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第四排有一个始终没做声的肌肉佬，这时举起了8号竞拍牌。
“400万美元，但是我除了真十字架以外，还想要那位助手小姐。”
一边说，一边用没举牌的那只手，指了指主席台上跟同事一起端着真十字架，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女工作人员。
拍卖场里好多人笑了起来，但没有人感到特别惊讶，似乎在这里，或者在别的地方他们已经见过类似的事。
陆瑟虽然是在最后面的第五排，但是也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助手小姐大概20多岁，五官端正身材匀称，红色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一束，配上工作服很有职业女性的干练风格，跟风尘气很重的兔女郎泾渭分明。
“8号客人，我很抱歉，”主持人略有尴尬道，“助手小姐不是服务人员，您加价200万美元也不能……除非她自己同意。”
“那么你同意吗？”肌肉佬仍然高举号码牌，等着台上助手小姐的回答。
助手小姐沉吟了一下，想要拒绝，然而肌肉佬又道：“1000万美元！你和拍卖行怎么分这笔钱我不管，我只在船上呆一个星期，你也只需要陪我一个星期。”
从200万美元底价直接飙升到1000万美元，助手小姐被钱砸晕了，她和主持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似乎是达成了什么分钱的约定，再去看8号客人满身肌肉，并不像第二排油光满面大胖子那么猥琐，终于咬咬牙下定决心，稍有羞涩地点了点头。
主持人为了消除尴尬，干咳了两声，没有例行宣布竞拍品归8号客人所有之类的话，肌肉佬径直上台，根本没理会自己拍下的真十字架，直接把助手小姐给拉走了。
任鸿德感觉有什么堵在胸口，不可置信道：“这……公然买卖人口，这不是古罗马的奴隶交易吗！”
林光政微笑道：“不一样的，任先生没看到助手小姐自己点头了吗？在大量金钱面前，人们很难保持本心，不瞒任先生，刚才我也动了跟肌肉佬一样的心思，后来觉得对你不太礼貌才作罢的。”
这时安书荣从展览区返回，看到一个肌肉佬拉着一个女工作人员走路很急的样子，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坐回林光政右侧，说：
“那幅《兰亭集序》不是今人伪作，但是隔着玻璃罩我暂时也看不出具体是哪个朝代，已经跟工作人员交代把它预定下来了。”
林光政点了点头，目光并未离开主席台，因为他等待已久的西周青铜龙纹兽觥，终于闪亮登场了。
.
【198】 陆瑟举牌
西周青铜龙纹兽觥显然是此次拍卖的重头戏，主持人并未一开始就给出底价，也没有喋喋不休地开始介绍，而是在屏幕上打出龙纹兽觥的高清照片，让大家静静地欣赏了几分钟。
单独拿出“觥（gōng）”这个字很多人念不出来，放在“觥筹交错”这个成语里就要好得多，形容的是很多人喝酒饮宴的热闹情景。觥是古代的一种酒器，主要用作倾酒而不是直接用来喝酒，定位和大小都有点接近茶壶。
所以林光政打算花大价钱买回去喝罗曼尼葡萄酒的龙纹兽觥，首先要将葡萄酒倒进觥里，然后再倒出来，放在酒爵等容器内，最后才能喝到嘴。
陆瑟认为此类行为纯属脱裤子放屁，吃饱了撑的，有钱没处花。
但林光政的无聊并不能减低龙纹兽觥的古雅之美，只见此觥整体状如蹲兽，兽有双角六目，张口欲啸，口中尖齿若干，其间隙可作注酒之用；兽首连接龙背组成了弧形长盖，如茶壶盖一般可以取下，以便向觥内倒酒。
“诸位贵宾！这件造型奇特的青铜酒器出土于中国河南安阳，汉语里称它为‘龙纹兽觥’，年代检测证明其铸造于西周初期，请看这厚重的历史感和工艺精美的龙尾云纹！兽觥仅仅盛行于商朝晚期到周朝中期，像这种保存完好，没有半点瑕疵的更是罕见！”
“这似龙非龙的怪兽，就连中国考古学界也众说纷纭，没有定论，甚至还有人认为这受到了古巴比伦龙文化的影响……人类的任何语言都在这件稀世珍品面前苍白乏味，请看这青铜古兽的高傲威严，只需轻抬它的尾部，美酒就会从兽口中缓缓流出……”
