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很恐怖的回忆，陆瑟不会轻易去回想，但是他隐约记得自己跟哥哥说过话，他抱怨过妹妹小佳是如何愚蠢，他讨论过报复林氏集团的步骤该如何施行……
这段记忆不知为何如今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但是陆瑟总有一种感觉，觉得哥哥还活在某处，在某个地方静静地看着他。
“难道我大脑中有一块区域是属于哥哥的吗？”陆瑟苦笑道，“难道把爱丽丝妈妈的照片散布出去，向汽车工厂和林家大宅纵火，都是我自己做的，但是我却失去了做这些事情的记忆？”
这时有人敲书房的门，从敲门声的大小和频率，陆瑟就判断出来那是小佳，虽然现在并不是很想见妹妹，陆瑟还是敲击键盘，用电脑程序控制门锁自动打开。
小佳进来之后低着头，抿着嘴唇，这种认识到自己做错事的表情并不常见。
门在小佳背后被轻轻关上，通过门缝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陆子东，陆瑟意识到父亲应该是对小佳说了什么。
“你从爸爸那里知道了双胞胎的事，”陆瑟在电脑椅上冷冷道，“接下来就要去告诉林琴了吧，反正你从小就是一个告密狂……”
“那个……”小佳的双手在胸前做出想要十指相扣，又不敢互相接触的样子，“哥哥你真生气了吧，要不然也不会吐露这种事情给我知道……对不起，昨天林氏集团的汽车工厂起火，今天水岸别墅也马上起火，实在是太巧了所以我才怀疑哥哥的……”
“也许你没怀疑错，”陆瑟道，“也许就是我做的，我是双胞胎兄弟当中邪恶的那一个，你的好哥哥在出生之前就死了，你现在和林琴在一起反对我，也算是大义灭亲……”
“不、不要说了！”
以罚站姿势背靠书房门的小佳，从嗓子里发出了哭腔，再抬起头时，眼睛里已经转着泪花。
“从我记事起就只有你一个哥哥好吗！我和南极的小伙伴玩得很融洽，也是希望能给你牵线搭桥，但是你不领情啊！你喜欢电脑超过喜欢我，我想跟你讨论动画片时，你却要给我灌输林氏集团是世界上最邪恶的存在，还希望我跟你一起灭绝企鹅！”
红缎带绑扎的双马尾随着小佳的身体一起抖动，两行眼泪从她的脸上流了下来。
“如果我是弟弟就好了吗？那样我就可以继承陆浩那个名字，你也不会感到孤独不会那么寂寞了吧？你们俩可以一起灭绝企鹅一起摧毁林氏集团，总之肯定比现在快乐许多吧？我这个一无是处还喜欢朝你要圣诞礼物的讨厌妹妹根本就不应该存在，是不是？”
回想起在南极时，从外面回来的小佳，会突然把冰冷的双手插进陆瑟的衣领，把看电脑的陆瑟冰得跳起来陆瑟的心防并未因为小佳哭鼻子而有所软化。
“你可以不恨林氏集团，你可以喜欢企鹅，但你不应该阻挡我的前进道路！就是因为你守不住秘密，我迄今为止都没能干掉一只企鹅，也在对付林氏集团的时候屡屡受挫！”
陆瑟的声音很大，可能屋外的陆子东也听见了，小佳嘴唇哆嗦了一下，泪水稍微止住，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我……我本来也不想说的，但是哥哥你执意报仇不会有好结果的，我是在给你捣乱，可是不给你捣乱的话，万一再发生以前那种事怎么办啊！我7岁那年……”
貌似是害怕爸爸听到，小佳压低了音量。
“我7岁那年你做了那件很可怕的事，我一直帮你保密到现在……你知道对于我来说保守一个秘密这么多年有多困难吗？”
“你指的是什么？”陆瑟感到十分疑惑。
小佳的眼神显得很失望，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再支撑自己了似的。
“哥哥你忘了是吧？你是有可能忘掉，那我就不提了……可我绝不是一无是处的妹妹！我会向你证明这么多年的圣诞礼物我不是白拿的！”
说完小佳便转身开门走了出去（不熟悉书房门锁费了不少时间），她踏入客厅之前使劲抹了抹眼睛，不想让父亲看到自己的哭相。
陆瑟坐在原位身体没有移动，思绪却飞向了小佳7岁，自己12岁那一年，回忆无果后，他打开网页，搜索那一年在南极有没有发生特别的事情。
