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作为学徒是合格的,作为社交场新秀也算凑合,我观察的是你能不能成为我的代理人,
替我打理西伦蒂尼姆的事业。”
“代理人……你要去哪里?”
“自然是追寻力量啊,罗夏,那个世界有着超越想象的瑰丽,我会先走一步,然后把你带去那里。在那里,我就令你与凯尔希重聚,你们永远的在一起,没什么能打扰你们。”
罗夏对科西切的许诺将信将疑,当科西切拿出她藏书的一部分时,看到上面鬼画符一样的文字,罗夏便信了她七分。
经历了社交出道之后,罗夏的作息表发生了变化,他白天学习,晚上出门,去参加他不认识的人的宴会。那里的男人追逐着女人,那里的女人也追逐着男人,而罗夏则一心想要追求知识。在心里,那道从至高处投射的光芒一直呼唤着他。
他发觉了自己的冰冷,除了凯尔希他谁也不爱,而在表面上,他却被评价为温和、朴实却不死板的优秀青年……天知道这里边有多少科西切名望的加成。
有些待字闺中的女孩会故意在他面前对当前社会发生的一切进行锐意点评,而她的女伴则会装作迷惑的样子请求进一步解释。
罗夏知道,她们是在做身份,一个想树立才女的人设,而另一个则想扮做小可爱,她们用符合人设的表现把对方垫高,而这里边有多少真心呢?罗夏不知道。
他不知道,也不喜欢她们,但还是选择其中一位来追求。因为在这个男盗女娼的圈子里,
单身汉实在太可疑了。
不过,即便罗夏表现的像个正常人,他第一次亮相时来的警探还是盯上了他。每一次宴会结束他出来的时候,他都能在某个位置看到对方一闪而逝的身影,有时候对方躲闪不及,还会抓对方现行。
他把这件事告诉科西切,科西切回答说:
“不用担心,防剿局需要监控的对象众多,然而他
们能够胜任工作的人手却很少。
所以,对于所有疑似目标,他们都会派出一个讨人嫌的警探来暗中观察,那警探是招募来的炮灰,经过短暂的突击培训之后被派驻到目标身边,并且很快就会被目标发现。
如果目标逃跑,那么证明他心里有鬼,防剿局就会派出真正的精英猎人开启对目标的调查;
如果讨人嫌的警探就此沉默,只可能是他被杀或者背叛了防剿局,那么目标的身份依然锁定。
最好的策略是不为所动,让他继续观察我们正常的生活。笨蛋警探是抓不住我们的马脚,
他只是颗投石问路的石子。”
“那么,如果他找到了证据呢?”
“你知道吗,拉斯普钦,每年伦蒂尼姆都会失踪四位数的人口,为今年的失踪人口再加一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尽量还是别让他出意外。这么笨的警探以后可难遇到了。”
奢靡的生活最能腐蚀一个人,有段时间罗夏真的认真考虑过追求那个扮可爱的小姐,因为她有副好生养的身体——这很重要,按照他的朴素观念,体型娇小的女孩更容易难产,这这个时代,难产最好的结果也是二选一,最坏的结果则是一尸两命。
并且,那位扮可爱小姐的祖先来自威尔士,让罗夏立刻看她就比其他的姑娘顺眼多了。他对她的心意里充满了肉欲、伪装、繁衍子嗣的责任感。
然而那其中没有爱,他也确定扮可爱小姐对他没有爱,她一直在想办法打听他的家庭背景,
能够继承多少财产,并且享受被他追求的感觉。他呢,则看破了她的虚荣,只想征服她之后狠狠打她的屁股。
现在,讨人嫌的警探让罗夏把物欲之中解脱出来,他没有忘记自己的目标,只是更加专注。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拉丁语仅仅花费三个月就学会了,比之前学希腊语的时候快了一半。
而且,在追逐知识的过程里他的头脑越发清晰,他回忆起了一些被遗忘的知识,并拼命的汲取更多的新知识,他能够引经据典回答往日不解的问题,也理解了自身的渺小。
一个青少年拥有让自己自新的潜力,可他已经二十一岁了,属性早已定型,发育已经停止,
理论上他应该没有再成长的空间了。然而,他确实成长了,比他的巴顿术和马术进步的速度还要快。
