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的话语并非单纯的声音，现在的他，如果不加以抑制的话，随便一句话都会成为“言灵”，正如现在这样。
普通人根本无从反抗，会自动把江流所需要的信息说出来。
“异乡人会在黎明时到来，终结延续至今的黄昏，这个世界也会随之凋亡……那位长相特殊的‘天使’说的。”
“长相特殊？”
“和以往的天使们……穿的不一样，我从来没见过那种衣服……而且耳朵的形状不一样。”
江流沉吟了片刻，而这人又接着说道：“我们的仪式……是女神大人给我们的祝福。”
“祝福……什么意思？”
“我们的灵魂会前往女神大人所在的‘彼岸’，那是片富饶的土地……温暖、美丽，没有疾病也没有饥饿，是所有人的乐园……而我们的肉体则会回归这片大地。”
“埋葬尸体？”
“不，会交给巨人们……他们和我们一样，也是这片大地上居住的生灵，会帮助我们回归自然。
留下后代的大人会接受女神的‘祝福’，前往没有烦恼的温暖彼岸乐园……”
“……你们不害怕吗？”
“不。”男人简短地说道。
随后，他又潜意识里感到一丝疑惑：“为什么要害怕？”
江流无言以对，在这些村民的认知中，人类是不存在“生老病死”的，只有“诞生、成长、繁衍”，还来不及经历衰老便会接受“祝福”。
一代代如此传承下来，在这个世界生活的人们只会将其当作自然规律，根本不会有所怀疑。
在他们看来，这并不是“活祭”，而是正常死亡，而所谓“女神”则是他们的精神寄托。
也难怪他们会如此抵触江流了……
“唉！”
重重吐了声粗气，江流心神一松，霸气领域随着解除，时间仿佛恢复了流动，所有的村民都愣了一下，然后茫然若失地看了看周围，这才反应过来，回忆起之前的事情，纷纷对江流怒目而视。
然而江流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所有人便不由自主闭上了嘴巴，原本有几个想要冲上来保护“天使”的人，也身体一颤放开了手中的武器。
这是本能。
即便江流没有散发杀气，但生命层次的不同让他们无法在江流面前放肆，就像小白兔很难在老虎面前保持冷静一样。
虽说如此，江流却没有办法劝说这群村民放弃活祭仪式。
从村民的角度来看，江流是莫名其妙冒出来打断了“祝福”的异乡人，是被预言会带来灾厄的存在，当然会投之以敌意的目光。
大致明白了这些村民的想法，江流暗自摇头。
他原先的打算恐怕很难实现，在村民们的认知中接受“祝福”是理所当然的，就像苹果熟了会自己掉到地上一样。
江流即便展现出胜过那位女神的强权和神威，恐怕也无法扭转村民们的认知，反而会被当作大魔王之类的……
“没办法。”江流不再理会村民们的质问，转身看向远处躺着的纤细人影。
江流出手时就是奔着击晕对方去的，刚才的霸王色霸气也应该影响到了她，现在这位“天使”正如待宰羔羊一般沉睡着。
向外踏出一步，江流出现在百米开外，然后在村民震惊和不解的眼神中，他一手提起“天使”夹在腋下，最后看了这些村民一眼便消失在了视野里……
“这……我们该怎么办？”
江流离开之后好一阵子，才有人试探性地问了出来。
“祝福仪式被打断了，天使大人也被带走了……这可是大事啊！怎么办？”
“是啊，该怎么办？”
“谁知道？”
“那我们是不是去不了【彼世】了？”
“女神大人的祝福消失了怎么办？”
所有人都茫然无措，因为他们之中既没有经验丰富的老者，也没有能独当一面的大人。
虽然有几个在肉体上已经趋近成熟，但精神上却十分幼稚。
他们习惯了一切都听从女神的吩咐，只要按部就班的生活，就无需考虑太多事情，所有难题都会被“天使”带来的恩惠解决。
而现在，这条脆弱的傀儡丝断掉了……于是乎他们连最基本的闹剧都上演不了。
“……”
在村子外的某处高地上，江流默默注视着这一切，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唔……”
被丢在地上的“天使”发出一阵嘤咛，挣扎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机体再启动……
数据修复……记忆再现……
攻击模式分析……】
一连串信息在脑海中闪过，天使一睁开眼就看到了江流的背影，与数据库中保存下来的，在她昏迷前遭遇的袭击者成功匹配
“敌对反应，确认！”
魔力涌动，天使头上重新凝聚出光环，手中还出现了一柄黄金般的光之标枪。
“歼灭行动，执行！”
就像是离弦之箭一般，天使刺出长矛冲向了江流
嘭！
一声巨响，下个瞬间天使的视野就被换成了蓝天白云。
“……”
理解不能……天使呆呆地躺了一小会。
刚才有某种攻击以她难以观测的速度和精准，将她瞬间击倒并且没有对机体造成实质性破坏。
需要怎样的技巧和运算能力才能完成如此不可思议的一击……这是以天使的逻辑中枢也无法理解的。
于是，她放弃了继续攻击的打算，等到机体恢复行动能力便站了起来，怔怔地看向江流。
男人并不转身，只是微微侧头瞥了她一眼：“名字？”
“typeX，机体序列03.”
