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蕾西娅用从罗夏那里学来的知识解释道:
“镜中少女。阿米娅,死亡并非终结,人的灵魂
会在死后做出选择,而镜中少女是死者中最坚强的一批人,他们得以晋升为残阳的侍女,享受永远 007 的生活。”
阿米娅原本觉得镜中少女很可怕,但听说她们是 007 社畜后,突然就没那么怕了。因为在巴别塔,她也见过很多社畜,每当看到干员们在岗位上挥汗如雨的时候,小小的阿米娅心里就有大大的幸福。
她安定下来之后,问道:“博士在做什么呢?”
“在做于每个父母很寻常,但对他来说异常的事情。从始至终,博士都在努力让自己成为更为明亮的光,但现在,他决定把光芒给别人了。”
“博士一生都在追求的东西给别人,他自己不会难过吗?”
“阿米娅,大人有些事难过也会做,在所有伟大的时刻,为了达成伟大的时刻,我们都得克服自己的情绪与本能,去追寻更为远大的目标。”
阿米娅眨眨眼:“如果我能做到这一点,就可以成为大人了吗?”
“是的,那时候阿米娅就是罗德岛号上的光,甚至比博士还要明亮。不过你还不必着急,
还有时间。”
在特蕾西娅与阿米娅交谈的时间里,罗夏也和镜中少女交谈完毕。他向镜中少女展示了一团光,那是对活着的人毫无影响,而能够吸引亡者的诱饵。
镜中少女带走了诱饵,不久之后,一个徘徊在漫宿的灵魂被她送回现实里。在光芒之下,
它化为呆滞如同蜡像的雕塑,沐浴着火炬白中泛蓝的光芒。
见证者:寻七得一。
几乎同时,感受到镜中少女存在的凯尔希忍不住在心灵中发出一声咆哮。她知道这意味着罗夏背叛了她,根本就没有什么结束内战的强力法术,这是一桩大功业,让罗夏得以晋升灯之具名者的大功业。
灯之长生者想要晋升,必须扮演守夜人进入辉光,而他的神示使徒则负责聚集七个见证者,
然后和七个见证者一起见证灯之长生者从辉光中降落,仪式便完成了,灯之长生者将会晋升,
而剩下的灵魂则被融化,则如燃烬的薪柴。
罗夏现在无法进入漫宿,自然无法进入辉光。作为替代办法,他重启了这座灯之奇观,以模拟辉光。接下来,他只需要把仪式交给他的神示使徒,等待大功业完成的那一刻即可。
尽管与常规的大功业有些不同,但凯尔希还是想明白了其中的诀窍。她令 Mon3tr 卷住了闪灵,闪灵则一剑贯穿了她的肩膀。她吃痛的皱起眉头,但还是把闪灵摔了出去,听到了骨头折断发出的清脆响声。
解决了眼前的麻烦之后,她立刻掏出一份提前搓好的活力封住自己的伤口。同时,她看到了镜中少女再度被召唤,同样的诱饵让镜中少女带来了第二个灵魂。
见证者:寻七得二。
凯尔希加快了脚步,她冲到平台上,只给了罗夏怨恨的眼神,便抓住特蕾西娅的手,又用Mon3tr 卷住阿米娅。只要没了阿米娅,罗夏的企图就无法完成,而带走特蕾西娅,是害怕罗夏以特蕾西娅为人质来威胁她。
凯尔希顺利的卷走了阿米娅,她抓住特蕾西娅的手反馈得来的只有抗拒。她难以置信的回过头来看向特蕾西娅,特蕾西娅摇摇头说:“对不起,我要协助博士完成仪式。”
博士的背叛没让凯尔希破防,因为这是意料之中的事,这个男人就是如此自私自利,也背叛过不止一次。而特蕾西娅的背叛则给了凯尔希一记闷棍,她有好几秒都脑袋空白,说不出话来。
等她的思维恢复流畅,话语能够脱口而出的时候,特蕾西娅接替了罗夏的工作,第三度的召唤镜中少女,而罗夏夜接替特蕾西娅的位置,以平静回应凯尔希的怒火。
“把殿下临时转化为神示使徒,就是为了在阿米娅被我抓住的时候有替代方案吧。
“凯尔希
瞪着罗夏,“能够把她教到担任神示使徒的程度,你们勾结在一起有时间了吧。”
“在我们脱离尼德兰的战场之后,我便下定了某个决心,然后我把决心和她分享,殿下同意我的计划,由此我每夜入梦教授为她今夜所需要的一切知识。”
罗夏看了眼特蕾西娅:
“内战将会在今晚结束,我会成为更明亮的光,殿下如愿以偿的收获死亡,内战结束,巴别塔也不必为了打不赢的战争再徒劳的消耗性命,你们可以积蓄力量,等待下一盘棋重开。”
“我们这一路走来,对你来说只是棋吗?!”
