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的结果就是塔露拉整晚没有睡觉,第二天大早,任谁都能看到她的黑眼圈。
“塔露拉,你昨晚没有睡好么?”
阿丽娜瞥了一眼精神状况不佳的苏修,看着白发少女说道。
“嗯,想了一些事情而已。”
塔露拉看向苏修,后者哈欠连天,不禁疑惑:“你不是睡得很早么?”
“睡眠质量不是很好。”
苏修说道,但实则他是因为身体逐渐变差,身体不堪重负,开始嗜睡起来。
得加快创建组织的步伐了,否则别在升格之前就挂了,那才是死得冤枉。
“对了,阿丽娜,家里的柴火还够不够?我和苏修一起去砍些柴回来。”
塔露拉说道,但这个提议很不寻常,因为苏修的体质缘故,一般来说他是不会干什么重活的,都是在村子里跑跑腿,带带小孩,或是给有需要的人写信写字,昨天去锄地都是苏修看到只有塔露拉忙活,心里过意不去加入进去,结果丢人。
苏修知道塔露拉是在找机会和自己交谈,但阿丽娜却不知晓。
“....”
长着鹿角的少女双手背在身后,灵动的眼眸在两人身上来回切换,随即笑道:
“我知道了,你们去吧,记得午饭之前回来哦。”
苏修眨眨眼,想要解释什么,但塔露拉却点头:“嗯,那我们去了。”
德拉克少女似乎完全没有意识。
塔露拉带上自己的黑刀,和苏修一起离开村子,进入树林,白发少女用锋利的刀刃麻溜轻松地砍下大捆大捆的木柴,而苏修只能去捡地上掉落的柴枝。
她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等了一会才突然说道:
“我和你一样。”
“什么?”
“推翻乌萨斯帝国的残暴统治,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确定过眼神,都是坚定的反贼.....呸!革命者。
苏修笑了:“那看来我们是战友了。”
塔露拉也笑了,苏修很少看到她笑,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平时严肃正经的女孩,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看,素雅静谧,像是早春洒下的第一缕暖阳,将冰雪融化后那么甘甜。
“是的,我本以为这条路上只有我一人在孤独行走,可现在还有你,有人陪伴的感觉真好。”
“那我想我们可以着手建立一个反抗组织了,革命大业不能光靠我们两个,还需要更多志同道合的人士,不是么?”
苏修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因为他是真的有点急,组织建立的时间跟他的生命密切相关。
“你说的对,苏修。但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苏修差点呼吸一窒:“据我所知,你来到这个村庄已经两年时间了。”
两年时间都没有做好思想工作的吗?我在下地干活的第一天就想反了他娘的了!
“若是带着人去反抗乌萨斯纠察队的暴行,我早就可以去做了,但在这之后的道路,我看不清楚。”
塔露拉低头道:“两年多来我每天都在思考,都在观察,本来以为已经得出了答案,但你前些日子说的话又让我发觉我其实什么都没领悟到,我还......不够成熟。”
艹!这么说还是我的错?
别啊!我能不能续命全看你了。
苏修慌得差点没绷住,赶紧说:“我可以教你,塔露拉。只要我会的,我都可以教给你,你完全不必担心,因为我已经掌握了胜利的钥匙。”
塔露拉抬起头来:“你昨晚说的?唤醒人民真正力量的方法?”
苏修不卖关子,食指敲了敲脑袋:“是思想。”
“从未在泰拉出现过的,能够将整个泰拉烧成一片白地的思想。”
塔露拉灰色的眸子渐渐睁大,她从苏修深棕色的瞳中看到了跳跃的火焰。
“然后,我们在废墟之上重建一切。”
第五章 正确而非正义
抿了抿嘴唇,塔露拉用略微颤抖的声音道:
“那是什么?”
“......嗯,我还没想好怎么命名。”
“啊?”
“准确的说,我还没有总结好。”
苏修眨了眨眼,然后摆手道:“不过别担心,理论资料都在脑子里,不到一个月时间我就给你缝.....写出来。但为了写出这种思想,我需要问你几个问题,塔露拉。”
“请说吧。”
“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塔露拉:“这和你的方法有什么联系吗?”
“当然,联系相当密切。”
白发少女沉默片刻,转头望着树林之外。
“我认为,世界不该是这样的。压迫、屠杀、歧视、憎恶、贪婪交织在这片大地之上,置身其中的人无论本性如何,都不可避免地被污染,然后堕落。这样的人太多,以至于让人觉得世道本就如此。而我想改变这一切。”
“懂了,废除特权阶级,消灭一切压迫和剥削。”
苏修拿出了小本子来记。
“你代表的是哪个阶级的利益?”
“嗯?”
“意思就是说,你最同情哪个群体,最想让哪个群体翻身做主人。”
“.....感染者。”
“也就是感染了矿石病的人吗?”
这下轮到苏修一愣了,他挠挠头:“啊这,我不是很能理解,我说的阶级应当是具有同一利益的群体,感染者应该只是病人吧?”
