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倒是怪不得博士,”阿米娅欲言又止,“关于梅菲斯特和浮士德的事,博士你是怎么看的?”
“棘手的敌人终于死了,他们两个还蛮悲剧的。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感想,说到底,我和他们不熟,所以对他们的故事无动于衷,爱国者就不一样。”
阿米娅小心翼翼的问道:
“博士,与爱国者先生的战斗是不是又回想起什么?我感觉你和现在又有些不一样了。”
“嗯,爱国者认识过去的我,所以在他提及往事的时候,我被动的回想起一些东西,我曾向导师立下誓言的事,我所掌握的力量,拥有的知识……”
罗夏看向自己的手:
“塞雷娅说我的战术相当古老,我还以为她只是见识少,结果说不定她的说法是对的,我的年龄比我自己认知的大的多,而心态嘛,倒是和年轻人一样。
不过,正因为是年轻人,所以一些残留着更悠久记忆的记忆碎片被找到的时候,我很容易受到那些碎片的影响,让自己不断朝记忆里的形象修正。
这很危险,对吧,修正的诺亚·罗夏逐渐在能力上向过去的博士靠拢,思考也是,人性被逐渐剔除。今天我在博士状态里所说的话,有两成左右是不想说的,但却不自觉的说了出来,
仿佛它已经被固定,已经成为刻在身体里的本能。”
阿米娅流露出坚定的目光,她说道:
“不会的,博士,请不必担心,大家都会陪着你,这回我们不会让你孤身一人去承受远大于你能力的压力。错误的苦涩,品尝一次就足够了!”
罗夏放下勺子,摸了摸阿米娅的头:
“我相信你,阿米娅,如果你有什么烦恼也记得和我说,
我觉得我们可以成为相互消解压力的伙伴。”
“相互……消解压力?”
阿米娅羞羞答答的低下头来,头上的长耳轻微晃动着,罗夏觉得如果这时候对阿米娅说“我把你当女儿一样”,似乎又要重演在陈 sir 家里的事。
在篝火旁,罗夏和阿米娅一边用餐一边交换今日的见闻,这是他们用以放松的方式,毕竟两个多小时后,他们就会和塔露拉展开死斗。
饱食之后,罗夏的意识迅速向睡梦乡靠拢,以往的时候,会有咖啡、茶个健身房里的塞雷娅帮助他保持清醒,而现在他只能依靠自己。
他想要登高去吹吹夜风,阿米娅本想陪同却事务缠身,只能由他一个人去。罗夏享受难得一个人的时光,看着闹腾的营地摇了摇头。
无论是爱国者的游击队还是近卫局的营地都比罗德岛整肃,罗德岛不曾按照军队的模式培养自家干员,因而在这种时候,干员们在纪律上的表现有些拉胯,萨卡兹雇佣兵更加拉低了队伍的纪律性,他们的性子简直是 W 的复刻……或者说,W 是他们的复刻。
不久之后,罗夏遇到闪灵,想起白天闪灵拔剑从爱国者投掷的战戟下救下他的经历,他对闪灵道谢,并且知会她在塔露拉的 boss 战里可能还要继续麻烦他。
闪灵对博士的口头感谢不以为意,她问道:“你打算怎么谢我?”
这话倒把罗夏问住了,他还来不及想这些边边角角的问题。在闪灵眼神的催促下,他问道:
“你想要什么?”
闪灵竖起一根手指:“一次科学研究博士的机会。”
“我做错什么了,你要活体解剖我?”