油光满面大胖子打断道：“那岂不是我们就要喝它的呕吐物了？”说完自顾自地笑了两声，却发现无人附和，于是自讨没趣地不言语了。
场面安静了一会，能听见偶尔的窃窃私语，林光政问身边的安书荣：
“如何？这件兽觥跟国家收藏的禁止出国展览的那件比，价值谁高谁低？”
安书荣死死盯着显示屏上的高清大图，眼睛先是睁大到极限，又慢慢眯了回去，仿佛瞬间穿越到了姜子牙的同一时代，直到被林光政询问才猛然回过神来。
“林、林总，我现在有点害怕自己会被国家通缉了……您看这兽觥底部有‘戊’字铭文，说明它的使用者可能是方国贵族，跟全国仅此一件的那件龙形觥比各有特色，不相上下。它的纹饰虽然只做了单层处理，但刻意求工，以当时的眼光看极为华丽精美，哪怕是在青铜器这个大门类中也堪称精品之作。依我看，它的价值应该不低于收藏于美国费利尔艺术馆的那件鸟兽形觥……”
“很好，”林光政摆手表示安书荣说到这里就够了，“你不用怕文物局，你跟我出来不是对家人也保密，没有泄露出去吗？我买下龙纹兽觥在家里喝酒又不出去显摆，国家凭什么找我这个爱国企业家的麻烦？”
安书荣一脸害怕道：“这东西的文物价值已经不光是文物局要管了……曾经有人盗挖出一个属于二级文物的辽金的铁锅，只卖了400块钱就被判了十年，咱们这次……”
林光政不耐烦地使了个眼色，安书荣不再碎碎念了，知道林总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弄到手，自己劝也没用。
主持人刚刚说完“底价1000万”，林光政便举牌道：“我出2000万。”
林光政频繁出入于世界各大拍卖行，还喜欢穿西服不戴领带不系扣子，辨识度很高，在场的那些有实力竞价一拼的人，都已经知道了举牌者是林光政，明白他势在必得，没有必要跟着抬价，到时不见得抢得过，还得罪了林氏集团的大董事长。
于是林光政举牌后整整一分钟都没有人再说话，第二排的胖子虽然不服气但也拼不过林光政兜里的钱，只好把两只兔女郎搂得更紧，以发泄心中不满。
2000万就能买下国宝级重器龙纹兽觥，林光政颇感意外，本来还以为会有那个不开窍的家伙跟自己抢呢，没想到居然都挺给面子。
说起来，出手最大方的要数之前那个用1000万买下真十字架的肌肉佬，不过他带着助手小姐成其好事去了，无形间让林光政少了一个重量级对手。
林光政志得意满，放下号码牌等待主持人宣布竞拍结果，主持人举起小木槌念道：“1号客人出价2000万！2000万一次！2000万两次！”
然而正当林光政觉得胜券在握的时候，坐在最后一排那个一直存在感不强的发际线有点高的少年，忽然举起了自己的12号牌，嗓子一点也不哑地高声道：
“这东西看着挺有趣，我出4000万！”
并不流利的英语，像是死记硬背发音的结果，但已经足够让在场的人听清。
“噗！”林光政左边的任鸿德正在喝水，听见之前见过的那个少年居然喊出了4000万美元的高价，直接呛到了。
“咳咳咳咳……他说什么？他到底是谁家的孩子，竟然随随便便能拿出4000万！？”
林光政、安书荣，以及大部分竞拍者都回头去看最后一排的蒙面陆瑟，都不明白到底是何方神圣。
好多欧美人对于亚洲人脸盲得厉害，两个一起来的欧美竞拍者低声交谈道：“那年轻人是谁？敢从林光政虎口里夺食，难道他是王思聪？”
2号设备间里，从监控屏幕看到以及听到一切的大副，也登时乱了阵脚。
“怎么回事？陆瑟先生你最好解释一下，是你说这对于维修人脸识别系统很有必要，而且你的同伴仅仅是旁听拍卖会，我才通过老船长的关系让他进去的！他真的拿得出4000万美元吗？”
“诶？这小子怎么……”陆瑟抓了抓头发好像也没想到的样子，“我说过让他听听看看就行了，他怎么竟敢举牌？”
大副严肃道：“陆瑟先生，午夜拍卖场虽然跟其他拍卖场不一样，不需要事先交保证金，但是如果买下后不及时结款，会上我们的黑名单永远不准登船，如果查实证明根本没有购买能力纯属恶意捣乱，那么我们也不排除直接把他丢到海里喂鲨鱼……”
“诶？”陆瑟震惊道，“你之前不是说附近的海域里没有鲨鱼吗！”
.
