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能完全隔绝寒冷,但也不至于寸步难行。
“……旅舍。”
银发的少女声音中带着一丝惊喜:“终于找到了!”
“嗯,我们加快吧。”
黑发的少年江流回过头来如此对赫柏与阿丽雅说道。
“这座城里有灯光亮着的建筑不多,可能有什么问题,你们跟紧我。”
两位少女点了点头,随即跟着江流朝这条街上唯一一座灯火通明的建筑物走去。
“呼”
在门扉打开的那一瞬间,寒风顺着缝隙倒灌进来,如锋利的刀子一般切开温暖的室内空气。
“好冷!混蛋快关上啊!”
“喂!”
“懂不懂规矩……啊,你这家伙,别趁机作弊啊!”
“出老千可是要砍下小拇指的!”
“谁的麦芽酒?没人认就归老子了。”
“挤死了肥猪婆,给我闪闪!”
喧嚷。
混杂着汗臭味、食物香气、烟草味的温暖气流从身上吹过,融化了些许风雪,渐渐变成水滴落在地板上。
关上旅舍的大门之后,江流三人审视着吵吵闹闹又拥挤不堪的大厅,眉头紧紧蹙起。
这里应该是旅馆而非酒馆吧?
但人群的密集程度却让人误以为是来到了打折促销时的超市,形形色()色的人充斥了每一个角落,浑身肌肉的家伙占据了仅有的几张桌子,在上面摆满了酒瓶和空杯,剩下的人往往以七八人为一个小群体,各自坐在地上或是聊天或是喝酒划拳。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人里男女老幼都有,而且彼此混杂没有被分隔开来……果然应该是以家庭为单位的吧。
放眼一望,小小的一层大厅里竟挤满了约有一百人,连楼梯上都有几个人在那里坐着,给人一种难以下脚的感觉。
在江流三人进来的时候,也有人将目光投过来,见到是两个少女加一个少年,怎么看都“人畜无害”的组合后,便不甚在意了。
也有几道特别好奇的目光,但终究没什么恶意,且大部分停留在阿丽雅身上,充满了惊艳的感觉。
对江流和赫柏……有封印女神在这里,倒是没什么人去关注他们。
这栋建筑物从外面看起来是旅馆,但内部的环境……三个人都没见过这阵仗,一时间倒是不知该怎么做了。
好在他们没纠结多久,就有一道轻快的声音传了过来,即便环境嘈杂如此也没有被掩盖。
“三位客人,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
一个戴着围裙和头巾,脸上有些许雀斑的褐发少女从人群后绕了出来,蜻蜓点水似的在一块块被人群割据的空地上快速穿行而过,来到了江流等人面前。
“我是这家店老板的女儿兼招待,三位客人是要住宿还是避风呢?”
“避风?”
江流眉头一挑:“指这场暴风雪吗?”
“是的,避风只要住宿花销的三分之一,也就是四枚大铜币,如果连续住在这里躲三天以上,还能打折。”女招待很是热情的介绍道。
“不,我们住宿。”
“额……那个,抱歉,三位客人。”
女招待面有难色:“现在已经没有空余房间了,恐怕只能让你们打地铺,不过这样的话费用就可以减半,怎么样?”
“嘛,我猜也是。”江流扫了一眼屋内的情况,“毕竟这么多人……但为什么不在自己家里躲避暴风雪呢?”
这也是江流最奇怪的一点,按理来说这种天气下,人们应该都会选择不出门窝在家里才对,怎么会都聚在旅馆里呢,总不可能都是过路的旅人吧!
“看来三位客人是外地来的呢。”
招待娘笑了笑:“最近这里都没出现过外来者了……您不清楚也很正常。不知道三位客人在来这里之前,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现象呢?”