“我没有那个打算,只是博士的变化让我产生了兴趣。”
闪灵向前靠了两步,手臂向内收拢。罗夏吞了口口水,他知道这时候不该看这个的,但闪灵实在是太大了,面对这符合数学之美的几何体,他的态度立刻软化了。
“行,只要凯尔希医生同意的话。”他含混的说。
“那么,我会继续为博士战斗——除了杀人以外的战斗,我会为博士做任何事。”
闪灵在“任何事”这几个字上语气徒然加重,她越过罗夏,夜风把她的长发扬起,些许发丝拂过罗夏的手臂。罗夏回头去看闪灵,闪灵语气淡淡的,但她背影的诱惑足以让他把她的话想入非非。
他拍拍脸颊,在心里责备自己:罗夏啊罗夏,杯又不能提高战斗力,你应该专注下现在的事务,抓住塔露拉生 50 个 1st 来赎她的罪。
罗夏继续向前走,不时看到医务兵用担架把裹尸袋运出去,靠近一些,他还能听到伤员们痛苦的声音。无论何时,在结束一场战斗的时候,医疗资源总是不够用的,尤其是龙门的医生必然拒绝救治感染者,所以其实只有罗德岛与游击队的医生奋战在第一线。
罗夏看了一会儿,发觉医生里属于游击队的比例不高,大概是爱国者停战的一大原因:反抗不公的秩序需要漫长时间的武装斗争,但以游击队的医疗配置,大概在伟大的事业完成之前,
他们全都因为源石病感染过重,爆体而亡了。
医生在泰拉社会属于小布尔乔亚,收入丰厚,生活稳定,专业本身又比较依赖社会,所以改良社会秩序的渴望远远高于颠覆社会秩序的渴望,他们可能来罗德岛,却不可能去爱国者的游击队供职。
没有医生,没有进药的渠道,仅有几条制药的流水线,只有能够抑制早期源石病的基础药物,这就是游击队关于源石病的医疗资源。如果把罗德岛的病历拿出来给游击队的医生看,这些赤脚医生大概有一半的病历会看不懂,源石病就是如此复杂。
可是,即便在这样恶劣的条件里里游击队仍然士气高昂,感染者仍把这里作为救赎与希望之地,可见感染者被压迫之重,而罗德岛的事业将会何等艰难。
“好在不是重头开始,”罗夏嘟囔道,“能救一个算一个。”
一个连自己都救不了的人去谈拯救他人有些虚伪,也有些不切实际,但罗夏此刻的确抱着这样朴素的念头向前。闪灵在他心里泛起的波澜消散了,他心如宇智波止水,带着平静走向更远的地方。
不久以后,他听到了霜星的啜泣声,于是加快脚步,过去的时候发现她和爱国者坐在一起。
爱国者递过去手帕,霜星却却把他的手推开了,爱国者收回手去,木讷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罗夏小心翼翼的离开了,笨蛋养父和叛逆养女几乎经历了一番生离死别,自然有许多话要说。可惜他走路注意脚下却没注意头顶,脸上撞上一截树枝,痛的他叫了一声。
“博士?”霜星问。
罗夏尴尬的走出树林说:
“抱歉,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的,刚才我在散步,听到霜星的哭声……”
霜星反驳道:“我没哭!”
“可是你眼圈都红了……好好好,放下你手里的冰块,是我看错了!”
罗夏识时务为俊杰,霜星也不再计较。大概是不想让他看到流泪兔兔头的状态,霜星很快就走掉了,留下罗夏与爱国者独处。
“叶莲娜,哭了,很稀奇。”爱国者说,“罗德岛,让她,软弱。战士,不合格,但我,喜欢,叶莲娜,富有人性。”
“我也觉得这样的霜星更好一些,即便为感染者的事业立誓奉献一切,我也希望她能够笑着做出这个决定,笑着走上这条道路。”
罗夏转向爱国者:“我真的建议你趁这个时间让我们的医生做个体检,为你紧急开些药物,
你的源石病感染程度我只能用惊人来形容。”
“知道,没用,我清楚,自己,没多久,可活。
“爱国者说,”在最后,我要,多做事,为
未来,铺路。”
“那就更需要做检查,你这条路才能铺的又宽敞又好走……嗯?”
罗夏劝诫的话语还没说完,就看到爱国者伸出,他接过去,发现是一个吊坠,和过去霜星镶嵌着寒冰源石的那颗吊坠是同一款式的东西。
“这是,巫师先生,给我的。还给你,物归原主。”
罗夏接过去,仔细看了看,并没有察觉这东西有什么特殊之处。或许,它需要源石能量来激活它。正巧,他带了源石当做理智补给品,等一下可以试试。
在此之前,罗夏关于爱国者尚存一个疑问,这疑问如同一根刺扎在他心里,不拔出来便寝食难安,某种意义上这是强迫症的一类变种。而现在四下无人,正是问出来的好时候。
“关于傍晚的事情我一直很好奇,”罗夏雯,“爱国者先生,你那时候并不知道有所准备,
却还是阻止了自己,是什么改变了让你杀我的念头?”
