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夏有些惊讶:“你不会觉得她有干掉我的可能性吧。”
“在我不需要你的时候,如果她能干掉你,我会很开心。”
“换而言之,在你仍然需要我的时候,你就不会让她干掉我。”罗夏冷淡的回答,
“凯尔希,
这件事里你也有份。因为你不愿意 W 成为承载我欲望的容器,成为我的侍宴使徒,所以想尽办法切割我们之间的关系。
不过,你觉得那个小姑娘会领情吗?不,如果她知道了你在那件事里扮演的角色,她只会想连同你一起干掉。现在,她又多了一个干掉你的理由。”
“什么?”
“W 为王者着迷,她这样无聊的人,自觉自己的人生也没什么意义,心里得有个主心骨才能活下去,并且这主心骨不可能是她自己。于是先是我,然后是向我复仇,现在是向我复仇与追随殿下兼得。
殿下的魅力通杀男女,W 成为她的饭圈女孩倒也算正常,谁不爱美丽易碎之物?而凯尔希,
你在特蕾西娅的生命里扮演着重要的意义,是 W 一辈子都掺杂不进去的关系。”
“如果这是挑拨的话,手法未免太拙劣了。”
W 的话题被中止了,在 W 心里,或许向博士寻仇占据了人生里很大的分量,而在博士眼里,
她却是微不足道,介乎娱乐与正视之间,若是他被重置,那么他一定在下一个人生里把对方遗忘。
“你催着别人没日没夜的工作,为即将开始的低地攻略做准备……至少大部分人以为巴别塔会朝西北方向移动。那么你现在又在干什么呢?有什么档案比筹划大军的路线还要重要?”
“我想要查出特雷西斯幕后之人。”
凯尔希皱起眉头:“首先,你得证明这个人存在,而这会浪费你很多宝贵的时间。”
“如果那个人的确存在,那么这些时间就是有价值的。就像我们假手于这个世界的势力达成我们自己的愿望,我们的敌人不会那么做吗?他会让让本该团结一致的阵营囿于种族、信仰、
国籍、贫富的差别,把社会纵切也横切,于是每一个阶层都被无限细分。
如果把社会横切,团结各个可以团结的阶层去消灭主要矛盾,把朋友搞得越来越多,把敌人搞得越来越少可以称之为屠龙术的话,那么把社会反复纵切、大搞身份认同就是逆屠龙术,
使得人们被分隔成一个个小型社区,任何社区都没法把社会施加足够把的影响力,等待他们的只有无休止的争吵、身份认同和利益的争夺。”
“感染者这个阶层被人为创造出来,就是最厉害的一刀。”凯尔希说。
“感染者从出现开始就被歧视,然而纵切一刀把他们强行打入一个阶层的玩法,却是世界各国短时间内突然采取的手法。起因是萨卡兹人,但萨卡兹人只是一个借口,一只替罪羊,纵切一刀的玩法早已经被决定好,只是等待时间发动。
学习和模仿是有时间差的,各国几乎同时发难,我不相信是各国社会学精英同时自主发现了稳定社会的新玩法,他们背后有一个学派,甚至一个人朝他们兜售了这个玩法,进而借助各国政要之手,首先把感染者从可能的联盟里踢出来。
踢出感染者相对容易,用国籍、种族、贫富这些东西纵切也不难,但如何保证社会被切割的同时还能让棋手保持足够的影响力……毕竟他自己可用的棋子也被切割的七零八落,所以他得挑选一个强有力的人物,利用强有力的人物控制一方势力作为自己双手的延伸,保持对大局的干涉。
得位不正的摄政王就是最好的棋子,王位空虚的维多利亚有世界局势有足够的干涉力。那么,摄政王+维多利亚这对组合,既有干涉局势的便利,又有利用他们的缺陷进行控制的便利,
是再优秀不过的棋子了。”
凯尔希沉思片刻,说道:“其实这是你的思路吧。”
“我的确想过特雷西斯,不过他不好控制,和我分歧比较多,再加上你写信邀请我,我就来了。就我本人而言,更喜欢和熟人一起工作。”
“然后呢,你为你的猜想找到证据了吗?”凯尔希问。
“有,就在赦罪师身上。这是一只特雷西斯掌握的精英卫队,早在特雷西斯还是卡兹戴尔先王手下的将军时,便投入资源着力组建这支卫队。”
“有什么问题?”
