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厉害,不担心他识破你的计划,反咬你一口吗?”
“我教了他很多东西,但是有选择性的教他。至今他尚未掌握一个有关飞升的仪式,不知晓爱人的下场,他甚至不知道我是杯秘术师,只是拿着一些灯的密传和法术来忽悠他。”
“关于你是杯而非灯的问题上,你不止忽悠了你的学徒,还忽悠了你社团里所有人,有什么秘诀吗?”华法琳轻轻鼓掌,“有空我也弄个社团玩玩。”
科西切的食指竖在唇前:“商业机密。”
此时,罗夏觉得自己漫宿中,或许也躺在物质世界里,梦与现实的区别在他认知里渐渐模糊,他也不想去区分两者,在褪去颜色的世界里,梦或者现实毫无意义。
他想要回忆,于是世俗的回忆与漫宿的回忆便交织成了路径。无知愚钝如野兽的他,被知识启蒙的他,野心勃勃踏上伦蒂尼姆的他,在城市的阴影里饥寒交迫的他,被凯尔希收留的他,
目睹女人死去却无能为力的他,被科西切招揽的他,第一次前往漫宿的他……
所有重要的回忆都在以定格画的方式呈现在他眼前,自然,回忆也已经遗失色彩,只余黑色的线条在纯白的幕布勾勒、涂抹,圈禁他可以辨认的轮廓。
“凯尔希……”
他想要抚摸凯尔希的面庞,入手处却是一片虚无。凯尔希立在那里,面无表情,而他的手臂则穿过她的身体。她就那么看着他,和更多的凯尔希一起看着他。
罗夏被凯尔希包围了,每一个凯尔希相似,但总有一些细节把她们区分,有的头顶长着兽耳,有的略显丰腴,有的留着双马尾,而有些则穿着华美的衣物……更多的则在五官和体型的细节上发生改变。
“我口口声声说为了凯尔希,”罗夏抱住自己的脑袋喃喃说道,“然而,我已经分辨不出哪一个才是凯尔希了。凯尔希……凯尔希首先是一个形象,而她在逐渐被我遗忘,现在只是个轮廓,未来会变成什么呢?
简笔画?符号?名字?欲望……乃至于最后将她彻底遗忘?明明是不该遗忘的人!”
罗夏听到了头顶响起一声嗤笑,他抬起头来,巨大的眼瞳闯入了苍白的世界,虹膜之上流转着碧色的符文,而瞳孔则是一道打开的门扉,鲜血从其中溢出、滴落,为罗夏的世界染上鲜血的颜色。
习惯了苍白的世界,罗夏被冰冷的红色洗礼的时候,竟然感觉有些刺眼。他捂住眼睛,花了好一会儿才适应颜色,于是重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面庞和手掌都流转着红色的液体,似血却不粘稠,也没有味道。
他抬起头来,看向瞳孔里的门扉,在血色的房间里,有一盏灯照亮墙壁,散发着黄昏一样的色彩。墙壁上钉着书架,书架上满是书籍,一个男人的影子攀附上不死的记忆。
这是守夜人之眼,每位被辉光引诱而踏上道路的秘术师迟早会面对的东西,它在一些时候作为秘术师试炼的一部分存在,而更多的时候则代表守夜人的观察。
我正在被一位神明观察着?