“说起来这个……”
赫柏与阿丽雅对视一眼:“这场暴风雪……好像突兀了一点。”
“对,说来就来了,连点预兆都没有,走在荒野上莫名其妙就进入暴风雪范围了。”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找错路了,但这里确实应该是罗安市的主城……再者说现在也不是下雪的季节啊。”
“没错,这位客人说到了关键的地方。”
女招待点点头:“因为现在不是下雪的季节提前了至少三个月。”
整理了一下话语,她才继续说道:“这座城市其实勉强可以说是四季如春,即便在深冬季节也最多就是下两场薄雪而已。
但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一个月前就开始下雪,而且越来越大,持续时间也越来越长,天空一直都是浅灰色的,再也没有过晴天……现在这场暴风雪已经一天一夜了。
因为根本没有过冬的经验,天气突然寒冷下来,很多老人都没撑过去……可以烧的木柴很快就消耗光了,食物也没什么多余的储备,现在这个天气更是无法出去觅食。
大家在自己家里也只能等死而已,但好在像旅馆、酒馆这种地方,一般都有挖地窖储存酒水和食物的习惯,教会和领主也送了一些可以派上用场的魔道具,大家聚在一起也能相互照顾、取暖,慢慢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我家虽然很乐意帮收留大家。
但食物毕竟很少了,不能无限制供应……刚才说的住宿费,其实就是饭钱,要是三位只想住下的话,不交钱也可以。”
“原来如此……”阿丽雅突然正色问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化?”
“哎呀,这位客人真是的,我只是个普通的女招待罢了,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啊。”女招待又若有所思起来,“不过,如果这座城市里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就肯定是领主大人了。”
“领主?”
“城市东南角,在夜里灯光最亮的那个,便是领主家的大宅了。”
“好!”
“唉?”
女招待捂住小嘴:“我、我是不是说了一些不该说的?
话说回来,三位是外面的冒险者吗?听说救援队没能进来啊,你们是怎么到城里来的?”
“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嘛,就当我们是冒险者吧,谢谢你。”
江流微笑点头,然后对赫柏和阿丽雅说道:“我们离开吧。”
“等等!这么大的风雪,就算是离开又能住哪呢?”
“抱歉抱歉,这里人太多了,我倒是无所谓地铺不地铺的,但我可有女伴呢,不能不考虑……”
江流咧嘴一笑,对着女招待竖起大拇指。
“总之我们先去领主家打听一下情况,再见!”
第372章:诸 神 之 饿
“啊啊勇者大人,您果然来了!神谕是正确的!”
江流原本还以为要费一番周折才能见到这座城市的当权者,但没想到在门口刚刚报上名来,对方便迫不及待地将他们一行三人迎了进去,丝毫没有怀疑他们的身份。
而在宅邸之中等待着他们的,也并不是贵族领主,而是一位穿着修女服的金发女性,年龄在三十岁上下,看到江流三人的身影后险些激动的晕过去。
“神谕?”江流探寻地看向阿丽雅。
封印女神早有预料:“神界和下界有一定的联系,便于引导勇者,给勇者的冒险提供一定便利,通常就是告诉教会里的神职人员,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节省时间。”
“这倒挺人性化的……咳,请问你是?”江流转而看向那位金发的修女。
“勇者大人,我是这个城市的教会司祭,每天都在期待着您的到来。”
金发修女十指交握放在胸前,抬起头来向江流祈求道。
“求求你救救这个城市吧,再这样下去,大家都会被暴风雪所冻结的!”
“冷静,这位圣职者大姐姐。”赫柏点了点头,“虽然情况紧急,但你光在这里着急也无法解决问题,还是先上两杯热茶,让我们暖暖身子,你再把具体情况详细说来吧。”
“哦,这可真是失礼,我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金发修女连忙行礼道歉:“我是司祭伊丝妮,诸位在路上很辛苦吧,现在马上为勇者和女神大人准备接待事宜,请往这边来。”
“嗯……请问,为什么只有你?”阿丽雅看了一眼宅邸中的佣人们,“这里应该是领主的宅邸吧?”