“不,感染者是这片大地最痛恨、最鄙夷的可怜人。他们承受着来自所有人的恶意。”
少女灰色的眸子投出坚定的目光。
苏修放下笔纸,正色道:“能详细说一说么?我想了解感染者究竟是一种怎么的存在。”
塔露拉沉吟片刻,挽起衣袖,将胳膊露了出来。
在她洁白的手臂上,有黑色的结晶体簇生。
“原来你也是感染者,可我听说这是一种矿工才会得的病。”
苏修说道,尽管塔露拉的过去从来没有对身边说过,但对方显然曾是什么贵族家庭的,这点从平时的言行举止就可见一斑了。
“我是自愿感染的,为了反抗......某个恶心腐烂的家伙。”
“哦。”
苏修没有多问,而是认真听着塔露拉讲述关于感染者的情况,从矿石病的发生、危害,到乌萨斯感染者们所经历的悲惨遭遇,其中大多都是塔露拉的亲身所见所闻。
“我大致了解了,很好,感染者的革命性非常强。”
“革命性?”
苏修解释道:“如果一个群体被压迫剥削,已经到了要么死要么推翻现有体制的程度,那么通常就称这个群体具有革命性。”
也就是造反苗子。
苏修一边咬着下唇一边写道:“.....革命的动机,完备。革命的种子也有现成的。顺带问一下,感染者的群体庞大么?”
塔露拉点点头:“相当庞大。”
“能占乌萨斯社会的20%以上么?”
“这个.....应该没有。”
“那就称不上庞大,单靠感染者一个群体是不行的。”
苏修刷刷在本子上把“求同存异”“统一战线”写上。
“其他的无产阶级,工人、农民、小手工业者,以及小资产阶级对当权者的感官如何?”
塔露拉微扬嘴角,露出具有嘲讽意味的笑:“在我们村子中发生的一切,乌萨斯的各地都在上演。”
苏修满意地点头:“那我们要推翻的敌人,就是封建贵族和官僚资本集团了,很好,我已经完全了解了。”
塔露拉看着苏修将信息在小本子上记录好收回怀中,开口问道:
“所以,你的方法是什么?”
“我说过了,思想,革命的思想。塔露拉,如果我们只是单纯地对乌萨斯的暴政感到不满而愤然起义,那我们的路注定走不长远。因为我们只是单纯的起义军,那些被政府欺压的感染者会加入我们,那些在暴政下被救下的人会加入我们,但其他人呢?”
苏修皱着眉头,用严肃的口吻道:“他们会在当权者的抹黑下认为我们是匪军,任意一点错误都会被放大无数倍,纵然有对我们同情的人,有对我们敬佩的人,在大环境下也发不出什么声音来,因为我们从不占据主导地位。”
“起义军哪怕一次又一次地战胜敌人,也弱小不堪,因为我们经受不起任何一场失败。更致命的威胁来自内部,当我们处于劣势,消极主义者会使整个团队弥漫败亡颓废的气息,恐惧和饥寒将折磨身躯与心灵,直至崩溃;而当我们处于优势之时,队伍会迅速腐化,机会主义分子占据要位,将起义组织弄到崩溃,即便能推翻乌萨斯帝国,也只是屠龙者化为龙的故事罢了。”
“这样的起义,之前已经有过很多,斯巴达克,闵采尔......难道我们比他们更坚强,更高尚吗?可最终他们都失败了。”
塔露拉被苏修一连串的话砸懵了,从对方的话中,她仿佛看到了若按自己之前的想法做,前景是何等黯淡无光。此时少女的心情好似ICU前的家属,坎坎坷坷地道:
“难道就没有例外?”
苏修沉痛地摇头:“没有,这是阶级的局限性造成的,农民起义最好的结果也就是成立迪特马尔申那样的农民共和国。除非打破局限性。”
塔露拉知道苏修所说的思想就是打破局限性的关键所在了,她静静地注视对方,苏修也没有故弄玄虚,直接说道:
“纯粹以感性的善良、正义、怜悯来支撑的军队或者组织都无法长远,世上一切跟人沾边的事归根结底都不过利益二字罢了。把握了利益关系,就看到了一切矛盾,看清了矛盾,所有复杂的事都变得无比简单明了。”
“若只是因为感染者很可怜,遭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起义反抗,这个理由太过单薄。换个思维和角度,打开格局:我们的抵抗是为了将更加先进的生产方式和分配方式带来这个社会中来,我们的战斗并非只为了感染者,更不是为了我们个人的荣华富贵,而是为了万人的福祉!为了绝大多数人的利益而战!咳咳咳!”
苏修的语气愈发高昂,但脸旁却因激动而涨得通红。
塔露拉屏住呼吸看着他,似乎已痴迷在对方所描述的话中。
“那些极少数上位者,用他们的权术手段来欺骗、分化、压迫大多数人,击碎他们的谎言!揭开他们的面具,将丑恶的腐朽的真面目暴露在所有人眼前。让绝大多数人知道,谁,才是真正为了他们的利益奋战的!然后,将人民紧紧地团结在我们身边。”
深吸一口气,苏修下了总结:
“如果有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不要让别人认为我们是【正义】的,而是要认为我们是【正确】的。”
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而革命的胜利与否,就体现在这一个字上。
第六章 第一天使,第二天使
走在回去村子的路上,苏修抱住一捆木柴,边走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