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希代为回答:
“殿下下一步的目标是尼德兰地区,那里的城邦富庶,离殿下的支持者较近而离篡位者较远。”
进取尼德兰算是中规中矩的一步,所以与会代表交换眼神后均露出平静的表情,进取尼德兰对于他们也是有好处的,所以他们的心思活络起来,盘算要为夺取那片区域的城邦付出多少代价,又能得到什么。
“在此之前,我们须得拔出弗朗什孔泰还存在的钉子,他们一位狼狈逃窜但还保有反攻倒算的本钱,另一位则根基牢固,从西南方向威胁着我和朋友们的后方。”
发言的是特蕾西娅,她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把惹人怜爱的病弱气场一扫而空,取而代之,坚毅的眼神、平稳而不容置疑的口吻、庄重的神情和举手投足间的自信让人们回想起她过去的功绩。
“或许我可以劝说他们投降,”斯特拉斯堡的代表说,“他们是因为愚蠢的私人怨恨而反对殿下,那些私人怨恨消弭起来是很容易的。”
“不,他们必须被消灭。王权是容不得亵渎的,若不能展现这种威严,我宁愿去死。”
会议持续了六个小时,消灭特雷西斯在西部的两颗钉子被确定,尼德兰地区的攻略与分割方案也按照均衡原则分配给了每一位参战的领主,他们必须派出足够数量的军队配合特蕾西娅的行动。
“为我们的未来干杯。”
稍事休息后,特蕾西娅便在巴别塔风景最好的地方招待了客人们,她从威严的女王又变成一位淑女,谈吐优雅,举止得体,进退有度,每个人都为王者着迷,甚至有人在酒精和美色的刺激下,昏头昏脑的对她宣誓效忠,被特蕾西娅得体的应付过去。今天的事情将成为活着的人一生的谈资。
不过,他们不知道特蕾西娅从席间退去,回到自己房间后,她的从容立刻垮塌,豆大的汗水从她额头出现,从有着病态红晕的脸颊路过,在下巴汇聚、滴落。
她扶着墙,视野一阵晕眩,窒息感让她伸手想要解开自己的纽扣,却怎么也解不开。她虚弱的沿着墙边缓缓滑落,衣服上的金属装饰摩擦墙壁吵闹的声响。
在特蕾西娅完全滑向地面之前,一只有力的手揽住了她,把她抱在怀里。她抬起头来,凯尔希的面容在视野里逐渐清晰。
“殿下,这种时候尽情倚靠我好了。”
凯尔希把特蕾西娅抱上床,她从特蕾西娅的柜子里翻出药物,接了杯温水,扶着特蕾西娅吞下药片。不久之后,特蕾西娅脸上的病态红晕慢慢消退,半小时之后,她彻底安定下来。
凯尔希把盖在特蕾西娅额头上的发丝拨开,轻声说道:
“你在中途就开始勉强自己了,对不
对?”
“我不能让大家失望。”
“如果你倒下了,大家才会失望。”
“博士说……”
“他说什么并不重要,他只是把你当做巴别塔的领袖,介入卡兹戴尔事物的借口,而不会关心这个人怎样。”
凯尔希又补充了一句:
“我不是说他对你不忠或者抱有恶意,只是他是冰冷的,他如此要求自己,也如此考虑别人。所以他的话听起来似乎有道理的,而他亲身实践自己说的东西,只是他是长生者,和泰拉本身就有诸多不同,你模仿他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特蕾西娅笑了起来:“你否定他又维护他,你们俩的关系果然复杂。”
“你要是说这个我可就走了。”
凯尔希作势要走,特蕾西娅看穿了友人的虚张声势,她从被窝里伸手抓住对方的手腕说:
“留下来吧,凯尔希医生说过的哦,人生病的时候会特别依赖别人,所以医疗者不仅要治疗病人的疾病,还要给予病人人文关怀,留心他们的需求……我现在就很需要凯尔希医生。”
“……真的败给你了。”
凯尔希重新坐下,她关上灯,特蕾西娅一直抓着她的手,闭上眼睛。几分钟之后,就在凯尔希以为特蕾西娅睡着的时候,后者睁开眼睛说道:“凯尔希,讲讲你和博士的事吧。”
“嗯?”