【199】 喊价胆大包天
“容我确认一下，”主持人也游移不定，“最后一排那位年轻的先生，您加价到了4000万美元，4000万美元没错吧？”
蒙面陆瑟仍然举着12号竞拍牌，用明显是死记硬背的英语重复道：这东西看着挺有趣，我出4000万。”
林光政脸上顿时罩了一层阴云，第二排的大胖子幸灾乐祸道：“我抢不过你，有人跟你抢！输给这个半大孩子可太丢人了吧？”
主持人悄悄调用人脸识别系统的数据，却发现出价4000万美元的年轻人身份被识别为“几内亚王子”，“几内亚”这个单词翻译过来就是“黑人的国家”的意思，但那年轻人外表一点也不黑，让主持人摸不到头脑。
“没听说有几内亚王子这号人物登船啊……另外几内亚真有王子吗？总是让人不知不觉联系起猖獗一时的尼日利亚王子邮件骗局……但几内亚盛产钻石是真的，搞不好是哪个钻石巨商的独生子，化名登船自称是几内亚王子……”
主持人稍微想了想，进入午夜拍卖场的人身份要经过二次核查，除非船长特批否则应该不会有阿猫阿狗随便混进来，而且人脸识别系统依托于美国军方反恐技术，自运行之日起从未出过错，既然系统说他是几内亚王子，应该就是几内亚王子。
不再怀疑蒙面陆瑟的身份之后，主持人心中掀起了壮阔波澜，因为他知道自己遇上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向来以任性自大、从不认输而著称的林氏集团董事长林光政，正面硬刚身份神秘但出手惊人的几内亚王子，这件西周青铜龙纹兽觥不知要炒到什么样的高价。
主持人除了固定年薪以外，还会从成交拍卖当中获得一定分成，哪怕比例再低，以4000万美元做基数，他也有可能瞬间成为百万富翁！
“我知道了，12号客人喊价有效，4000万美元一次，4000万美元两次……”
林光政哼了一声，把号码牌交给安书荣，让安书荣替自己举起来，自己则双手抱于胸前，朗声道：“8000万美元！我看上的决不让给别人！”
是一个小数目，已经是可以并购企业的等级了。
大胖子怀中的两只兔女郎彻底被林光政的豪气征服，不时悄悄抛个媚眼过去，林光政不但多金而且年轻时是帅哥，现在虽然肾虚可也余下几分当年风采，比油光满面的死胖子强多了。
“林先生，切莫动气。”任鸿德劝道，“说穿了就是一个倒酒的容器而已，我看12号客人的英语发音很有中式英语的味道，恐怕也是咱们的同胞，龙纹兽觥被他买走，也算是回到了祖国手中……”
任鸿德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林光政更是铁了心要争胜负，林氏集团是堂堂跨国公司，在国际上也横着走的巨无霸，如果自己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中国小青年，岂不是在收藏界沦为笑柄？
“8000万美元，8000万美元是吗？”主持人的声音开始颤抖，“1号客人出价8000万美元，8000万美元一次，8000万美元两次……”
蒙面陆瑟再次举起12号牌，动作和声音都很机械：“我出1亿美元。”
“1亿……1亿美元！？”主持人差点没从拍卖台上掉下去，其他竞拍者也不能再置若罔闻。
“这家伙疯了？1亿美元搞不好能买两家公司呢！”
“英语这么差喊价却这么吓人……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是林光政的对手派来故意抬价的吧？他不可能有那么多钱，林光政如果弃拍他就傻眼了，虽然午夜拍卖场还没有把客人丢到海里去过，但在赌场里出千的家伙可已经有先例，希望他游泳技术不错吧。”
林光政也不是傻子，知道是故意捣乱的可能性大，但他财大气粗，尤其是后排那俩兔女郎还在盯着自己，不想在女人面前认怂。
“1亿2000万！”
主持人从西服胸前口袋里掏出手绢，擦了擦顺着脸颊淌下来的汗，激动道：“1亿2000万！竞拍到了白热化阶段！1号客人为了龙纹兽觥出价1亿2000万！还有没有？1亿2000万一次……”