江流眉头一皱：“我是问你的‘名字’？”
天使沉默了片刻，一阵微风吹来，将她的兜帽拉下，露出秀丽精致的面容，柔顺的齐肩黑发在风中微微摇摆，一对仿佛兔耳的灰色小翅膀在脑袋两侧垂着，红玉般的双眼露出一丝疑惑。
不过，她还是在古老的底层数据中找到了江流要的答案。
时间实在过去太久了，这条早就应该被废弃的数据，不知为何竟然被留了下来。
“真名……奥特琳德（Oltlinde）。”
“奥特琳德，”江流眼中闪过恍然之色，“是‘剑锋’……你不是天使，而是女武神啊。”
“……”黑发红瞳的少女沉默以对。
女武神，多么令人怀念的称呼啊……不过她们已经以“天使”的身份活动数千年了，早已忘记了过去的职责，如今只是作为女神的仆从而存在。
“你好，女武神小姐，初次见面，我叫‘远山江流’。”
知道了自己身在何方的男人轻轻一笑：“请多关照。”
第773章：只有大人会染上的疾病
面对一个远比自己强大的对手，名为“奥特琳德”的女武神并没有继续发起无谋的进攻，但也没有屈服于江流，除了一开始的真名之外，并未主动提供任何情报给他。
不过，只是“奥特琳德”这个名字，再看看她的形象特点，江流差不多就搞明白这个世界的背景了。
因为黑发少女其实挺有名的，其真名的含义为“剑锋”，是出现在北欧神话与瓦格拉歌剧中登场过，是拥有名讳的九位女武神之一（女武神的数量并不只有九位）。
江流对此印象深刻，因为瓦格拉的史诗歌剧可以说是北欧神话留给后世最宝贵的艺术财富，就连某维也纳落榜生也曾被其深深吸引，那荡气回肠的英雄史诗极大的影响了他的一生。
奥特琳德在其中并不是主角，充其量只是有名字的背景板而已，所以江流对她的了解并不多，然而她的身份就足以说明很多事了。
女武神！
这个称呼在现代被广泛的应用于“英武的女性/女神”身上，但其原意却是对某个族群的特指。
那便是北欧神话中的神之使者，大神奥丁的女儿们，会骑乘着天马巡游天地，将战场上的英魂挑选带走，送去瓦尔哈拉神殿为诸神黄昏做准备。
某种意义上，称其为“天使”并不算错。
这些女武神是奥丁的女儿兼直属部下，除去父神之外，就算是别的神明也无法命令她们。
而这位奥特琳德为所谓的“神”工作，被村民们尊称为“天使”，其背后的答案简直呼之欲出了。
“这个世界是以北欧神话为主要背景的吗？”
江流认真地注视着黑发女武神：“是大神奥丁让你们收取村民的灵魂吗？”
“……”
奥特琳德听到“奥丁”的发音后，很明显的神思恍惚了片刻，大概是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重要至极的名讳了。
“……父亲大人不会让我们做这种事。”
女武神眼中神采黯淡了片刻：“现在，我们的效忠对象是女王大人。”
“女王？”江流回想了一下，一时找不到在北欧神话的对应角色。
“她是吾等的女主人，是诸神的新娘，是冬日的女神……也是在这黄昏世界中遗留到最后的神明。”
“该怎么办才好？”
在那一日，传统的祝福仪式被异乡人打断，连“天使”都被掳走之后，村子里的人们最常说的就是这句话。
他们无计可施，对这个残酷的世界来说，人类的身体过于弱小，只要脱离了村庄的范围，就会因为没有女神的加护而活活冻死或被魔兽吃掉。
而现在“祝福”的仪式没有成功，女神的加护本应早些降临，但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动静。
村民们曾不切实际地期望女神派来另一个天使，大家的生活会恢复原样……但现实却事与愿违。
这个村庄就好像被女神抛弃了一样，再也没有了神之加护，也没有时常来布施恩惠的天使，就这样衰落了下去。
村庄外的农作物被寒冷的天气所摧毁，农田之中看不到绿色了，失去了加护让严苛的气候再也没有顾忌，疯狂侵蚀着人们的生命力。
以往，只要不走出村子，就不会出现危险，但现在哪怕老老实实呆在村子里，也会被冬日的死神慢慢夺去体温和生命。
从安静祥和的小村子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似乎只用了两三天的时间，堕落速度之快简直匪夷所思。
但这并不奇怪，因为这个世界的人类一直以来都在女神的庇护下求生存，失去了这些对他们而言无异于天都塌了。
原本并不需要为应对恶劣环境而发愁的他们，突然之间需要独自面对大自然的威严……
继续这样下去，整个村子都会灭亡！
村民们意识到自己必须反抗如今的死局才能延续下去，但却没有任何相关的经验和知识，这些年轻人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