在产生这个念头的瞬间,罗夏首先取回了温度,他感觉守夜人点在他的额头的第三印开始发烫;然后取回的是敬畏和恐惧,被一个巨大眼睛凝视,就好像华法琳虎牙伤丁的剧情重复一百次,他的心里压力自然极大。
守夜人没有说话,他只是带来了灯光,钴蓝色的光芒点亮了罗夏的身体和灵魂,他对于辉光的渴望缓解了,就像瘾君子得到了致幻剂。此刻,他的内心被澎湃的激情淹没,他想要大笑,
想要嚎啕大哭,想要作画,念诵十四行诗,或者背诵《赵氏孤儿》里的台词。
在守夜人之眼的注视下,他开始踱步,来消化他突然涌出的激情。守夜人的灯光并非辉光,
但那光芒与辉光相似之处,所以罗夏干渴的身体迅速被充盈,十日间流逝的能量再度补满,灵魂里的光芒再度灿烂,令他自信、从容且冰冷。
苍白的回忆所组成的牢笼被他自己破除,凯尔希的形象也在其中消逝。然而,沉浸在喜悦中的罗夏毫无察觉。回忆里唯一保留之物是牡鹿之门,他贯彻了守夜人的教导,抛却了自己的仁慈,踏上了追逐光芒飞升的道路。
他醒来,发现房间一片昏暗,但他自己便是常驻的灯火,为自己带来了光明。他尝试回想起灵魂里的光芒,于是金色的雾气从他的指缝、眼角与伤口中渗出,带来一片梦幻的美。
他开门,在走廊上遇到华法琳,后者挑挑眉毛说:
“你好像便秘了一星期的病人终于在马桶
上释放了自我一样。”
“我刚要吃饭,你却和我说这个?”
“你应该已经进入飞升:启明的阶段了,身体的生理需求对你的刺激很小了,你真的有那么饿吗?”
“事实上,我不饿,但我只是在味觉和其他感官退化之前,让自己尽情的品尝滋味罢了。
导师曾经说过,及时行乐。”
“我们这里有你的导师,有我,还有抓来的三个女人。”华法琳靠近两步,“及时行乐,今晚将会很愉快。”
罗夏捧住华法琳的脸:“我今天只想要你,华法琳小姐。”
吸血鬼能感觉到,罗夏有什么地方发生了本质的改变……不,是他以自己为养料,在孵化一个不得了的怪物出来。比起科西切的老套剧本,她更喜欢眼前少年变成恶龙的剧本。
华法琳总是反复无常,所以她前面和科西切信誓旦旦,现在却有了背叛的念头。想到这里,
红晕在她的面庞上扩散,宝石般的双眸变得湿漉漉的,丁香小舌在唇瓣上滑动,留下濡湿的痕迹。
她渴望愉悦,渴望罗夏带给她愉悦,或者她把愉悦分享给他。于是,她尾随在他后面,晚餐的时候乖巧的坐在他旁边,不时偷看罗夏的反应。
男人的汤勺与碗壁碰撞,刀叉滑过肉排,他与科西切欢笑,却始终不看华法琳一眼。放置play 亦是一种愉悦,华法琳从冷暴力里收获了快感,激情在她心中用力搅拌,把她的心情搅拌成一团极速旋转的涡流。
华法琳跟着罗夏,从这头走到那头,现在她对罗夏有些“上瘾”了,哪怕他叫她跪在地上舔他的脚,她说不定也会认真思考一下。
罗夏完成饭后的消食运动,终于回到房间,华法琳兴奋的跟了进来,脱掉外套,她里边穿了一件黑色的连衣裙。她正在想是自己脱掉还是让罗夏来脱的时候,却看到男人拿出国际象棋的棋盘。
“如果你能赢,我会满足你一个要求。”罗夏指了指棋盘,“如果我能赢,你也得满足我一个要求。”
吸血鬼舔舔嘴唇:“这种 play 吗?我喜欢。”
“那就好。”
罗夏和华法琳玩了一夜,清晨她离开房间的时候连眼眶都红了。她在一整夜吃到了十三连败,每一次失败都比前一次更凄惨,到了后面罗夏干脆开始让子,并且在旁边又摆了一盘,一边应付华法琳一边和自己下棋。
(【M78 星云】756365104)
