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稚生没有把心里想的话说出口,因为他很乐意见得赫尔佐格走到白王的面前被对方残忍的杀掉,他多希望赫尔佐格是因为刺激过了头而发疯了,这样或许今天的事情就可以在这里告一段落了,没有什么几十年你的阴谋,只有一个犹如神降的男孩杀了一只睡了几十年或者几百年的王。
可事情永远出乎意料不是吗?
在巨坑之中源稚生听到了梆子声,声音清脆而动人,好若庭院中的惊鹿沉满水的竹筒打在撞石上,让人浑身上下都不自主的打了个激灵,头皮之下也随着那声响颤动。
宛如雷霆过隙,赫尔佐格的底牌终于在这一刻揭露了,源稚生浑身颤抖的强在了起来又跌倒在了地上,他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了赫尔佐格为什么从一开始就胜券在握了。
“哈哈哈哈哈哈——”
紧接着,巨坑中传来了男孩的嘶嚎和赫尔佐格的狂笑,源稚生全身上下都紧绷了起来,他猛的抬起头双眼充血:
“不——”
那是源稚女的嚎叫声,他认得,作为一个哥哥,他当然认得。
赫尔佐格摸出了一张全新的公卿面具,举着怀中掏出的梆子一边敲打一边走向那白色的王,每一次敲击都像是钢铁的钉锤在白王的头盖骨上钻动,声音破开了就连烨由都难以切开的龙骨,潜入了脑液,钻进了脑髓,唤醒了深渊底部蜷缩着泣血的男孩。
当然了!赫尔佐格是天才!他用龙类的思维去思考问题!就像风间琉璃说的一样,赫尔佐格是食尸鬼,一切可以利用的都会被他利用!源稚女与源稚生之间的仇恨他怎么能不在其中大作手脚呢?
带源稚女来红井赴宴是局,源稚女最终投喂八岐大蛇也是局,为的就是源稚女被白王寄生的这一刻,王将算到了一切,在圣骸寄生入充满仇恨的风间琉璃体内的一瞬间,他就得到了白王。
他得到了一切。
大脑的最中央,圣骸战栗的在嚎叫,已然完全共享了源稚女记忆的它同样的受到了梆子声的影响,那一个柔弱的、可怜的、卑微的人格被梆子声强行的拉了出来,占据了这幅被白王改造的无坚不摧的身体!
源稚女忽然醒了,他感觉恍然大悟,又朦胧似梦,他睁开眼看向四周,岩浆、火焰、废土,以及手持梆子的赫尔佐格,那张新带上的公卿面具,于是他看到了赫尔佐格身后濒死的源稚生。
他充满绝望的嚎叫,就像陷入了新的噩梦。
源稚生以为自己永远都再见不到源稚女了,可现在赫尔佐格又如罗刹一般从地狱里将他的弟弟带了回来。
白王、也是圣骸的意识竟然神乎其技的被梆子声压到了底部,此刻源稚女瘫坐在地上看着面前的赫尔佐格,那张公卿的面具让即使拥有白王的力量的他也无法升起半点反抗的意图。
简直像极了驯兽师和他温顺可爱的狮子。
“真是棒极了。”赫尔佐格看着哀嚎的源稚女就像看到了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他眼中的贪婪快要抑制不住的迸发了出来,与岩浆的红对比出欣喜若狂的绿,他喜悦的从袖口中抖出了空的石英管,在一端上露着三根取血用的银刺!
圣骸是控制生物的宿主,而每一任宿主被寄生之后会在短时间内产生全新的血液!那才是赫尔佐格觊觎的真正的遗产!此刻源稚女在化身白王与烨由厮杀过后,身体中已经完全充满了圣杯中的基督血液一般的圣药!
“三位一体,最后的一位。”
赫尔佐格手持着石英管走到了源稚女的面前,他每走一步源稚女就四肢并用的后退,披头散发满脸惊惧,柔弱的就像即将被强爆的女孩。
终于,赫尔佐格走到了源稚女的面前,源稚女终于退无可退,远处的源稚生撕扯着喉咙吼出了他最后的一句话:
“稚女...逃啊——”
赫尔佐格扬起了手中的石英管,它瞄准的是源稚女的心脏,在那里是造血的中枢,产生的也是最为纯净的白王之血。
可就在这一刻,金色的流星从天而降,重重的落在了赫尔佐格的身后,烟尘与光芒无声的平铺而开。
时间宛如静止。
赫尔佐格停下了举起右手的动作,他整个人凝滞住了,缓慢的放下了手中的石英管扭头看向身后的烨由:“你说,为什么在这种伟大的时刻,总有人会来搅局呢?”