“他们强过头了。”罗夏说,“我在乌萨斯担任宫廷巫师的时候,当陛下御驾亲征的时候,
我也见识过各国的精英卫队在战场上厮杀的模样。这些举国之力供养出的精锐的确不同凡响,
但没有任何一支精英卫队能和赦罪师的描述相比。”
“或许只是以讹传讹。”
罗夏笑了笑:
“我也曾经以为是谣言,哪有人的剑术真的能分断天地,犹如划破黑暗的闪之轨迹。直到我在南下雷姆必拓的途中,遇到了一位赦罪师。”
“是偶遇?”
“是她截住了我。”
“所来为何?”
“她有一事请教于我。”
“何事?”
“一只名叫丽兹的笼中鸟,而那位赦罪师则对笼中鸟产生了感情。”
凌晨还有一更。
嬗变篇 15(57→56)
“那个叫丽兹的女孩有什么奇特之处,值得一位赦罪师亲自看守?”凯尔希问。
“她拥有区域范围治疗的源石技艺,很强,若是放在巴别塔算是无出其右的级别,足以治疗许多名医治不好的疾病。”
凯尔希一点就透:
“特雷西斯身体健康,连感冒都没得过,他对医生的需求并不迫切……原来如此,殿下的疾病是特雷西斯一方最大的优势,所以他尽可能的去控制那些有可能治愈殿下的人,哪怕正面战场不能取胜,他也能够凭借寿命耗死殿下。”
“我想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罗夏说。
罗夏陷入回忆当中,那时候天色介乎昏黄与浅暗之间,月亮与太阳同时位于两端的地平线上。旅行者打扮的罗夏已经点燃了篝火,木架上串着兔子,烤的焦黄的兔子不断滴落油脂,滴在碳火上发出滋滋的声音,紧接着便是诱惑肠胃的香气扩散。
风从旁边吹来,树影在火光中摇曳,罗夏偏头看向身着黑衣,头佩面具的人影携剑而来,
每一步都掀起地上的落叶。
衣服与面具可以遮掩来者颀长身影的性征,但杯之力赋予罗夏锐利如刀的五官,他只一眼就判断出不速之客是一个女人,并且随时准备拔出她的剑。
罗夏看着她停在了一步一剑之地,火光映在她的面具上,变成绯红色的妆容。她的犄角从两侧伸出,白色的长发盘在脑后。他的感知穿过布料,得知这位身材高大的女人身怀大器,当得起高挑健美的评价。
“乌萨斯的宫廷巫师拉斯普钦?”女人开口问道。
“是前宫廷巫师,那里爱我的人更愿意叫我 papa,而恨我的人则叫我妖僧。”
“你可以称呼我为闪灵。”女人介绍情况,“我有一位叫丽兹的朋友得了病,很严重的病,
我听闻过阁下在乌萨斯创造的奇迹,希望你能协助于我。”
罗夏看了眼被闪灵握在手中的剑:“看起来我没有拒绝的选项。”
闪灵摇摇头:“这不是威胁,而是防御。在别的地方,流传着拉斯普钦的可怕传说。”
罗夏耸耸肩,他在乌萨斯没有亲手杀手过一个人,平日里要么在睡女人,要么在满足皇族追求感官刺激与知识追求的欲望之余,顺带利用帝国资源为自己服务,在干涉国政方面他一直很谨慎,但他的敌人总是乐于指责他干涉朝政,以做成杀头的重罪。
他不知道外面怎么传他的形象,但想来不是什么好话,足够让一位赦罪师在一剑一步之地高度戒备。
罗夏不觉得闪灵能干掉他,他好奇的打量着对方说:
“赦罪师自身便是医疗组织……虽然你
们打架和执行特种任务更厉害,难道还有你们治不好的病?”