“仔细想想,你对我的事了如指掌,而我对你的事的了解却只有我们成为朋友的这些年……
这有些不公平。你和博士都是我想深入了解的人。”
“我和他的故事不适合说给病人听。”
“但我觉得还挺有趣的,博士说过,你以前有段时间还失去过记忆,以为博士是你的导师。”
“?!这个大嘴巴!”凯尔希咬牙切齿的说。
一桩羞耻事随着特蕾西娅的无心之语被凯尔希想起,恼怒浮现在她的面庞上。
“凯尔希?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特蕾西娅的声音把凯尔希从回忆里唤醒,凯尔希看向病人说:“没关系,都已经是过去了、
并且不值一提的事情罢了。”
“真的?”
“就算我怀有怨恨,那也是我对博士的怨恨。放心吧,我没生你的气。”凯尔希摸了摸特蕾西娅的额头,“如果你愿意听的话,我倒是愿意和你说一些。”
“真的?”
凯尔希以怀念的语气回答:
“毕竟不是什么要特别保密的事情,而且那段时间,说不定是最快乐的时光。”
20 年教师节特别篇·惊蛰 IF
来自炎国的女干员惊蛰是配得上用“惊蛰”这个二十四节气的名称作为代号的。这是一个身体颀长、秉持正义而手腕灵活的金发美人,性情虽然激烈,却是正直不阿。
她对于公义的种种信仰都是坚定不移的,而且从不动摇。她真诚地自以为认识了她家族代代相传的使命,裁断邪恶,分断对错,以电光环绕的源石技艺清除宇内的污浊,还天地一片正气。
惊蛰在罗德岛的一天是这样度过的:清晨的时候她的生物钟会自动叫醒她,这是她须得克制用电流直接操纵电器的本能……因为这一点,她已经被投诉过好几次了。
她的梳洗步骤简单,但身体上携带的电荷常让她头发卷翘,因此非得下心思梳理一番。然后她开门,闲庭信步的绕过送葬人在门口埋设的地雷,顺带把这个呆瓜天使的头敲出满头包。
然后,她领着迷路的蛇屠箱吃东西,顺带暗中观察博士,他算是她在罗德岛的上司,而她则担任博士的助理工作,协助他处理罗德岛的公务。
以她目前的职务,大大方方的坐到博士身边一起吃饭顺带正大光明的观察他也无所谓,但个性严肃的惊蛰为了避免别人说闲话,反而选择拉开了距离。
惊蛰默默观察了一会儿,等吃完饭后把龟龟送去生产车间 996,而她自己则来到甲板上,
呼吸着新鲜空气,看着杜宾教官挥舞皮鞭让受训的干员们绕圈跑。
在旁边,博士也在铸铁的督促下慢慢跑圈,然后练习深蹲。铸铁对于博士的体质改造,惊蛰有所耳闻,她在感叹铸铁对于雇主畸形的好意时也在想:为什么罗德岛会赋予博士这样的地位?
她以为世间万物,人生百态,总是带着一种绝对而又可赞赏的逻辑在自然里被创造出来的,
种种的“为什么”和种种的“因为”素来彼此互相平衡。红茶是为了获得迫害家人的快乐;营养餐是为了干员的身体健康;唢呐是为了激发干员的怒气;霜星糖为了预备刀片,它尝起来是辛辣的,但人们不舍得把它吐出,更加痛苦的品尝它的味道,进而衍生出对已逝之人的无限惆怅。
那么博士呢?这个男人似乎是全才,也被摆放到了全才的位置使用,可惜那是最无用的处理公文的位置。在惊蛰看来,博士待在作战、医疗或者干脆和天火一起专精于学术工作都比现在要强。
博士的岗位是不合理,博士的工作是不合理的,其他人或者博士都对这种现象置若罔闻,
这种漠视是不合理的……这就是惊蛰关于博士的看法。
她去旁边休息室的冰箱打开,发现她放置的碎碎冰和奶昔已经消失之后,立刻翻身暴打极境,和极境混在一起的慑砂与棘刺无动于衷的看着炎国大姐殴打某位自封的罗德岛第一美男。
在热身环节完成之后,感觉浑身舒坦的惊蛰回到博士的办公室准备开始工作。博士的责任心就和清晨的责任心一样转瞬即逝,他的懈怠和摸鱼行为令惊蛰火大,她恨铁不成钢的一边斥责一边协助他工作,不知不觉间,她把博士的工作做完了。
惊蛰意识到,她再次被博士欺骗,白白替他做了工。她叉腰用责难的语气看着他,噼里啪啦的电流环绕着她。博士讪笑着道歉,一边准备请她吃奶昔,惊蛰勉强消气了。
