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戒烟了,虽然没有烟瘾,但如果压力太大我又想抽烟的话,我会去找博士。”
“哦哦,我会陪我说话,帮你把瘾熬过去。本来成瘾性的要素里,心理要素大于生理要素,
只要你不想,烟草就和你说拜拜了。”
“不,博士你领会错了我的意思,我犯烟瘾的时候就会来找博士,拉您一起去健身房,戴上拳套……”
罗夏满脸惊恐:“戴上拳套把我当沙包打?”
“博士,你的被害妄想有些严重,我仅仅是觉得你处于亚健康状态,需要进行锻炼罢了。
凯尔希医生和阿米娅小姐都会同意我的决定,这也是为了你好。”
你如果真的关心我的健康,早就把我拉进健身啪啪啪的打沙袋去了,何必等到今天,你是在报复吧,绝对是在报复吧!
罗夏从防波堤上跳了下来,顾左右而言他:“要不要找找附近的超市,光坐在这里怪无聊的。”
“博士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不,咱们离开之后,剩下的人八成凑到一起在开女子会。在罗德岛的时候辛苦她们了,
就在这两天好好放松一下,吃吃喝喝,开睡衣派对玩枕头大战……呃,不好动人家的东西,这个就算了。”
“博士对大家很上心呢,你打算怎么度过这两天?”
“在汐斯塔四周逛一逛,物色买回去当纪念品送的土特产,塞雷娅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在我力所能及范围之内,我可以送给你。在这些人里,除了阿米娅最辛苦的就是你,每次都麻烦你冲在最前面。”
“职责所在,不必介怀。”塞雷娅回答。
“每次我想报答你的时候,你都给出类似的回答,结果就是每一次我都自觉亏欠了你的人情,越来越多,积攒到最后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还了。”
“如果博士真的想还,就对赫默和伊芙利特好一些吧,那是我欠她们的。我做过让她们不高兴的事,但我必须那么做,伊芙利特必须被拘束和遏制,这也是我切断和其他政治实体的联系,只为罗德岛而战的原因。”
罗夏隐约能猜到伊芙利特幻觉里“那个东西”的本质,正是它造成了小火龙的悲剧,塞雷娅知道这件事,囿于原则她选择了制裁。而在不知情的赫默看来,那就是一种背叛。
同样是因为原则,塞雷娅不向赫默说明这件事,导致误会越来越深。莱茵拳皇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刻板已经到了让罗夏尊敬并叹息的地步。
规则塑造了塞雷娅,规则也束缚了她。博士感觉自己能理解她的状态,因为他自己也被塑造并束缚着。只不过,在他身上规则替换成了来自星空的智慧。
“看来赫默送的羽毛的份上,我会的。”他郑重承诺道。
在说这句话的瞬间,罗夏感觉自己被塞雷娅狠狠瞪了一眼,旋即,她张开手臂抱住了罗夏。
温和又结实的触感在罗夏身体上扩散,他最初受了点惊吓,旋即想到这是个硬派的女人,
钻石都要比她懂得变通,白面鸮在介绍她的时候还说自己的同事没有成为医疗干员的原因,就是因为她太硬了。
白面鸮的戏言某种程度上也是事实,塞雷娅的作风和身心一样强硬,据说她在和凯尔希医生交涉的时候是主动发起进攻的那一方,真是恐怖如斯,让罗夏倒抽了一吨氧气。
如果塞雷娅真的对他有什么想法,她会按照常规流程,吃饭,约会,看电影,拥抱接吻,
见家长,把自己买的钻戒递给他,再让他单膝跪下求婚,两人一起去凯尔希那里领证,拍婚纱照,低调的办一场婚礼。
等到晚上清点完别人送的礼物后她才去洗澡,然后关上灯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睡衣扣子都不舍得解开一粒,用中学生晨读一样假装热情的语气说:“咱们睡觉吧,你在上面,今天是安全期,我们先攒攒钱再要孩子吧。还有……不许花心,不许藏私房钱!”