随着键盘敲击和网页刷新，陆瑟看到了一条当年的旧闻，标题赫然写着《南极冰山垮塌阻挡企鹅觅食路线，造成15万只企鹅饥饿而死》！
等等……这个……
陆瑟双手按住太阳穴，但是回忆不起具体细节，只是模模糊糊记得那一年自己生了一场病高烧不退，年仅7岁的小佳在病床边给自己端过水拿过药，更多的都是一片空白。
不行……头太疼了，而且总觉得再想下去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从海底浮出来……
放弃了思考并且感到极度疲劳的陆瑟，仰倒在电脑椅上神情委顿，在他周围，两台服务器闪着指示灯不分昼夜地运转，而试验台上的各种剧毒药剂反射着危险的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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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2】南极大屠杀
周日，冷风萧瑟，一座题有“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的拱形石桥上，某人推着轮椅徐徐经过。
此人肤色极深，他慢条斯理推着轮椅上的人，容易让人联想起《X战警》中的蓝魔鬼推着X教授，只不过他的皮肤是黑色的，轮椅上的人也不是老年版大光头X教授，只是发际线有点高的西服少年。
“停在这里，我要想些事情。”
腿部受伤，还是不能长时间行走的陆瑟吩咐身后的包兴，这里是初次见到爱丽丝的“莫问前程桥”，属于冬山十景之一，此时七风河河水已经结了冰碴，触目生寒。
这里是回到冬山市以后一切的起点，就是从这时起，陆瑟卷入了跟仇人女儿们纠缠不清的诡异漩涡。
然而再次回到这里，陆瑟意识到这非常不合理，自己完全是在做没必要的事，明明只凭黑客能力就可以不留下任何证据地摧毁林氏集团，但是他非但迟迟没有那么做，反而非要在林琴等人面前现身，脱离暗处将自己置于险境。
“即便是想要通过林光政的女儿报复他，事先也应该做更充分的准备工作，就拿林琴的怪病来说吧，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是我想查的话，依然可以查得到……”
准备不足就踏入战场，简直像是背后有什么状况，使得我必须提前走出战壕一样！
简直就像在逃避什么！南极到底有什么东西让我下意识地想要离开！？
风起，人寥落。
夏天会有旅游团过来参观的冬山十景之一，如今也只不过是挨冷受冻的刑场而已，除了陆瑟和包兴以外，桥上只有几个匆匆过客，还戴着围巾手套，生怕受了风寒。
“包兴，我跟你是幼儿园同学，现在又住在同一间寝室，你是否发现过我有双重人格的表现？比如半夜梦游，跟你说话时表现得像另外一个人？”
陆瑟对包兴很少有隐瞒，今天更是把他原本是双胞胎的事和盘托出，为避免混淆，他把未出生的哥哥叫做“陆浩”，把自己叫做“陆瑟”，虽然事实上可能是反过来的。
“双重人格？”包兴抓紧领口避免有寒风渗进来，“我没注意到啊？你倒是有躺着躺着突然起身，在纸张、手机上记什么东西的情况，我问你在干什么，你说是有些刚想到的新理论必须要记下来，我还问你什么时候把小佳嫁给我，你就骂我SB，现在想起来的确有可能是陆浩那个人格取代了！”
陆瑟摇了摇头，“骂你SB的话，肯定是我本人没错了。而且仔细想想，即使我的另一重人格出现在你面前，就凭你的智商，他想要骗过你也再简单不过……我在南极的时候也是经常和你视频通讯的，你记不记得，在我12岁也就是小佳7岁那年，我跟你的通话是否表现出古怪之处？”
“我记得啊，”包兴点头，“就是在那时我看到小佳给你端茶倒水，非常羡慕才想要娶她做老婆啊！12岁那年你好像是生了一场病，其他我不记得有什么了。”
陆瑟头部后仰在轮椅靠背上，目光望向天空的絮云。
“小佳说在她7岁那年，我做了很可怕的事，她一直帮我保密到现在，但是我因为那场病，已经记不得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了。”
“我……我明白了！”包兴忽然双目圆睁，脸部肌肉抽搐得仿佛要原地爆炸。
