的理想抱负,又有几人能不忘初心,而不是随着生活随波逐流,活成不起眼的小写 i?
就像你曾说你向往的生活是和我生活在一起,下雨的时候你总是钻进我的被窝里,打开台灯和我一起看故事书……
而你现在呢,你拿着弑亲之剑对准我,恨不得置我于死地。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今天在做什么吗?你们把我在龙门的眼线连根拔起,恐怕是已经知晓我的计划,做出徒劳的应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