“是心病。”闪灵说。
罗夏点点头,他对那个叫丽兹的女孩子有些好奇了,现在他还没有加入特蕾西娅的阵营,
想来闪灵不会为难一个路人,所以他站起来跟随闪灵,发现不远处停了一辆摩托车。
闪灵把头盔丢给他,罗夏上座之后自然的抱住她的腰,骑手全无反应,不过她的身体绷得紧紧的,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等下车的时候,罗夏在闪灵的面具边缘窥到一抹红晕,他贴在她腰际手掌一直隐蔽的释放杯之力,哪怕是一头虎鲸此刻应该被沸腾的欲望煮沸,而闪灵仅仅是脸红,其心性之坚韧,让罗夏高看她几分。
闪灵深吸一口气,胸口的扣子撑的很是厉害,她沉声说道:
“是我任性的打乱了阁下的行程,
所以刚才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但阁下如果继续刚才的行径……”
罗夏耸耸肩,从乌萨斯积累的数据来看,杯之力的影响不是那么好消化的,也就是说,并不是这一时她忍耐过去便可以当做无事发生。不过,这话他不会对闪灵说的。
闪灵把他带到了一个移动村庄,移动村庄围绕城镇如同众星拱月,他们向城市输送粮食菜蔬原材料,而从城市购买工业成品,自然,工业成品比原材料贵的多,借助剪刀差,移动城邦的经济便欣欣向荣。
他被带到了农庄内,农庄里有十几个驻守,看到闪灵带个男人回来,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这是来给丽兹治病的人,我负责。”闪灵说。
既然有赦罪师背书,其他人也就不再阻拦。罗夏不动声色的观察周围,待进了长屋之后,
便只剩下他和闪灵。
丽兹的房间位于长屋的中央,出去需要经过另外一个房间,女人被关在没有窗户的房间里。
听到开门声,坐在轮椅上对着墙壁发呆的金发人偶歪过脸来,眼珠转动,朝声音的源头投来呆滞的目光。
“你们下毒下多了。”罗夏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为了防止她逃跑,你们灌下毒药摧毁了她部分神经,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她已经没有站起来的能力,也因为器质性损害,导致了某些精神疾病,对吧。”
闪灵的声音充满苦涩:“是这样。”
“如果你期望她回到过去,那么我无法做到。如果你期望她能有健全的人格,那么你就要负起责任。”
“责任?”
“两种责任,
“罗夏竖起两根指头,”第一种责任,是她清醒之后,就要承受被囚禁和被利用的痛苦,来自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痛苦,她现在虽然活的浑浑噩噩,但麻木的心使得她少受了许多主观上的罪,你的做法是重新把她推回痛苦的生活里;
第二种责任,则是奇迹的代价。是你希望丽兹有健全的人格,那么这就是你的愿望,由你来支付实现愿望的代价。”
“你想要我拿什么来换?”闪灵问。
“情报,我对你和你的同行们有些兴趣,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吧。”
“我拒绝。”
“你倒是颇有义气,那么你就用你自己来换吧。
“罗夏上下打量他一眼,
“你是个聪明女人,
知道我想要什么。”
……
……
“那么结果呢?”凯尔希问。
“为了丽兹,闪灵献上自己,丽兹的房间便是祭坛。我在一夜之间教会了她何谓欢愉。同时,她被丽兹呆滞的目光审视时的屈辱表情也带给我欢乐。然后,我重塑了丽兹,使得她遗忘了悲惨的过去,而从空白处开始新的人生。”
罗夏没有和凯尔希说他在丽兹的记忆里留下他的身影,看着倾听者嫌弃的表情,他笑道:
“闪灵的身子很棒,但那仅仅是我目标的一小部分。我想要验证一个拥有了欢愉的赦罪师是否还是赦罪师。”
“答案呢?”
“不行,赦罪师必须有苦修士般的精神方能约束自我,投入到他人的事业里。而当意识到自我,比如领受了欢愉之后,为了自己而活的念头就浮上水面。与为了他人而活的念头互相牵扯。”
“我不明白,为什么闪灵肯为丽兹牺牲自己?”
“我不知道,我想她也不会和我说。”罗夏摇摇头,“她把我送到了原来的地方,撞上一伙正要去抢劫村庄的强盗,她拔剑迎战,展示了她神乎其技的剑术,已经超越了源石技艺所能达到的境界。”
“是刃之法术。”
“很遗憾,闪灵自己并不知道,我觉得她骗不过我,那么就代表的确有人指点特雷西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