所以,罗夏非常确定塞雷娅突然抱上来肯定不是到了发情期,或者突然察觉他的好,于是问道:“怎么了?”
“配合我一下,抱住我的腰。”塞雷娅低声说,“我感受到了附近有窥探的视线,在确认他们是中立单位之前,保守起见我把他们当做敌方单位进行处理。”
罗夏就爱塞雷娅的保守,在汐斯塔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需要她这样的人提高整支队伍的安全阈值。
他配合伸手在塞雷娅的背后合拢,如愿以偿的用手背蹭着塞雷娅打理整齐的灰色长发,手心则贴住了女人的腰,察觉到重装干员的身体绷得紧紧的,他就像搂着一只蓄势待发的雌豹。
“怎么样?”罗夏小声问。
“视线还在我们身上,所以我们有必要进行下一阶段的伪装。博士,来借位接吻吧。”
“喂,你来真的?”
“为了伪装,我是可以忍受的。”塞雷娅轻声说,
“但请博士把持住自己,不要朝我吐口水,
上下都是。”
我就知道上了年纪的女人开起车来,比我还狂野!
塞雷娅稍稍偏过头去,调整角度抵近。罗夏看着她的面庞在他视野里慢慢放大,他们的吐息混合在一起,为彼此的脸颊带来一丝暖意。
虽然女人的表情十分镇定,没有罗夏期待的害羞也没有可以理解的紧绷,但博士还是能感觉到莱茵拳皇的紧张——
因为塞雷娅的手抓的他后背有点疼。
塞雷娅是我兄弟,塞雷娅是我兄弟。罗夏在心里疯狂的催眠自己,塞雷娅是如此信赖他,
他不能竖起旗帜侮辱这份敬意,但随着距离的接近,自我催眠的效果几近于无,他只好想想别的事情来分散精力。
一个偶然要素帮助了罗夏,塞雷娅想要和罗夏借位接吻,借此给监视者造成视觉错觉,然而先于唇瓣,她的犄角戳到了罗夏的脸颊上,距离眼眶和鼻梁都很近,他毫不怀疑,塞雷娅只要偏一点,她的犄角就能刺进他的眼眶里,让他变成夏侯夏或者伊达夏。
“抱歉,我没有考虑到犄角的要素。”
塞雷娅道歉之后松开了罗夏,后者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惊魂未定的捂着眼眶,看到莱茵拳皇对着树林喊道:“出来吧。”
“哎呀,被你们发现了。”
砾和暗索的身影先后从树林里出现,砾笑嘻嘻的说道:“我们是奉了阿米娅的命令出来保护博士,不是偷偷跑出来的。”
“没错,”暗索点头,
“你让我穿什么过膝袜我就穿什么过膝袜,别让我做数学题就好。”
塞雷娅的视线顿时变得犀利起来,罗夏顶着她审判变态的目光,尴尬的说道:“既然你们看到了,干嘛要躲起来,害得我以为有谁在监视我们。”
塞雷娅摇了摇头:“不,博士,我感受到的视线不是来自她们,监视我们的另有其人。现在监视我们的人已经收回了目光,所以我把早就察觉到的两位队友叫了出来。
礼尚往来,我来教教他们什么叫做尊重和礼貌。”
第七十九章 “做的漂亮”
塞雷娅气势很足,让旁边的砾和暗索都受到了感染,她说完之后立刻转向罗夏,按照规则,
这支队伍里只有罗夏和阿米娅有决策权。
罗夏权衡利弊,首先是弊端,他自己战斗力约等于 lim(x→0)sinx/x,手头只有两个特种干员和一位重装干员能够依靠。要命的是,塞雷娅现在没有携带她的盾牌兼法杖,无法施展源石技艺:钙元素操控,也没有携带医疗器械,无法治愈友军。
砾和暗索都是吃地形和战术的干员,如果追过去未必会有适合她们发挥的环境,他唯一的指望就是女拳师塞雷娅的打拳技术,塞雷娅的拳法被曾与她协同作战的干员们评价颇高,哪怕没有装备,塞雷娅仍能提供可靠的武力支持。
只是,这里距离其他干员居住的酒店超过五百米,就算罗夏现在打开器材在频道里呼叫支援,干员们来到也需要时间,而且人越多越容易暴露自己,惊动敌人。