惊蛰时常觉得博士向她表示温和亲爱,她虽然知道自己是攻不破的,不过却痛恨博士整日在罗德岛的女干员们那里寻求的恋爱所需。
在她看来,职场恋爱是不应该被允许的,尤其是罗德岛为了他们的理念而正处在一段困难时间的时候,任何意外或者有意怀孕的事件都将造成战力的损失,若这桩事涉及博士,则有可能会引发女干员们自荐枕席的恶劣模仿,使得罗德岛变成淫逸奔放之地。
因而,她担任助理的时间里严格管理博士的工作与私生活,仅仅在他疲惫不堪需要休息的时刻,她才存宽大之心;不过那时候她仍然是铁石心肠的,不管穿着睡衣、抱着枕头过来的是安洁莉娜、调香师、铃兰还是自告奋勇来帮忙的巫恋,被她发现之后都被无情的撵了回去。
每当她处理完入侵者,转而看向博士的时候,发现他要么盯着她纤细的腰肢,要么盯着她的尾巴。当意识到自己被发现的时候,他慌乱的、不自觉的挪开目光的模样让惊蛰觉得有些可爱。
她是个强势而主动的人,喜欢支配,惯于让别人屈服,并能从别人的屈服里收获快乐。所以她享受着博士温和、驯顺而又有些畏惧的目标。她是喜欢他的,但她觉得他们之间没有爱,
也不需要爱这种东西。
惊蛰有一个同事叫做煌,煌是惊蛰来到罗德岛的主要目标。那是个性格直率的维多利亚姑娘,却与一桩无头案有所牵扯。
她有目的的接近煌,煌最初对她很是戒备,但几次共同的任务后,两位女性在遍地敌人的惨叫声里成功的建立友谊。
惊蛰比煌年长几岁,她把煌当做年轻的姐妹看待,专心指望煌能够做一个她理想中的弘扬正气的正义之士。煌是热情、充满活力和爱胡闹的。每逢惊蛰说教,她就笑起来;而每逢惊蛰对着她生气,她就热烈地拥抱惊蛰,紧紧地箍住炎国干员,于是惊蛰便不知不觉地极力设法来解脱这样的包围。
这样的包围,却使惊蛰尝着了一种甜美的快乐,在她心里唤醒了那种在世上年长者心里沉睡了的教育者的感觉。
惊蛰时常带着煌在风笛耕耘过的田地走过,一边和她谈公义与正义,谈到本人在炎国经过过的那些案件。而煌呢,几乎没有听见惊蛰的话,只去望望天色和花草,眼光里显然露出一种由于生活而起的幸福。
有时候煌为了追赶一架医疗部门操纵的无人机就跑起来,随后想法设法借助地形跳到高些,
把无人机带回来兴奋的说:“看呀,惊蛰,我们全靠这古怪的东西打仗呢”
惊蛰有些不高兴,煌已经成年了,但心性却和小姑娘一样,随心所欲,对自己的未来没有规划。而她出于友谊为对方提供的真诚建议,无一不被煌敷衍掉了。
就这一点而言,煌和博士倒是一对。
惊蛰产生这个念头的瞬间,心灵被惊慌失措的情绪占据。博士——她认为的不宜结婚之人;
煌——被她当做妹妹和朋友对待的女人。她对两者都抱有微妙的占有欲,两者的结合将标志着他们从她手中脱离,她无法像长辈或者导师一样输出自己的价值观,传授知识,教育他们驯顺于自己,对惊蛰来说不啻于最可怕的噩梦。
不过,这种可能不是很大。惊蛰宽慰自己,煌看起来不像是对博士感兴趣的人,而博士呢,
似乎比起煌更喜欢她多一些。
于是,惊蛰在感情的领域对博士发起防守型进攻,以温和的、符合道德的、纯洁的方式构筑自己在博士眼中的形象。博士很迟钝,但他能看出惊蛰对他的关切,于是他俩的感情以惊蛰喜欢的方式缓慢推进着。
后来某一天,她听在温室里培植盆栽植的调香师和波登可、燧石等人八卦,说看到了博士不慎撞到了洗澡的煌,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煌俨然已经成为博士的情人。
惊蛰当时在公共澡堂女浴的镜子前整理头发,听见那句话,她感到了一种可怕的惊慌,怎么可能,她对煌和博士施加的潜移默化的教育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他们为什么会如此轻易的背叛她对他们的期许?