“别那么冲动,凯尔希,这是现实条件下最好的结果。你想要特蕾西娅幸福,你想把我约束在巴别塔,你想打赢内战,你想让巴别塔辅佐殿下复兴卡兹戴尔……你想的太多,做梦太多,
所以你什么都得不到。”
“但终结你的梦还是可以的!”
凯尔希伸手抓向罗夏,她的指尖有火焰席卷,铸本就克制灯,何况罗夏为了仪式消耗了许多力量,在罗夏扮演守夜人进入那团模拟的辉光之前,把罗夏绑票也能强行打断仪式。
就在她那么想的时候,背后的风声让她急忙缩手,转身,一道光芒斩中了她手臂的残影,
若是再晚一秒,凯尔希就能看到自己的手臂飞舞的场景了。
凯尔希退到台阶处,又向下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而袭击凯尔希不成的剑士拖着一条鲜血淋漓的手臂护在罗夏身前。
罗夏掏出“活力”敷在剑士的伤口上,很快,骨骼复位、裂缝愈合,开放性骨折的伤口恢复如初。在闪灵与罗夏身后,镜中少女又带来了一个灵魂。
见证者:寻七得三。
手臂被修复的闪灵双手持剑,摆出防御的姿势,凯尔希讥讽的笑笑:
“看起来你不止花言巧
语欺骗了殿下,还和殿下的敌人勾结在一起。”
“我没有和特雷西斯联系过,我只是说服了他麾下一名赦罪师为我工作。”罗夏摊手,“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在我加入巴别塔之前被闪灵截胡的事情吗?
闪灵用她的清白换来了我对夜莺精神的重塑,这是事实但不是全部的事实。那时候,在她欢愉至极,对我最为驯顺的时候,我给她看了《天宇的伤疤》。”
“
《天宇的伤疤》是一本记录着冬之密传‘狼言’的魔法书,狼言是最高级的冬之密传。据说,那本书每页都只记录着同一个单词,但每翻过一页都会让阅读者获得一个新的知识,而在最后一页,则密密麻麻写着之前的阅读者们重复之前的单词。”
罗夏抚摸着闪灵的背脊,感受长发拂过手背的触感,说道:
“你形容的没错,闪灵听完之后,
她对拯救夜莺的渴慕自然延伸出了对力量的渴慕,所以我们做了交易,我在她身上留下标记,
不定时的入梦教授她无形之术的知识,而她则背叛了特雷西斯为我工作。
你以为为什么赦罪师里只有她一个冲进来,是因为我给予了她正确的指引。她被叫来这里,
就是为了应对你。凯尔希,在仪式完成之前,你就尽情和她战斗吧。”
凯尔希皱起眉头思考破局之法,罗夏像是看出她的念头,说道:“确实,按照常规的步骤,
我还需要持有白日之钥的人打开三尖门。但这只是一些细节,大功业的核心是导师扮演神明,
而使徒扮演献祭自己的献祭者。
既然我已经在这里模拟出了辉光,自然就不需要白日之钥,而是进入火炬中,再在七名见证者和神示使徒的见证下从辉光降下。
这还不是结束,因为不是真正的辉光,所以我比常规的灯之具名者们缺失了一些力量……
猜猜看,我为什么会突然教授干员们无形之术的知识?