“你个畜生！小佳是你亲妹妹而且她才只有7岁啊！看来她现在这样对你一点也不冤！我掐死你！我掐死你这个强奸犯！”
陆瑟毫无防备地被包兴掐得直咳嗽，好不容易才挣出一口气叫道：“你个SB！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查了当年要闻之后，觉得跟15万只企鹅受困饿死有关！”
“多少只？”包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听你爸妈说，你研究多年连一只企鹅都没有成功杀死过，难道这15万只企鹅的死跟你有关？”
“我忘记了，”陆瑟把包兴的手从自己脖颈处拨开，“我忘记了自己在这件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也忘记了当年得知这15万只企鹅死掉的时候，自己是什么感想……”
“也许真是你干的。”包兴咋舌道，“你因为一次弄死了太多企鹅，后来才下不去手，潜意识里认为自己杀够了。我靠15万只……还真是南极大屠杀啊！”
陆瑟不置可否，这时却有一个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头从旁边走过，看到陆瑟以后停下了脚步。
“诶？这不是想和我们九三棋社的镇社之宝林琴小姐下棋的高中生吗？腿怎么了？”
陆瑟转头看去，发现是九三棋社的社长，脸上还挂着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被你们的镇社之宝害的等着吧，我下赢了林琴会让你们知道的。”
“哈哈，林琴小姐派人打断的？”社长笑道，“你烧了人家的养生会所人家还不打断你的腿？还有昨天林家的水岸别墅也被烧了，不会也是你小子干的吧？”
社长寒碜完陆瑟以后就去干自己的事了，陆瑟刚要跟包兴吐槽，却又发现自己的老爸陆子东从石桥的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
“呼，这桥头的路不平我差点跌一跤！”陆子东走到轮椅旁边道，“我这眼睛在南极看企鹅太久忘了眨，被冰雪反射的阳光晃得够呛，今天我预约了眼科大夫，必须得去看一下了。”
一边说，一边递给陆瑟一个牛皮文件袋。
“诺，你要我以自己的名义注册新公司，说是要用来跟林氏集团抢生意，所有你需要的文件都在这里面了。法人是我，你可别干什么违法的事情，不然你爹可要被你坑到监狱里去了！”
陆瑟掂量了一下牛皮带，还蛮沉的。
“放心吧老爸，这个新公司主要不为盈利，主要是为了恶心林氏集团，你赶快去看眼睛吧，我这边绝对不会有什么违法的。”
陆子东跟包兴打了两句招呼，然后打车去了眼科医院，在出租车开走的一瞬间，陆瑟笑容收敛道：“绝对不会有什么……违法的证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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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3】只剩一个暗灯
晚上8点，陆瑟在卧室床上半躺半坐，床头柜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和小佳奉上的明目茶。
牛皮纸袋里的公司文件散落一床，陆瑟一张张拿起，一目十行地快速浏览。
“公司名是‘东极网络技术有限公司’，简称东极集团嘛……”
有些人可能会因为公司名而联想到道教神仙“东极青华大帝”，但陆瑟觉得这更像是“陆子东在南极”的缩写。
文件上显示注册资金500万，已经由法人验资完成，陆瑟没问这笔钱老爸是怎么来的，也不打算用这笔钱当做公司启动资金。
这些年来林光政（更可能是林光政的妻子）为了缓和两家关系，可能在经济上对陆家有所补偿，陆瑟不稀罕拿林家的补偿款当启动资金，十二级智能生物想要赚钱的话，方法有的是。
“话说回来，这笔钱爸妈没有直接捐给国际企鹅保护协会，居然能留下来给我走个过场，不容易啊。”