【??????????????????】
因是失败就算了,华法琳期待罗夏在获胜之后能提出“惩罚”,然而罗夏每一次都是回答“再来一次“。整整一个夜晚,华法琳都被自己的欲望折磨着,空气里满是甘甜的味道,满溢的杯之力足以提升一片地区的生育率。
罗夏曾有意动,但他克制了自己的欲望,观察华法琳收获了更为复杂、更为抽象的愉悦。
直到早晨,华法琳终于忍耐到了极限,罗夏无动于衷的看着她的表演,然后去洗手间洗脸洗手。
“又是美好的一天。”他迎着朝阳说。
这一天并不美好,阿维尼翁的天空阴云密布,即将有一场暴风雪酝酿。而在金融危机的现实下,这场雪更是一场可怕的灾难,很多人都要在没有供暖设备的房子里,领着救济粮硬捱这场雪与随后的寒冷。
科西切却选择在暴风雪要下的时候离开阿维尼翁,并且带上了三个囚徒,她们被科西切的法术催眠,认为自己是被对方雇佣来的女仆。女主人有令,尽管她们表现出对暴风雪的担忧,
但科西切掏出钞票又摆出威严的架势,她们屈服了。
在一行六人出城不久之后,天空果然飘起雪花,他们在中午的时候吃了一顿狼狈的午餐,
到了入夜之后,就变成了一场灾难。
视野里只剩下白茫茫的大雪,前后的道路皆被封绝。即便使用指引道路的法术,罗夏也无法找到可以落脚的村庄。或许是他不够强大,或许是村庄太过遥远。
最后,华法琳飞到天空侦查,不久之后带着他们造访了一处熊的巢穴。他们猎杀了巢穴的原主人,并把它丢在外面,把马车拉入洞穴里,生火取暖。
“我们应该买辆汽车,或者坐火车。”罗夏说,“这玩意比马车快多了。”
科西切回答:“但是不优雅,而且我们可是要翻越国境线的。”
他们生火取暖,分享了热气腾腾的晚餐。三个秘术师还好,但三个被迫上路的普通人精神萎靡不振,而其中一个人的脸颊上涌出病态的红晕。
罗夏在专心照顾马,同时也被挂在身上的华法琳吸血,又用马车里的东西堵住门口取暖。
做完这些事后,他一屁股坐在墙角,抓起毯子盖在自己身上。科西切从车厢里探出头来,招呼他过来。
罗夏登上马车,发现那个病倒的女人躺在马车上,面色潮红,正痛苦的喘息着,显然正在发烧。在她旁边,科西切无动于衷。
“先搓一个活力稳定一下她的身体情况,我去取点雪给她进行物理降温,然后再给她吃药……唉,不知道药有没有用。”
罗夏念念叨叨的,身体却没有行动起来,他看着科西切,科西切也看着他,两人仿佛隔着一道透明的墙,病人的喘息夹杂其中。
“恭喜你终于下定决心朝着辉光飞升,想要飞升,你需要消耗囚徒。”科西切侧身介绍,
“我
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这件事我想可以晚一些。”罗夏皱起眉头,“她得了病,让我感觉不好,而且这附近还有暴风雪肆虐,总觉得没心情。”
“这只是一个借口,对吗?你其实只是不想在这里用掉这个可怜的女人。”科西切指了指,
“她已经失踪了很长时间,她的家人已经当她死了,反正除了她还有三个女孩子,所以他们对于她的疑似死亡并没有太过伤心。
而现在呢,她得了感冒,开始发烧,而她的体质不会让她自愈,在久治不愈的情况下,她有可能会染上肺炎……之前伦蒂尼姆有很多东区的贫苦人都是那么走的,我相信天下的穷苦人都一样。
感冒发烧的人很痛苦,久治不愈还要赶路很痛苦,如果染上肺炎那会更加痛苦。你在这里用活力治好了她,但活力能保证她下回不会染病吗?活力能改变她在经济危机的情况下辛劳吗?