在很久很久以前,那次教训让我已经明白速成的秘术师与真正的秘术师的本质不同——认知上的不同。对于普通人来说,无形之术是种力量,而对于秘术师来说,无形之术是种嬗变,
必须从内而外的替换自己属于人类的部分,才能理解非人的知识,获得非人的力量。”
罗夏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巴别塔的干员们是光,为了更明亮的光芒而牺牲自我的光芒。
这里便是祭坛,保留巴别塔的框架,而把多余的干员献祭掉的话,便可以补足不够明亮的光芒,
使其变得光辉灿烂。”
凯尔希掏出联络器材,准备下达“天诛国贼”的命令,她只听到了一片盲音。她换了备用频道,然后换了备用的器材,发现还是盲音。
“凯尔希,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你只对医疗器材比较熟悉,而对时代里更替的其他新型器材表现出令人的迟钝,因为你心怀理想,进行着真正伟大的事业,你偏执的把精力放在医疗领域上,而把其他置若罔闻。
即便拥有了变革与重塑的铸之力量,你的智慧也全部贡献给了医学,开发出了抑制早期源石病阶段的药剂,摸索出稳定中期源石病的疗法。从这一点来说,你是这个世界上很多人的恩人。
我虽然自私,但我尊敬那些把自己奉献给公共事业的人,与他们相比,我是丑陋而卑劣的,
我的自私建立在那些人的牺牲之上;同样,也因为我很自私,所以我利用了你对其他领域的器材变革十分迟钝的弱点。”
凯尔希看了看手里的通讯器材:“看起来我只能指望自己了。”
她后退几步,让 Mon3tr 阿米娅放下来,阿米娅还没从变故中缓过神来,小姑娘嘴唇嗫喏,
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凯尔希摸了摸阿米娅的脑袋。
“阿米娅,快点跑,跑到 Scott 那里,就说赦罪师杀到了我们这里,博士被敌人蛊惑了心智,需要他联络本部增援,明白了吗?”
阿米娅点点头,她看了眼博士,凯尔希接着说:
“博士被坏人骗啦,他在做不好的事情,做
错事的孩子要受惩罚,做错事的大人也一样。”
闪灵看了眼博士,博士摇摇头,他对阿米娅说:
“我并没有做错事,这只是我和凯尔希医生
的……夫妻吵架,是的,夫妻吵架。凯尔希说的是气话,你不要跑出去和外面的叔叔们添乱,
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很快就结束了,我和凯尔希不会再吵了。”
博士与凯尔希都是阿米娅重要的人,他们在同一件事上表达截然相反的意愿让阿米娅有些为难,她的视线在罗夏与凯尔希之间逡巡,进退不能。
“不要为难一个孩子,凯尔希,在我们像阿米娅这么大的时候,可没有她这么优秀。”罗夏说。
“用不着你来教我怎么管孩子!”凯尔希的表情归于平静,“罗夏,你真的让我很失望。同时,我也对可笑的相信你的自己感到失望。如果我们还有未来的话,我会让你偿还这份失望的代价。”
她向前迈出脚步,Mon3tr 撞上闪灵的剑,她手里的铸之法术则对上闪灵的刃之法术。闪灵对无形之术的理解远不如凯尔希,但刃之准则克制铸之准则,所以在秘术的比拼上,闪灵落于下风却没有溃退,凯尔希想要越过闪灵要花费很长的时间。
这时候,特蕾西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努力控制着镜中少女,以免其挣脱控制反噬主人。
而在火炬光芒之下,第四个灵魂加入了见证者的行列。
见证者:寻七得四。
嬗变篇 25