回答他的是一记沉重的拳头,砸在了那张含笑公卿的面具上,烨由一拳将赫尔佐格轰飞进了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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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卿面具支离破碎,坚硬的碎片散落在了地上,赫尔佐格飞了出去撞在了岩壁上,深深的嵌出了一个人形的深坑,这一拳烨由没有留手,是抱着一拳打爆这个老人的头奔去的,可饶是如此还是没有达成目的。
赫尔佐格活了下来,烟尘中,岩壁的人形坑洞里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和笑声,这种时候了他居然还笑得出声,沥青一般粘稠的鲜血从喉咙里咳吐在了地上,只听烟尘中的咳嗽声一定会以为对方是一个肺结核患者。
烨由弯腰捡起了地上公卿面具的碎片,拿捏了一块在手里轻轻摩挲着,食指和拇指微微弯曲才将碎片捏成了更为细小的粉末,碎片的硬度立刻在他的脑海中有了分析谱,这种材料不是人类现有的任何一种科技的合成物,难以想象的坚硬、吸收震荡与力量的特性,就连航空航天材料也做不到。
但这也帮助烨由确定了岩壁中咳嗽的老人的真面目,那的确是赫尔佐格本尊无异了,如果是影武者,公卿面具不可能会有如此可怕的保护性,只有最为贪生怕死的本尊才有资格享用这种保命的道具,就算巴雷特一枪命中面具,也只会让戴着面具的人人仰马翻并且脑震荡,但绝对不会死亡。
“猜不到面具的制作材料吗?”烟尘中,赫尔佐格的声音传了出来,烨由抬手猛的一挥,剧烈的狂风将所有灰尘吹飞,露出了岩壁中的老人。
赫尔佐格深深嵌在岩石里浑身浴血,公卿面具的确帮他挡下了烨由的必杀一拳,可他此刻也不会太好过,七窍流血的同时,每一颗牙齿都摇摇欲坠,鲜血染红那森白的口齿让人不寒而栗,尽管是这样这个老人也还在笑,脸上带着如公卿面具一样的笑容,让人宛如春风拂面一般。
“是骨骼,生物的骨骼。”赫尔佐格把自己从岩壁中抠了出来,每动弹一下都能听到骨骼的爆响,可饶是如此他还是用莫大的毅力将自己抠了出来,弯着腰站在了地面上。
“二十年前我制作了这幅面具,用的是我赖以为豪的研究品,那是一块生物的头盖骨,我切开那个生物的头盖骨用了三天,制作成面具却花了整整三年,想要加工那种级别的材料,在二十年前可谓是难于登天。”赫尔佐格徒步走向了烨由,步履蹒跚的走到了男孩的面前,低头捡起了地上较为大块的面具碎片:“但我最终还是做到了,我总是能做到不可思议的事情,不是吗?神。”
烨由没有回答老人,但他知道了面具材料的由来了,那是人的头盖骨——他的头盖骨。
“给我一个不现在、立刻杀了你的理由。”烨由望着面前的赫尔佐格说。
“理由?细腻的复仇过程,仇人哀嚎的忏悔,心理肉体上的满足?这些够吗?”
赫尔佐格笑了起来,他站直了腰,与烨由对视,相比之下他居然还要高烨由一个头,这个德国的纳粹科学家身形格外的高大,在他还是橘政宗时身处东京这座城市就是数一数二的巨人,无论是地位上还是体格上,每一个如同觐见教父一般觐见他的黑道头领们都会天生的在这个高大的老人面前矮上一头,这种差距让黑道们臣服,更加容易的去亲吻蛇岐八家大家长橘政宗的手背。
“我不需要那些东西,我只是想要一个结局。”烨由仔细的看着赫尔佐格,他看的很认真,若是局外人见到他的眼神,会以为他是在细细的观摩枕边人的睡颜,可并不是这样的,赫尔佐格能看见面前男孩眼中燃烧的火焰,在火焰中白雪皑皑,积雪堆积的如同待烧的柴火,顶端横着一个女孩的尸体安静的就像一幅画。
赫尔佐格和烨由都清楚,现在站在红井底部相视的两个人并非是猛鬼众的王将和卡塞尔学院的烨由,这里站着的只有二十年前黑天鹅港的天才德国科学家赫尔佐格,和从西伯利亚港口爬起来的夜猫子。
他们之间只有仇恨,积雪并非是优良的可燃物,坚持黑天鹅港大火一烧二十年的是仇恨,那么积蓄蓬勃的燃料也只能是仇恨。
“有些时候...不,应该是直到现在,你站在我的面前,我还会问自己,这真的是你本人吗?不是另一个悉心培养只为去送死的影舞者,真正的你还躲在某个角落看着监视屏里的我露着笑容,亦或者戴着另一张完好无损的面具。”
烨由缓慢的围绕着赫尔佐格行走,他从头到脚的细细看着这个老人,头上的每一根花白的头发,脸上的每一道幽深的沟壑,他品味着仇恨也品味着面前的仇人,可怎么去思索,得到的也只有复仇二字。
正如他所说的一样,恨了太久了也会乏味恨这种情绪,久而久之直到最后驱使着人们行动的是名为仇恨的执念,而他的执念就是二十年前大火里死去的女孩,付诸于行动便是将烈火中笑着看着他们的仇人杀死。
所以他现在只是在确定罢了,确定面前的老人是否是赫尔佐格本人,公卿面具的材料的确可也佐证身份,但这也可能是另一个局,让烨由相信面前的赫尔佐格的确是本尊,可诡计多端的老人为什么不能将面具给另一个影舞者呢?让烨由自以为猜到了戴着面具的人是本尊,手刃之后放下警惕,从而给对方更多的布局时间。
王将向来阴险狡诈不是吗?
“亲爱的,复仇总是会让人产生错觉,许多人在报仇完之后得到的都是空虚,而我相信你现在如果杀了我的话,此后一生都会陷入自己是否真的手刃了仇人这种极度的空虚中。”赫尔佐格看着烨由笑的很轻松惬意,就像站在这里的真的是一个影舞者一般。
在橘政宗和烨由的不远处,深坑之上,源稚生拖着残废的身体看着其中的两人脸上也是充满了阴郁,赫尔佐格说的没错,他们无法分辨影舞者和赫尔佐格的区别,影舞者是最完美的戏子,从出生开始就为替身,他们的所有细节都完美的复刻了赫尔佐格的本体,性格、体态、习惯,乃至他们甚至不知道辉夜姬中记载的橘政宗DNF是否是他本人的。
甚至...可能赫尔佐格从头到尾都没有用过真身现身过,每一个角色,出现在每一个地方的他都是影舞者。
这是一个悖论,一个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人,怎么去确定他是否为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