“……这正是我之后要向勇者大人汇报的。”
伊丝妮露出苦笑:“领主大人已经……不在了。”
在一个月前,气候刚刚开始发生变化的时候,大家还没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寒冷的风雪几乎破坏了整个秋收,附近山林和荒野中的野兽也尽数逃走,城内很快就陷入了坐吃山空的境地。
虽然还有一些存粮,但显然是不足以支撑整个冬天的……再者说也不知道这种鬼天气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偏偏在这个时候,用来向帝都汇报领地情况的传讯水晶球不能用了,其余魔道具也纷纷无效化,城内陷入了与世隔绝的状态。
领主派出士兵去向周围领地的贵族求助,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派出去的信使没有一个能回来。
在第二十天的时候,领主基本已经对这鬼天气死心,知道不能抱着侥幸心态坐以待毙,所以集结了一支精锐,从不多的物资储存中拿出了部分给养,也配备了辨别方向和照明的魔道具,向最近的城市突袭,希望能把消息传出去。
临走之前,领主将大权和这座宅邸都交给了司祭,让她接替自己的工作。
然而只过了一天,领主就折返了回来……严格来说回来的只有领主的“遗体”。
出发时有五十人之多的精锐小队,只回来了寥寥七八人,带回来的“遗体”也仅仅只是领主的右手和刻有家族纹章的戒指而已。
据幸存下来的士兵们说,他们在半路遇到了“龙”的袭击,尽管奋勇作战却被令人绝望的实力差距碾压,只是几个回合的交手便近乎全军覆没,剩下的人亡命逃了回来。
但不知为何,冰龙只是干掉了想要离开这鬼地方的士兵,并没有追杀逃回城的人,让残存的士兵成功回到了城里。
由于这个消息太过耸人听闻,领主的阵亡也会动摇所有人的信心,一不留神就会让城内本就极为脆弱的社会秩序崩溃,所以悲痛欲绝的司祭并没有对外宣布领主的死讯。
因为风雪天气的缘故,基本没人出门交流,所以这个消息在有意控制之下并没有传开,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司祭将城中居民聚集在旅馆、教会、冒险者公会这样的地方,细心分配剩余的物资,勉强支撑着大家的生存。
为了不让人民陷入绝望,她没有将物资即将用光的真相告诉居民,只是号召大家紧衣缩食而已。
她还说已经与外界取得了联系,只不过救援部队一时间还无法突破暴风雪,正在从王都调集皇家法师来驱散这场天灾,所以只需要再坚守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这是一戳即破的谎言泡沫。
然而借着“领主”的身份这样说,对城内居民们确实极有说服力,毕竟在他们看来,“领主”既然还留在这里,那事情就还有挽回的余地,否则惜命的贵族和大人物们早就跑了……
所以,虽然生活条件很艰难,城内却还勉强过得下去,居民也没有慌乱,旅馆这样的地方甚至还有心思做生意。
嘛,其实就算没钱,旅馆也不会赶人出去的,只是抱着“不赚白不赚”的心思而已……大家基本都互相认识,所以只朝富裕人家要钱,普通平民就算了。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江流三人进入旅馆时,有不少人投来好奇的目光,恐怕不仅仅是因为赫柏与阿丽雅的外貌,也有可能认为他们是外界来探路的冒险者吧。
而司祭之所以敢撒这样的弥天大谎,主要是她曾经接到过“勇者降世”的神谕,知道勇者前往王都时会经过这个城市,所以在赌能否坚持到那个时候。
就在昨天,领主府和教会的粮食基本已经用完了,接下来就要杀马匹、耕牛这样的大型牲畜,但继续这样想下去,迟早也是要断顿的。
司祭感到力不从心,已经渐渐绝望,好在这个时候之前的神谕应验了江流突破暴风雪到达了这里!
“……就是这样,如果勇者大人您再不来的话,我就……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