惊蛰已经梳好的头发变成了卷发,等她心情勉强平复的时候,她用冷静的声音对调香师说:
“有什么证据吗?如果没有证据,这仅仅是对他们二人不合理的怀疑和对他们名誉的污蔑。”
不过调香师坚持己见,她回敬道:
“那就让事实审判我说的是不是假话。惊蛰小姐,我告诉你,你只需要寻找他们闲暇时间里交汇的部分,然后蹲在那个时间不会有人在的地方,看那里是否有一对男女在谈情说爱就足够了。”
惊蛰被这话弄得心绪不宁,她回到房间里踱步,嘟囔着“不行,无论对煌还是博士来说,
他们恋爱还太早了。“她满肚子怒气,觉得自己同时被自己两名学生背叛,就像顽皮的孩子不听从师长的教育,胡作非为一样。
眼下她对这事的深痛恶绝超过任何事,因而她满脑子都是弄清楚这事的念头。吃过了晚饭,
她勉强分别和博士与煌说话,企图套出他们的秘密,但他们口风很紧,惊蛰一无所获。
但她没能达成目的,于是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越想越气。到了夜里 11 点,她结束在博士办公室的工作后,装作回去休息,其实换了身衣服后再度出门。
煌与博士私人闲暇时间交汇的部分好说,但要找到夜间无人、方便他们私自会面的地点,
罗德岛却有好几处。惊蛰根据多年来的办案经验,最后把地产锁定在了一并归风笛管的农夫果园那里。
她率先潜入果园中,月光穿过透明穹顶照入,以自身的清辉浸润果树,在小径上映出它们那些刚刚长着绿叶子的枝柯的纤弱影子;旁边的灌木丛上结着浆果,它们现在还很青涩,但很快就会散发甜美的味道,化为罗德岛的果酱被封存在罐子中。
惊蛰深深的呼吸,如同醉汉饮酒一般吸着空气,并且从容地信步往前走去,心旷神怡,几乎忘了煌与博士。果园的旁边正是风笛下心思打理的田地,翻卷的泥土中还残存着麦粒,可以想象,在它被收割之前一定覆盖着金色哦麦浪。
在不远处,机械农具黑色的剪影与兽栏贴在一起,里边的驮兽偶尔走动,身体与干草堆轻轻摩擦发出细碎的声音。罗德岛迎来了丰收年,惊蛰仍记得大家为了今年的收成饮酒狂欢的样子,那时候的她也忍不住心潮澎湃,朴素的幸福在心中酝酿。
惊蛰不禁产生了这样的念头:众所周知,世间万物,人生百态皆在合理的范围内运转,黑夜便是给劳累了一天的人们休息所设,失却光芒的夜晚引人进入甜美的梦境,而梦境能够消除人们的疲惫,使得愿者和不愿者,都在第二天爬起来继续工作。
那么,呈现在夜色之下的美景是为谁准备的呢?如果夜晚皆在人们的睡梦度过,岂不是浪费了这幅美景?不,世间一切皆在合理的范围内运转,夜色美景的出现,就必定牵连出合理的事实——它是为某些人而准备的。
惊蛰胡思乱想,她突然听到动静,看到年轻男女走进兽栏,解开驮兽的绳索爬上去,并排坐在一起,把驮兽当做野外的沙发或者床。
这对幽会的男女正是博士与煌,他们说些什么,时不时亲吻在一起。惊蛰看到这一幕先是恼怒,但她发现,她的气愤没有想象中多。
她的真实情感里羡慕更多,准确的说,是她羡慕被博士用情话打动的煌,是羡慕着被博士揽进怀里亲吻相拥的煌,是在寂静的果园里和博士纵情大笑的煌……
所有不合理、不道德、不纯洁的行径,都被煌实践了,然而煌是快乐的,快乐的让惊蛰忍不住产生小姑娘似的嫉妒。这就是爱情吗?它让飒爽英姿的精英干员像小猫一样蜷缩在男人怀里,满眼都是他。
或许,上天就是为了掩护人类的爱情,才制造了如此隐蔽的、幽静的、’浪漫的夜色。惊蛰对自己说,只有在这里,相爱的男女才能放心大胆的说出内心的渴盼,而暂时从世俗的约束里逃离。
那么,夜色是合理的,男女在此相爱也是合理的,博士与煌相爱并在此幽会也是合理的,
她有什么理由阻止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