所以,与其让她痛苦的活下去,不如给她一个仁慈。经历仪式的消耗,她甚至不用去残阳那里 007,也不必坠入虚界,体验比死亡更冰冷的寒冷。她将收获永恒的静谧,而不必承受生的痛苦。”
“这是她本人的想法吗?”罗夏问。
“何必把场面搞的太难看,我这是在给你台阶下。”科西切微笑着说,“既然让你直接做,
你纤细的心灵受不了。那么我就为你变换名目,绕些弯路,为你做好铺垫就可以了吧。”
“你还真是差劲。”罗夏说。
“不,是所有秘术师都很差劲。拉斯普钦,你干嘛为了一个生病的陌生人纠结良心——秘术师不该有的东西,来吃掉她。”
他沉默了许久,最后问道:“我该怎么做?”
“唤醒你灵魂里的那道光,然后接触那个女人,想象光芒越来越强烈,然后保持这个状态就可以了。”
“这么简单?”
“这只是飞升里能相对简单完成的程序,剩下的还有密传、工具与原料之类的。有些东西可能十年难求。所以有些人做好了飞升的准备,却因为一样东西找不到,最终功亏一篑被对手抢先飞升的概率很高。”
“你也有对手吗?”
“曾经有,但我抓到了他,并用他开启了蜘蛛之门。”
“那么我也会有对手吗?”
科西切摇摇头:
“我们两个是一起飞升,你在我的羽翼庇护之下。只要你足够低调,其他人就不会注意到你。还有,别想岔开话题,你需要回答你做还是不做。”
罗夏看向病患,那个女人的喘息一声比一声痛苦。他走向她,在她身边坐下,抓住她的手。
感受到他手指的冰冷,女人无意识的靠近了他,贪婪的汲取着他手掌上的凉意。
他不知道女人的姓名,过往和她现在心中所想的事情,他只觉得她火一般滚烫,并且似曾相识。似乎在某个时间,他也像这样抓住病人的手一样。
这只是一场梦,一场解脱,只是……爱丽丝漫游仙境。有三月兔,有柴郡猫,有疯帽匠,
有扑克兵和红皇后,这只是一场梦,即便梦中的怪物做出暴行,这仍然是一场梦。
想到这里,罗夏闭上眼睛不去看受害者的面容。在眼眸合拢之时,一道光线点亮了黑暗,
受害者似乎也感受到了冰冷的光亮,她被病痛折磨而发出的喘息小了一些。
于是,在辉光照耀的灵魂里,罗夏发现自己手边牵着一个小小的、模糊的、苍白的人影,
这便是他今晚要消耗的受害者的灵魂。
他能够感受到她的痛苦,她能够感受到他的冰冷。他用想象构建了一个仙境,忠实的还原了爱丽丝在奇幻世界的漫游,给予受苦的灵魂最后一丝宽慰。
然后,他把受害者的灵魂奉献给辉光,看着凡人的灵魂一点点在辉光里溶解,仿佛蜡烛燃烧只剩留在烛台的蜡油,凝固成他无法触及的残渣。
在罗夏睁眼之时,第四印记隐秘的出现在他眼眸的边缘,他距离飞升更近一步。他低头看向他奉献的祭品,那里只残余一团衣物和扁平的被褥。
这是他为了个人私欲而牺牲的第一个无辜者,所以罗夏以沉默和 5 秒钟的缅怀表达自己的复杂情绪。消耗祭品的方式比他想象的还要冰冷,冰冷的受害者发不出声音,他也冰冷的毫无怜悯之心。
科西切看着他,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发生在眼前的罪行点燃了她的情欲。
“可恶,”被吵醒的华法琳揉揉眼睛,“我受够了,今天必须带我一个!”
有华法琳这个杯吸血鬼在,罗夏一直瘫痪到第二天中午才勉强起来,他揉了揉脑袋,穿好衣服下车,看到外面已经放晴。
两个预备成为祭品的女人待在山洞里,表情木然,罗夏也不去管她们,而是来到外面。科西切与华法琳正在堆雪人,她们把雪人堆的稀奇古怪,简直像未知生物入侵了这个世界。
“你们可真有童趣啊。”他说。
华法琳丢了一个雪球过来,吐吐舌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