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一瞬。
孙卫国迅速的抹了一把眼泪。
扭过头来，蹲下身子，再度露出那古板中带着慈祥的笑容，轻轻的把懂事的小莹莹搂在怀里，蠕动干涩的声带，从堵得厉害的喉咙将故作欢愉的话说出来。
“爷爷啊，就是流鼻涕了，擦了擦鼻涕。”
“喏~莹莹再不跑，爷爷就要把鼻涕糊在你身上了。”
小莹莹眨巴眨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发现爷爷眼睛好像没有水了，一下子开心起来。
撒欢似的，迈开脚丫，哒哒哒的往远处跑：“呀呀呀~~才不给爷爷糊！叔叔伯伯，你们看爷爷欺负莹莹啦！”
只是。
小莹莹绝症在身。
抵kang力极差，体弱多病。
没跑出几步，就跑不动了。
气喘嘘吁，站都快站不稳。
紧随而来的，是痛苦，浑身都疼，针扎一样的疼，深透骨髓的剧痛。
小莹莹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可爱的脸蛋刷的煞白一片，
她不说话了。
就蹲在那里，小手努力的抓住旁边的英魂雕像，生怕自己跌倒。
她不怕疼。
但是她怕摔倒了，爷爷像刚才一样，眼睛红红的，哭了就不好了。
她就想要爷爷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哪怕是板着脸训自己也好啊。
孙卫国心如刀割。
将她拥入怀中，紧紧的抱了起来：“莹莹不疼不疼啊，爷爷带你回家。”
“咱们回家。”
“回家，就什么都好了。”
小莹莹虚弱的将脸埋在他怀里，声若蚊呐的应了一声“好”。
她还用为数不多的力气，悄悄地抬起头，看一看爷爷哭没哭。
“爷爷，莹莹是装的，莹莹其实一点不疼的。”
她气若游丝的说着。
(afec) 在她小小的脑袋里。
只知道，邻居家小哥哥每次装疼被发现了，都会让阿姨超级生气，大声的把他揍一顿。
自己装疼的话，爷爷就能够像邻居阿姨一样，大声有力的，把自己骂一顿了。
这样，这样爷爷看起来就会精神好很多啊。
小莹莹一边想着爷爷，一边好像感觉也没有那么疼了。
慢慢的，她就在痛苦中，一点点的昏睡了过去。
孙卫国将孙女的小脸放在肩膀上，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后背。
回家这不到一公里的距离。
却好似遥远的天堑。
每一步，孙卫国都感觉无比的沉重。
尤其是当小莹莹在昏睡中疼的小小的身子抽搐的时候，他便觉得眼前一片灰白，整颗心都被抽空了生气。
江衍的灵识，一直跟着他们爷孙俩，直到回了家。
哪怕他的道心坚定。
看到这爷孙间喜中悲极的场景。
心里也是狠狠的震颤了。
满门勇烈，绝不该是如此结果。
他暂停了自己的修炼状态。
直接先天元神出窍。
来到了孙老爷子的家中。
老爷子住的是几十年前儿子分配的大院，墙壁斑驳发黑，青苔遍布，屋内只有晃悠的一盏黄灯，家徒四壁。
孙卫国的最值钱的家当，也就是老旧的不知道年份的一瓶子茅台。
其他的，甚至连个热水器都没有，还靠着发黄的炉灶烧水。
小莹莹的玩具，也是十分的朴素。
只有一个断了胳膊还舍不得丢掉的洋娃娃。
小女孩的衣服也都不太合身，显然不是专门买的，上面的布丁，也不知道孙老爷子费了多少功夫才缝上去的。
孙卫国屏住呼吸，无比小心的，将小莹莹放上了被虫蛀了不少洞的木板床。
就像是在放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
生怕吵醒小莹莹，让她醒着承受那种成年人都无法承受的刺骨剧痛。
小莹莹才刚刚躺到床上，弯弯的月牙眉顿时皱了起来，蜷缩起身子，微微颤抖。
孙卫国泪如雨下。
一拳又一拳，重重的砸在腿上。
腿上的痛，全然比不了心头的酸痛。
他恨不得替小孙女承受这种锥心之痛。
江衍的先天元神，当即出手。
虚空凝起了一道符篆，没入小莹莹的身体。
医术本来就是道家手段之一。
他即便是没学过，符篆之术帮小莹莹屏蔽掉痛苦，还是可以的。
符篆没入小莹莹的身躯。
她颤抖蜷缩的小身体，一下子舒缓了。
紧皱着的月牙眉，也松开了。
痛苦消失，小莹莹脸上，甚至无意识的，浮现出一丝幸福的笑容。
对她来说。
只要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就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
孙卫国目睹着小莹莹不再痛苦。
长出口气，抹掉眼泪。
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一些。
免得小莹莹醒来之后，看到了不开心。
江衍的先天元神，细细打量着小莹莹的身体情况。
她的白血病，确实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
江衍即便如今已经是入了知命，斩妖除魔不在话下，但是……
这可不是简单的治病。
天道有序。
冥冥之间，皆有定数。
江衍可以用一些办法，将她的白血病治好。
但活不过一年的定数，会不会被一起被改变，其实还未知。
很可能，现在帮她治好了白血病，时日一到，又会因为其他疾病回归到定数上去。
甚至，哪怕不是生病，各种意外也同样，是极大的隐患。
知命知命。
知的，是自己的命。
知道，不等于可以改变。
正是因为洞悉到了天命定数无法违背，那帮子知命高手，才会躲到昆仑去当个缩头乌龟。
能突破到神庭境，才有掌控命运的机会。
未来难测，天机难窥，预知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江衍也没法洞悉到自己现在帮她治好病，接下来会出现什么变故，万一定数提前了，岂不是更糟糕。
预知难，故而【解厄】才会是强大的神通。
“不能妄动。”江衍思忖着，再度朝着小莹莹的体内打入一道符篆，在她的身体上，布下了一层元，防止病毒细菌侵入身体，“我如今的知命境界，还不到能改变他人命运的程度。”
“妄动了，说不准会出现什么变故。”
“先保护好她，让她不受痛苦，等到陵园事了，我也能踏入神庭境。”
“到那时，再来给她改命，解决白血病的问题。”
江衍现在不是去不了这白血病。
只是担心做得不够完美，引发什么后续的变化。
对于这种人间小天使，他必然是有百分之二百的把握，才出手。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
“大哥哥？！”
小莹莹惊喜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没睡醒。
只是脑子里还在惦记江衍，方才能见到江衍的先天元神。
江衍有些意外。
触摸她的小脑袋，：“莹莹怎么会想到我啊？”
小莹莹天真活泼笑起来：“因为，好像很晚了，大哥哥不能在那里睡着啊，会感冒哒！！”
她似乎是怕江衍不相信，还傻敷敷的张牙舞爪：“嗷嗷~~爷爷说，晚上在外面玩太晚，会有老虎啊！”
江衍心头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