这时候,他终于察觉到他一直追逐的神秘力量已经眷顾了他,是它令他的头脑清晰,是它令他的目光有神,让它令他头脑中时常闪耀灵感的火花,静默而充满激情。
来自格拉摩根的有志青年罗夏只剩下一个脆弱的外壳,一颗执着于凯尔希的心,而他的血肉则由科西切填充。
罗夏的变化,他的冰冷,他对于光芒的渴望让他终于让科西切满意,于是她开始行动了。
起源篇 04
罗夏按照自己正常的作息十二点睡觉,在他刚刚关上电灯,上床不久,他就听到了房间里细微的响动。
他不动声色的握住自己的手杖,却看到难以分辨男女的中性声音说道:
“如果我是你,我会
选择掏手枪。”
他睁开眼睛,看到一个戴着兔子面具、脑袋上戴着兔耳发饰、穿着黑色胶质无袖连衣裙与黑丝袜的兔女郎,从身材上,他勉强认出这人是他的好邻居暴行。
“暴行?”他迷迷糊糊的问。
面具下传来懊恼的声音:“哎呀,以为能吓你一跳的。”
“你已经吓了我一跳。”罗夏说。
“我说过多少次,你的身材具备相当高的辨识度,当你的面容被面具遮掩的时候,人们会自动关注你脖子以下的部位。”
同样中性的声音从暴行身后传来,第二位来访者步入被月光点亮的区域。那人戴着桶形折边盔,全身被战甲包裹,脸上带着具有恫吓意味的狰狞面具,斗篷从肩后的位置一直垂到脚踝的位置,黑色构成了来访者的主旋律,而月光则让他的外壳上多了一层霜白。
来访者手中握着半透明质感的手杖,他的手指摁动按钮的时候,随着一声细微的“嗡”,手杖立刻变成红色,它在黑暗的房间显得格外显眼,但它不像灯一样照明驱暗。
罗夏立刻猜出来他……不,该说是她的身份,整个宅邸敢这么玩的只有一个人,于是他开口说道:“尊主?”
“今天,你将在另一个舞台登场。”
科西切指了指放在罗夏床尾的衣服,罗夏却不为所动。几秒之后,她问道:
“还有什么疑问
吗?”
“有,我是个裸睡爱好者。”
然而,两位女士不为所动,罗夏只好硬着头皮在被窝里穿上衣服,他不确定有没有走光,
但暴行发出了“哦呼”的声音,让他感觉有些羞耻。
科西切带来的衣物和鞋子让他变成了一个高大壮实、穿着黑色僧衣的神甫,正教十字别在他左胸的位置,他的下巴上还粘了大胡子。
至少罗夏觉得现在的神甫很难和他自己平常的形象联系起来。变装完成之后,他看到阿米娅还在笼子里睡觉,便安心的随科西切与暴行来到暴行的房间,他这时候才发现,他和暴行的房间之间有一个中空的夹层。
夹层连接着一个螺旋而绕的阶梯,在阶梯的尽头,罗夏看到了一条从未在地图上标示出的河流,一条渡船停在那里。
暴行撑船,沿着投放在河道上、又以绳索固定的发光浮标向着未知的远方划去。黑暗让河流奔涌的声音与划桨声变成了压力。
“我还以为那栋宅邸里全是自己人,”罗夏说,“考虑到今晚尊主只带了我们两个,我是否可以认为,他们对我们的事业一无所知。”
“其中混杂了几个小卒。”
“小卒?”
科西切解释道:
“组织的外围成员,这些凡人被神秘吸引,渴求神秘,然而自身不成器,于是徘徊在神秘的大门之外,但他们本身亦具备可塑的才能,属于世俗的才能。
我们虽然追求神秘,但我们作为在世间呼吸的凡人,仍要维持正常的社交活动,表明我们与社会的联系,小卒们就是我们的联系,某种意义上,他们是我们用于伪装的外衣。”
“你会把小卒当做讨人嫌的警探使用吗?”
“如果你是指投石问路,那是每位追求神秘的人都会做的事,神秘让各位追求神秘的人们的交战变得不可预测,所以在开战之前,双方会谨慎的动用手头的资源进行武力侦查。
你应该注意到暴行每夜都会出去吧,在她接触神秘的知识之前,她就是一位强大的佣兵,
而神秘将她塑造的更为强大。所以我安心的把她当做一张强力的手牌打了出去。”
“你让暴行做了什么?”罗夏问。
“去找出其他追逐神秘的人,在不动用手中宝物的情况下与他们交战一次。同时,这也是为了把讨人嫌的警探从我身边引开,那么社团里的其他人就能行动:消除证据、募集资金、诱拐乃至于杀人。”
“听起来你们更像是那不勒斯的黑帮。”
“即便是,我们也不是最职业的黑帮,在我们的世界,最顶级的黑帮贩卖着你想象不到的、
永远不缺买家的商品。”
“是什么?”