这时小佳从门缝中看到陆瑟把茶喝完了，就走进来添了热水，她不叽叽喳喳说话反而细心照顾的样子，让陆瑟回忆起在南极时自己生病那一次了。
“那个……”小佳把热水壶放在一边，拖了把折叠椅坐到了哥哥的斜对面。
“哥哥你以前是双胞胎，而且怀疑自己人格分裂的事情，我没有跟林琴姐姐说……”
史无前例地没有称林琴为“姐姐大人”，即便现在林琴并不在场，也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上午你和包兴去放风的时候，我去了林琴姐姐那里，搞来了……搞来了这玩意！”
小佳说着把头歪向一边，拆开那一侧用来捆扎马尾辫的红缎带，从头发里面取出了隐藏的U盘。
“这是哥哥你以前给我的U盘，我把林氏集团对于水岸别墅火灾的事故调查报告，包括系统黑匣子里的内容，都拷贝回来了……有了这些就可能抓到真正的凶手吧？”
把U盘递给陆瑟以后，小佳又将自己的双马尾扎了回去，不然的话发型太奇怪了。
陆瑟半信半疑地接过U盘，插入笔记本，确保没有电脑病毒后，双击查看里面的内容。
事故报告乏善可陈，都是之前已经获得的信息，但是系统黑匣子内容让陆瑟颇感兴趣，这里面的确记录了最后一次黑客远程攻击，对于别人来说只是混乱的代码，对于陆瑟来说，却像是被多管火箭炮轰过的狼藉战场，凭借多年经验，至少可以从中判断出火箭炮的口径和发射角度。
“哥哥你是外星人吗？全都是乱码字符你也看得懂？”小佳也凑过来看笔记本屏幕，自然看得一头雾水。
陆瑟快速翻动了几页代码，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他打开自己编写的“网络入侵特征识别程序”，输入了一些数字之后开始比对。
“诶？这下我看得懂了，一共有6个灯对不对？”小佳在旁边兴奋起来，“现在6个灯里面亮了3个，这代表什么？”
陆瑟没有答话，分置于识别程序边角的总共6个暗灯，逐一点亮，最后6个灯当中亮了5个。
“啪嚓”一声，陆瑟将笔记本合上，那动作简直是害怕有蛇从屏幕中窜出来咬自己，把小佳吓了一跳。
“怎么了？哥哥你到底发现什么了？”
小佳见陆瑟面色沉重不肯说话，讪讪地说：“害怕我泄密所以不告诉我吗？那算了，你茶水喝没了再叫我好了。”
说完，把折叠椅拖到比较不耽误陆瑟下床的位置，然后有点寂寞地离开了。
陆瑟合上笔记本之后手臂微微发抖，他不敢相信程序给出的结论。
对比陆瑟在多年黑客生涯中收集到的同行数据，程序从攻击源和攻击手法上来判断，认为最有嫌疑的人是奥丁！
混沌俱乐部创始人，No.1奥丁，传奇黑客少年，因为不想受约束而拒绝了美国政府的千万年薪，很多家国际大公司主动向他上缴“保护费”来换取不受攻击，是陆瑟唯一不想正面硬刚的狠角色！
“奥丁为什么要攻击林家大宅？这些数据不可能是伪造的，想要模仿奥丁的攻击手段骗过我的眼睛，恐怕连混沌俱乐部No.2弗雷也做不到……如果说林氏集团汽车工厂失火也是奥丁干的，那他为什么要跟林氏集团过不去？”
想到这里，陆瑟呼唤刚刚离开不久的妹妹。
“小佳你过来一下！不用你倒水，是别的事！”
在客厅里看手机的小佳听哥哥这么说，没拿热水壶，把手机放到沙发上空着手过来了。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小佳眨着栗色的眼睛，一副敬请吩咐的架势。
陆瑟让妹妹坐回折叠椅上，问：“林氏集团最近还有没有什么内部消息？外界不知道的那种。”
小佳竖起一根手指在嘴边想了一会，坐直身体道：“这件事不知道算不算，其实汽车工厂的火灾不光烧伤了3名员工，还有林氏集团无人汽车项目的总负责人，在试坐无人汽车时遇上严重故障，车门封闭然后起火，差点把他烧成吊炉烤鸭！”
“我听集团调查员向林琴姐姐报告说，似乎是林氏集团的人工智能被来源不明的攻击者注入恶意代码，现在相关项目全面停摆修复。嗯……为了防止集团股价受影响，这些事并没有对外披露的样子。”
陆瑟两根手指托住下巴，分析小佳话中吐露出的信息。
在海上花号，林琴视野中出现了一名为了给妹妹报仇，混入厨师队伍刺杀退休美国政客的阿莱西奥，林琴很赞赏这种为了妹妹不顾性命的人，于是要求林光政给阿莱西奥聘请最贵的律师减轻刑罚。