然后有利的地方,在夜里鬼鬼祟祟监视别人的多半不是什么好鸟,为了凯尔希医生托付他的计划考虑,他尽早洞悉汐斯塔的暗流对之后一连串代号“福音”的实验有利。
总结起来,风险和收获都不确定,罗夏沉吟片刻,哪怕他没有决定也必须做出决定,因为三位干员的目光都落到他身上,身为指挥者,他的犹豫不决会影响其他人的决心。
“我们跟上去看看,不行就回来,最后手段是联络阿米娅她们救场。”
罗夏做出决定之后,看到他的三个同伴轻松了许多,有人代替她们思考,决策,背负起责任,因为是“博士的命令”,她们只需要执行就好了。
女骑士一马当先,急于挽回自己刚才的失职,她专注于观察自己的主人,竟然没有察觉还有另一伙人在窥视着。很快,她在海滩找到了一连串的脚印,过不了多久,这些脚印就会被海浪吞噬,当太阳升起时,什么都不会留下。
砾最终追踪到了一片岬角,有两伙人在那里碰头交易,从陆地上使用小型机械把成堆的箱子送到船上。她看了一会儿,数清现场的人数和他们携带的武器后就回去向博士汇报情报,并把头目用速写描绘出来。
鉴于那里有四十七人,其中不乏受过训练的雇佣兵,所以罗夏决定撤退了。根据砾的速写,
罗夏认出了其中一方的头目是克罗宁,汐斯塔市长的副手,在市长大人不在的时候代为管理城市。
顺带一提,锡兰是市长千金。
根据砾的描述,克罗宁运送的货物似乎都是沉甸甸的东西,罗夏差不多描绘出了事情的轮廓:趁着市长不在,他的副手偷偷和外部势力勾结倒卖物资,从中渔利,不过克罗宁究竟扮演的是执行市长委托的大忠臣还是背叛市长的奸贼,目前还不好下定论。
“不过,他们的守备真是够弱的,警戒线、人员的站位都透着不专业的感觉。”砾评价道,
“我一个人打倒他们五六个都没什么问题,如果我们相互配合,说不定能反杀他们。”
“现在还是你们的休假期,在实验完成之前,我们都尽量避免使用武力的情况。好了,我们顺路回去超市买点东西。”
罗夏回去的时候,聚集在一起的女孩们果然已经换上了睡衣,他默默竖起大拇指点了个赞,
旋即被红豆用枕头砸中了面门,刚才那枕头被艾雅法拉抱在怀里,所以淡淡的香气也涌入了他的鼻腔。
不亏是闪灵,连宽松的睡衣都撑得起来。罗夏在退出房间的时候想。
他不相信自己在睡衣天堂包围下的压枪技术,所以婉拒了小火龙玩扑克的邀请,自己躲到了塞雷娅的房间,有小火龙在,塞雷娅是唯一不可能去参加睡衣派对的人。
“博士,和我独处不是什么好主意。”塞雷娅说。
“放心吧,咱们俩之间是不可能产生绯闻的。”
“不,我的意思是我并不是能给别人带来愉快体验的人。”
罗夏摇了摇头:“没关系,偶尔我也需要清净的环境,这样我才沉下心来阅读我的藏书,汲取里面的知识。”
“好事情,博士,学习是不可以停止的。你学到的知识越多,在你的带领下,罗德岛就越是强大,这不是奉承,而是我真实感想。”
“你这么说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罗夏低头看了一眼,在康托尔《集合一般理论的基础》封皮下,藏着小说《娜娜》,他的藏书里有不少类似的小说,看起来无论过去还是现在,罗德岛的博士都是性情中人。
在自己房间里,塞雷娅脱掉外套,露出里面灰色的高领毛衣和米色长裤,她打了盆热水,
用热毛巾擦了擦脸,又接了一盆水递给罗夏。
“塞雷娅小姐平常喜欢看书吗?”罗夏问。
“不怎么喜欢,但是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逼着自己去看:军事理论,源石技艺,锻炼方法教学,还有育儿经验……不,最后一个你忘掉吧。”
直觉告诉罗夏,如果他在这里笑出声,他和“瘦狼”塞雷娅友谊的泰坦尼克号大概率要撞上冰山。
“塞雷娅想要成为母亲吗?”