“是寿命,在我们的世界,寿命是可以被交易的。难道你没有注意到吗,这个世界的医疗行业还相当蹩脚,大夫们面对复杂的医学问题束手无策,面对已经发生的疾病从无头绪。
然而上流社会的男人,即便年过七十仍然健壮有如青年,而生育过几个孩子的女性,美丽的就像人们心中最美好的初恋。这是绝对违反常理的,只是下层的人们接受了上流社会保养好,
所以显得年轻的谎言。”
罗夏最初很震惊,但他已经做好了拥抱神秘的准备,所以很快他从震惊转变成了好奇,好奇寿命是如何交易的。
“这不是你现在该关心的事,而且你还年轻,也不必关心。”女人说。
罗夏想起科西切与年龄不符的容貌,心想她必然购买过寿命。自然的,他心中涌现购买寿命的渴望。
在科西切府上度过的将近一年时光他没有荒废,每一天都在学习。然而,随着掌握的知识越来越多,他感觉自己越来越无知,时间顿时变得有限起来。他知道,纵然神秘的力量对他有所加持,但他的学习速度仍然有一个上限,相对的,知识却是无穷无尽的。
所以他需要更多时间,来拥有足够多的知识,来解析至高处投射下来的光芒;来找到凯尔希,把她带回世间,如同俄尔普斯带回欧律狄刻。
黑暗让罗夏的时间感官变得混乱,不知过了多久,暴行撑船靠岸,三人沿着向上的台阶来到郊外的书屋。暴行敲敲门,片刻之后,里边问道:“谁?”
“暴行、尊主与拉斯普钦。”
门口先是闪过一条缝隙,然后大门从内侧打开,罗夏看到一个矮小结实的身影,那个人同样做了变装,并且努力把自己的身材垫成一个臃肿的胖子,但喉结与胸脯的曲线终究出卖了她是个女性的事实。
“你是拉斯普钦?”开门的人在面具之后朝罗夏投来严肃的目光,“我是杜宾。”
“是的,我是拉斯普钦。你好啊,杜宾。”
两人握了握手,杜宾暗自施加了手劲,罗夏感觉一阵生疼。他无助的看向暴行和科西切,
后者说道:
“杜宾,别对我们的新人太严格,他甚至还没有入门,你不能对他的体质抱有期待。”
“为了他自己好,他应该让自己变得强壮一点。”
杜宾松开了罗夏,罗夏捂着发疼的右手。他投靠科西切是为了获得力量,实现愿望,所以不会主动去招惹别人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不过,如果别人不喜欢他,他也不会贴脸过去再挨一次打。
所以在他心里,杜宾暂且属于不能够成为朋友的类型。隔着面具,他看不清杜宾的表情,
也不让杜宾看清他的表情。
“杜宾在现实里是一位退役军官,具备战术规划能力和组织能力,我们的集体行动通常由她来参谋。而且,她也是一位优秀的训练师,能够把普通人训练成神奇宝贝,所以你如果有身体素质方面的困扰,可以去请教她。”
杜宾这番话是好心,但她的保密意识太差,或者是她没注意到自己的音量,以至于杜宾听到了她的话,没好气的回答:“暴行,不要泄露我的个人信息!”
“抱歉啊,”暴行敷衍的道歉之后,扭头对罗夏说,“如你所见,即便在组织成员之间,也要有所保留。”
“为什么?”
“清剿局抓人的行动比较迟缓,但一旦被他们抓到人,他们从犯人嘴里撬出情报的速度却很快。在灯相的防剿局猎人面前,沉默的秘密显得不是那么牢靠。”
罗夏想起了科西切的“物理放光”和他之后产生了晕眩和消失的记忆,如果她有意撬出他心中的秘密,那么他那段异常的时间是最好询问的时机。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看了尊主一眼,而尊主则像魅影一样从他身边飘过,让他不寒而栗。
他知道他和科西切有相似的部分,而科西切比他纯粹的多,这就是她收他为徒的原因,也是他尊奉她为导师的原因。
“拉斯普钦是自己人,是我的学徒,我们对头顶至高处那束光芒有共同的向往,所以你们不用刻意对他隐瞒什么。”科西切说。
罗夏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但他注意到杜宾身体一滞,似乎科西切的话传达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信息。但这一次,总是向解释原委的暴行也沉默了,他总感觉对方有些失落。
就这样,一无所知的罗夏和三个谜语人来到地下,那里同样布置着十二盏明灯,十七个身影坐在那里,每个人都佩戴了面具,都用变声后的声音说话,都让黑色的斗篷笼罩了自己。
有人佩戴着剑与手枪,有人把玩着匕首,有人携带权杖,有人散发着欲情的味道,有人正在祈祷……战士、杀手、绅士、社交花、教士,还有其他罗夏认不出的身份者齐聚一堂。
是对神秘的渴望把这些画风不同的、生活也不同的人聚拢到一起,罗夏感受到了同样的野心,以及不甚友好的视线。
显然,在科西切运营的社团内部,成员们也存在不甚友善的竞争。科西切的宠爱是有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