还没来得及喊出“1亿2000万两次”，蒙面陆瑟再次举牌，同样以非常机械非常欠揍的英语说道：“我出1亿4000万。”
林光政喊价时加重音，蒙面陆瑟却语气平淡举重若轻，引得两只兔女郎不再关注林光政，都回过头来想知道蒙面陆瑟到底是哪个集团的少爷，什么国家的王子。
“1亿5000万！”林光政气往上冲，脸都憋红了。
“我出1亿6000万。”
“1亿8000万！”
“我出1亿9000万。”
“2亿！！”
林光政血灌瞳仁，陪坐在左右的任鸿德、安书荣都直咧嘴，觉得林董事长实在是太争强好胜。
这时有个欧美竞拍者把号码牌往地上一丢，用他刚学会的中文说：“卧槽尼玛！以后有中国人参与的拍卖我再也不参加了！”
“2……2亿……”主持人全身是汗，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西服也乱了，领结也松了，但精神亢奋，几近痴狂。
“2亿美金一次！2亿美金两次……”
“我出2亿5000万。”
蒙面陆瑟此言一出，拍卖场彻底静了下来，因为他的出价哪怕在这些人看来也到了离谱的高度。
“林先生，”任鸿德换了个角度劝道，“这年轻人如果真的出得起这些钱，那么他代表的绝对不是自己，或许其中有什么洗钱交易，林先生还是不要一味跟下去了吧？”
林光政眉头一皱，拍卖洗钱这种事他也没少遇到，某些名家油画创纪录地卖到3亿美金也就罢了，可某些所谓“现代艺术”，在画布上描两条横线就能卖1亿，说不是洗钱都没人信。
“2……2亿5000万！2亿5000万一次，2亿5000万两次……”
之前还有些像影星卷福的主持人，现在已经流汗流得快脱水成人干了，大概相当于变成木乃伊的卷福。
“我要求拍卖暂停，”林光政这时举手道，“我想花10分钟时间跟12号客人谈一谈，另外为了保证我们是有效竞价，我会把足量资金打入相关账户，希望12号客人同样展示你的账面资金给拍卖方看。”
主持人犹豫了一下，这时副船长的声音在他的通话耳塞里响了起来：
“像林先生说的一样暂停拍卖，要求12号少年提供账面资金以供检查，如果足够当然没问题，如果证明他纯属捣乱，就叫保安把他架出去！”
.
【200】 面具之下
得到大副的指示之后，主持人问12号客人是否接受暂停提议，但对方好像没有听懂自己的英语似的，主持人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蒙面陆瑟按住一边的耳朵显得有点窘迫，几分钟之后才背书一般用英语回复道：
“我同意暂停，但是有一个条件，如果10分钟内1号竞拍者没有给出更高价，那么我就自动以2.5亿美元购得龙纹兽觥。”
林光政从座位上起身笑道：“10分钟够用了，拍卖方检验双方账面资金的时候，咱们就稍微聊一下吧。”
主持人亲自走到蒙面陆瑟座位前面，希望对方给他一个可供查询的资金账号，这种事以前都是他的助手小姐做的，然而现在助手小姐给人暖床去了，他只好自己来。
蒙面陆瑟从口袋里拿出事先写好的纸条，但没有马上交出去，他坚持让主持人在大屏幕上开始10分钟倒计时，主持人照做以后才得到了写有账号的纸条。
“很好，”林光政越过中间几排座位，径直向最后一排的蒙面陆瑟走了过来，“你貌似也是中国人，既然如此咱们之间用汉语交流好了。”
蒙面陆瑟似乎松了一口气，往回走的主持人和林光政擦肩而过，但只是低头致意而没有向林光政要验证账号，由此可见资金验证只是针对陆瑟的，别看是几亿几亿地喊价，林光政自己肯定出得起。
任鸿德之前就觉得蒙面陆瑟有些面熟，此时也跟着林光政走了过来，安书荣没有得到林光政的明确指示，拿着号码牌等在座位上，远远望着后边。
任鸿德是青姿教育集团董事长，是青姿学园校长何其美的大领导，蒙面陆瑟不看僧面看佛面，没有再保持倨傲的坐姿，在任鸿德和林光政面前站了起来。
“诶？你……我好像在青姿学园班长档案里见过你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