“我没怎么想过,但我这样的人做母亲会失败,做父亲……同样失败。我看到了小火龙在你的帮助下健康成长,作为她精神上的父亲,你比我合格的多。”
“这个话题我们去年已经进行一次了,我的观点是:你在伊芙利特的作用里是不可替代的,
再好好想想吧,塞雷娅。”
接下来的时间博士和重装干员都没有说话,他们各自抱着一本书在看。对寂静表现出不适的反而是塞雷娅,她今天心情乱糟糟的,书本上的内容根本看不下去,都赖博士,非要干涉她的私生活,说一堆有的没的。
等等,我为什么会把锅甩给博士?塞雷娅摁着微微凸起的胸口想,我这是怎么了?这分明是我自己的责任,我是什么时候产生了如此卑劣的思考,企图让博士分担我的责任?
塞雷娅知道自己对博士有几分审视和嫉妒的感情,看到博士、赫默和伊芙利特在一起欢笑的时候,她只能怅然若失的靠着门,像个败犬看着,审视博士有没有让赫默和小火龙幸福的资格,这样她才能安心……以及更加失落。
博士的位置曾经是她的,在莱茵生命的时候她有过这样的时光,哪怕戴上傲慢与偏见的眼镜去看博士,她也不得不承认,博士的确带给了赫默和伊芙利特的快乐。
伊芙利特的成长肉眼可见,这无可争议的是博士的功劳;而赫默,则是塞雷娅有一次提交报告时,透过未掩的门她看到博士睡在人体工学椅上,赫默在旁边帮助博士批改文件,医疗干员时不时抬起头来,一边拢耳垂边的头发一边看着博士,圆镜下的目光是那么温柔,嘴角噙着笑意。
塞雷娅明白的,这是不善言辞的赫默以自己的行动在表达对博士的好意,而决定性的证据就在于赫默赠送给博士的羽毛。
刚才与博士散步的时候,塞雷娅没好意思指出博士是她的的压力来源之一,也没说过除了考虑重新抽烟之外,她甚至产生过要不要染成金毛,绑成双马尾转换心情的念头。只是她终究年过三十,不好意思和小姑娘留一样的发型了。
而现在,她察觉到了自己对博士产生了依赖,正是因为依赖让她变得软弱,觉得有些事可以和博士一起分担,当博士做不到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就会在心里指责博士。
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博士的形象在她心底树立,并取得了她的信任?尽管,博士现在在她心里的排名还在莱茵生命一些人后面,但博士能够占据她心灵一个小小的角落,本身就是奇迹。
因为她曾以为自己的心灵已经封闭了,怀着无法言说的秘密,忍受重要之人的不解和疏远,
和想要守护之人近在咫尺却没有勇气相认,塞雷娅选择扛在自己肩上,冲在第一线,除了“履行合约”的教条思考之外,她何尝不是在战场上寻求发泄。
这是博士刻意为之的结果,还是他在无意识下培育的果实?
不管怎样,塞雷娅有些理解凯尔希和阿米娅为何会对一个失忆的人委以重任。在她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