遗迹内失却的联络引起了外面抵抗的精英干员们的不安,没有联络只意味着两种可能性:
相安无事,或者闯进遗迹的赦罪师让里边的人陷入沉默。
他们有心援护,然而赦罪师的攻势退去之后,特雷西斯雇佣的萨卡兹佣兵接替了休整的友军朝巴别塔继续发动进攻。防线的压力越来越大,个别地段已经有被冲破的风险。
Ace 与 Scott 对视一眼,共同下了决心,他们虽然联络遗迹内部,却可以和巴别塔本部取得联系,要求他们进行火力支援。然而,这无疑将暴露巴别塔的位置,一旦敌人把坐标传回特雷西斯充当王城的那艘战列舰上,难免摄政王不会考虑这样的行动:用自己承受一些风险的代价,换取摧毁巴别塔主力舰的机会。
特雷西斯的战舰相对巴别塔的船只,在吨位、口径、射程和装甲方面占据绝对优势。然而,
巴别塔对于遗迹的逆向工程的研究却是黑箱。鬼知道在交战过程里罗德岛号能掏出什么东西。
刚刚钻进名利场,努力向上爬的年轻人有豪赌的勇气,因为年轻人一无所有,又不被社会上层所接纳,所以只能把概率学当做敲门砖,就玩人生只有一次、不能读档的肉鸽来客。
而那些已经在名利场取得成功,爬上高位的人,他们不再看着天空而是俯瞰大地,为了不被拼了命也向上爬的竞争者拽下去,他们通常是凶狠而保守的,把自己置于危险中不是他们的风格。
就拿特雷西斯来说,如果他不行动,那么他面临最坏的结果是让巴别塔全身而退。可是即便如此,他在整体上占据优势,而且他的妹妹一定会死在他的前面。那么只要他保持自己的健康,卡兹戴尔就是囊中之物。
如果特雷西斯冒着风险行动,那么他最坏的结果是交战中阵亡,特蕾西娅的大义能够确保,
哪怕她的反对者有一万个不情愿,也找不到第二个更合法统的王族,巴别塔在极富戏剧性的战斗里翻盘,而特雷西斯自己的名字将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哪怕他做对了 99 件事,但这件错事会成为人们对他最致命的印象。每一次上历史课的时候,都会被讲师给学生们盘点,甚至可能被发明出若干典故。
从这个角度来说,哪怕罗德岛号因为开火而暴露了位置,特雷西斯的反应也是谨慎的。然而,这只是理性角度的分析,一切建立在特雷西斯合理的评估风险与收益之后做出的最优化选择。
历史很多时候证明,决策者做出的选择往往被许多因素干扰,会被情绪支配,无法做出最优解。如果特雷西斯做出的不是最优解,那么对罗德岛号来说就是最坏的结果,因为罗德岛号的黑箱里没有足够对抗主力舰的黑科技。
这是一出极度危险的空城计,做出决策的两位精英干员手里也捏了把汗。可是他们自己别无选择,如果不请求罗德岛号的火力支援,那么他们在废墟设置的防线就会被击破。哪怕凯尔希很强,也无法和一整支军队匹敌。如果殿下在交战过程里不幸被杀害,那么一切就全都完了。
罗德岛号的通讯员接收了精英干员们在绝境下被迫发出的命令。片刻之后,留守本部的干员就升起战旗,舰炮转向瞄准了 Ace 提供的坐标。他们知道开火的风险,但他们愿意为了他人奉献自己,也做好了牺牲的觉悟。
于是,萨卡兹佣兵对防线发起的冲击被远方的火力支援击退。后方督战的赦罪师简单计算坐标之后把数据传回。特雷西斯坐在舰桥视野最好的位置,他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巴别塔上星矩的光芒和遗迹的光芒在夜空里构筑的两点一线。
“原本以为那团亮光是诱饵,没想到是罗德岛号的本体建筑?这种反其道而行之的手法倒是巴别塔的恶灵的一贯作风。”特雷西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