第二百五十三章 死神干爹(11)
“反抗,命运。”爱国者如何回答。
“是谁向你昭示的命运?萨卡兹的族群意识?”
“嗯,她说:
‘我们,须以,刀、绞索、火焰、唤醒之语,对抗,穿过,三膜之门,者。无人可,通过。这是,我们的,法则,也是,世界的,法则。”
罗夏沉默片刻说道:
“所以,萨卡兹族群意识认为我是会穿越三膜之门的人,所以她鼓动你以一切手段来干掉我?”
“嗯。”
“我不知道萨卡兹的族群意识是什么,但她看起来拜托错了人,爱国者先生从来都是反抗命运的斗士,你想要割开命运的喉咙,而不是屈服于命运。”
“其实,我想过。
“爱国者说,
“杀你,不杀你,到底,哪个,是命运?如果,选错,又会,
被摧毁,什么?”
“爱国者先生是在不确定的状态下做出的选择吗?”
“时间,不够;证据,不够;信任,不够。疑罪,从无,所以,你活。”
“之后呢,她还有说过什么吗?”
“她,嘲笑我;她,指责我。她说,世界,魔王,威胁。魔王,亦是王,就在我,行动,
范围。
我了解,罗德岛,前身,拥戴王。王已死,王座虚位,火焰尽逝。王的传人,是魔王。魔王,最大可能性,罗德岛。”
“你是说罗德岛的前身,是一个拥戴卡兹戴尔正统王位继承者的组织?所以,在王已经死去的时候,你怀疑那顶还没有戴上的王冠向下一代传递,新的王位继承者就在罗德岛中,又因为新的王位继承者是魔王,所以魔王就在罗德岛中?”
罗夏理清了爱国者的思路后,蓦然间想到了阿米娅。阿米娅有过于异常的早熟,有过于异常的力量,这不是她这个年纪的姑娘能正常得到的东西,所以她必然受到了外界的影响。
罗夏曾经推测阿米娅的早熟来自他的教导,也来自她对他的模仿,而阿米娅的异常力量则是她自己的天赋。
现在,爱国者的话让罗夏觉得阿米娅可能传承了上一代的东西,因此才能速成,因此才能以老成的手段治理罗德岛,取得干员们的信任。
疑问一旦产生就难以消解,罗夏觉得自己可能在爱国者面前露出表情的破绽,他想要遮掩,
又担心遮掩本身为爱国者提供线索。
果不其然,爱国者问道:“巫师先生,知道?”
“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是,巫师先生,失忆,不会,阻碍你。魔王,配巫师,很搭。”
你干嘛擅自凑 cp 啊?!爱国者,没想到你也是脑补怪!
罗夏摇摇头:“我不会说的。”
爱国者站起来,雄浑的气势压迫着罗夏,罗夏感觉呼吸变得困难起来,他的心跳加速,张嘴大口大口喘息着。爱国者什么都没做,却仿佛让罗夏被扼住了喉咙了一样难受。
“你来真的吗?我们才刚刚停战!”罗夏说。
“整合运动,和罗德岛停战。我,怨恨,你。我,抓不住,命运。但,抓住你,就能,利用命运。”
原来在你心里我也是个工具人啊!
Tooler·罗夏一世叹了口气,他抬头看着爱国者说:“等打完这场仗,我们就再打一场吧。
如果你赢了,我会告诉我知道的一切,但如果我赢了,关于巫师先生的事……”
“很遗憾,我不同意。”
凯尔希冷淡的声音从爱国者后方响起,罗夏感觉自己眼前刮过一阵风,他慌忙捂住自己的眼睛,等睁开的时候,凯尔希墨绿色的“尾巴”已经缠住爱国者的关节。
“他刚苏醒没多久,你可别欺负他啊。”女人说。
“凯尔希医生!”
罗夏起身,绕开爱国者一路小跑来到凯尔希背后,突然觉得自己这段戏好像拿了女主剧本。
然后,他自然的看向凯尔希的背后,想知道凯尔希的尾巴究竟藏在那里的时候,一双冰凉的手捂住他的眼睛。
“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